49 令妃出擊

這一共五六年的除夕,乾隆總算是換了個地兒慶祝,也徹底找到了另一種“家庭溫暖”。乾隆也曾經做過夢,自己有個疼愛自己的娘,抱着他,哼着歌謠,然後望着燭火等着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皇阿瑪什麽的——但是,很顯然這就是他的臆想,做夢麽,就是這麽回事兒,現實就是他的皇額娘對他根本就沒那麽親近,他從小兒就被抱養在別的母妃身邊兒了,十歲上又被皇瑪法帶到宮裏教養什麽的……他的幻想從來就沒實現過。現在倒好了,他的幻想終于實現了!

皇後在屋裏洗手作羹湯,等餃子一下鍋,她就連忙抱起哼哼唧唧的小十三來,唱起了那悠揚的歌謠——“悠悠啊哄着啊,小阿哥快睡吧,睡着好好快長大,長大學會騎大馬,拿起弓箭去打獵,你是最勇敢的獵手啊……”——乾隆哪兒聽過這個啊,他整顆心都要酥了。

實際上乾隆本來更喜歡那種江南小調兒,就是令妃沒事兒給他哼哼的那些,銀鈴兒一般的,聽在耳朵裏軟糯糯的,閉上眼睛幾乎都能聞見荷花香。可是現在皇後本身散發出來的那種母性的味道,卻讓幼時母愛缺失的乾隆,整個人都軟了起來,若是這時候有人仔細推他一把,指不定他就軟到地上去了。

當然乾隆沒軟下去,他一臉感動地走過去,伸出手抱住了皇後。

“萬歲!”皇後驚訝地回頭去看他,“您吓到十三了!”她嗔怪地瞧了乾隆一眼,伸手把十三交給奶嬷嬷,“臣妾包了餃子,還做了點兒饽饽、熱了酒菜,咱們子微之前在民間也專門學了幾道不錯的年夜菜,萬歲來得還真是正巧了。”

皇後倒不是真的沒驚奇皇帝回來,也不是不高興皇帝來,可是……驚奇啊高興什麽的,卻會讓皇上把她徹底給看穿,那……她也就沒什麽意思了不是?不然怎麽說夏子微是她的福星呢,今兒又送來了個宮女兒,到底是全瞧着皇帝的喜好來的。以往倒是不樂意用這法子來争寵的皇後,現如今卻覺得真的沒什麽——只要她的孩子們都挺好的,什麽手段又有什麽錯兒了?小十三之前,也沒人瞧病也沒人給用藥的,現如今瞧病的換成了吳謙這個專治小兒科的太醫,用的藥也都是皇帝私庫的好東西,她還不知道自己改做什麽?

果然,乾隆一見皇後又不是驚喜又不是擔憂的,只是就跟尋常人家夫妻一樣的說着話兒,讓他瞬間就想起了死去的孝賢皇後——那孝賢皇後會這樣得他的心思,也正是因為她這種平淡的态度,而現在,那拉氏本就比富察皇後長得漂亮,再這般的性子,乾隆能不喜歡就怪了。

但是,乾隆是皇帝,就算他專寵令妃的時候,也不是只她一個的,更不是非她不可。更何況之前皇後被乾隆打壓得本就對他斷了心思,現如今,她也是看透透的了——皇帝的心這東西,完全不是為了誰誰誰而存在的,這顆心在誰身上呆一會兒那就是一會兒,下一瞬可能就跳到別人身上去了,所以當不得真。

也正因為皇後不把乾隆的話當真,她才能這麽平靜地拉着乾隆坐到炕上一起吃宵夜。

不多時,幾個小的都跑了進來,嘁嘁嚓嚓地說個不停,小蘭馨去裏屋換了衣衫,出來時從奶嬷嬷手裏接過小十三抱着,俨然一副好姐姐的模樣。

“皇阿瑪,這幾個饽饽是蘭馨做的,您嘗嘗!”蘭馨抱着小十三,走到乾隆跟前,伸手指了指那漂亮的玫瑰奶糕,“子微哥哥說了,這玫瑰本就是藥材,能調理腸胃的,年夜飯吃得油了,還能順順呢!”

因着蘭馨是女孩兒,再賢惠點兒,又會賣癡撒嬌什麽的,這乾隆也把齊王當親兄弟一般的敬重着,再加上齊王本是戰死,乾隆又自诩高尚——總結起來,即便蘭馨什麽都不做他也要去疼愛這個義女的,何況現在蘭馨又比他親生女兒還懂事兒?

于是,乾隆這一晚上被感動了無數次。

這邊兒坤寧宮裏是熱鬧溫馨的,另一邊兒的延禧宮就陰風陣陣。

令妃怨毒地盯着眼前的春草。

春草今年不過十四歲,正是青春豆蔻,一支初蕊待開花的時候,女孩兒特有的稚嫩與女人剛剛長開的線條在她身上體現無疑——然而她不夠漂亮,臉上沒有明豔的色彩,表情也青澀得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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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妃不由得想起她當年。也是十三四歲的豆蔻年華,跪在那裏給富察皇後拿着柔軟的帕子擦腳上的水珠兒……富察皇後生得極美的,就算是一雙腳,也像是白玉雕琢出來的一般漂亮……她心生羨慕,卻只能低着頭給皇後擦幹腳上的水珠兒,然後,她的臉蛋兒被洗腳盆裏的水映了出來……那是一張素淡的臉,沒有明豔的地方……富察皇後卻擡起了她的下巴,告訴她,準備準備,給皇帝侍寝——第三天,她就成了常在。然後,從富察皇後那裏學到的手段,讓她一路向上爬,生了三個孩子,做了一宮之主。

令妃還記得自己曾經賭咒發誓自己就是富察皇後的人,她也還記得自己背叛的時候多麽的決絕。但是,現在她也不得不重複富察皇後的老路了——那個時候,她被推出來跟現在這個狐媚子的那拉氏來鬥,現在……她得選一個跟她一起鬥現在是皇後的那拉氏。

“春草,你……塗點兒胭脂吧。”令妃說。

宮裏的宮女兒是不許塗畫胭脂的。塗畫胭脂,要麽是嫔妃,要麽是公主,否則在後宮裏的宮女兒把臉蛋兒塗抹了之後,那就成了不夠樸素,宮裏又只有一個男人,若非什麽大的節慶日子宮女兒就塗脂抹粉描眉打鬓了,再一飛眼兒什麽的,就叫輕浮下賤,就叫穢亂春宮。因此,當主子的說讓春草打扮,意思就是要把她往龍床上送了。

“主子,主子饒命啊!”春草也聽說過,前面兒這延禧宮裏也有宮女兒給皇帝多瞧了兩眼,就被令妃找了由頭發落了的。

“別害怕,你是我的小侄女兒啊,我哪兒能害你呢。”令妃伸手,輕輕撫摸着春草的臉蛋兒……她确實有點兒老了,不過沒關系,她還有這個侄女兒……還有別的侄女兒、外甥女兒……甚至表妹、堂妹、親妹妹!她才不愁,愁的該是皇後!

當然,真的不愁的話,前提是皇後手邊兒沒有人幫襯着,可皇後有子微這個福星啊。

大年初一,乾隆心情好得不得了的,給皇阿哥們也放了一天的假,也不上朝了,帶着他的乖兒子們打着馬就溜達出了紫禁城。

“今兒咱們去瞧瞧紀曉岚!”乾隆哈哈大笑着,“我說子微啊,你給紀師父準備什麽拜年禮了沒啊?朕可給你了大紅包啊!”

“紀師父點名要了好禮了,皇阿瑪!”十二跟子微坐在一匹馬上,被子微抱在懷裏。

“哈!也就是老紀敢這樣!”乾隆心情大好,“紀曉岚,嗯,朕可是記住他了——敲詐朕的兒子啊,哈哈,這可是百年不見的趣聞了!”

“等兒子長大了有了兒子,皇阿瑪就給兒子的兒子講這個事兒!”小十二這些時日在他子微哥哥跟蘭馨姐姐的雙重撺掇下,顯然賣萌的功力見長,這本事可是一般人達不到的高度了,而他這一說,乾隆就更加高興了,笑得嘴也合不攏。

在乾隆另一邊并排騎馬的是五阿哥永琪。永琪很是想要皇阿瑪跟令妃娘娘和好,但是顯然現在不是個提起這個話題的好時候,而且……他恨恨地瞪了十二跟夏子微一眼——自從……夏子微出現,十二就變了不說,他身上的光環也開始漸漸退卻。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何止不是他想要的!

永琪昨夜在瑜妃娘娘那邊過的年,卻得不到他親額娘的半點兒善意一般,除了對他勸說,就是數落他的不是,反正颠颠倒倒,就是要他離着令妃娘娘遠着點兒——這簡直不可理喻!令妃娘娘溫柔美好,憑什麽不能與她深交?永琪咬了咬牙,只覺得自己的親額娘實在是太羞恥了些,居然嫉妒美好的令妃娘娘什麽的……她自己卻不能仁慈一些大度一些,把皇阿瑪跟他都放開,讓他們在令妃娘娘身邊,享受天倫之樂。

而永琪身邊一直跟着的福家兄弟因着也是要過年什麽的,今兒一天也沒進宮來來永琪,現如今,他騎着馬跟着皇阿瑪,旁邊還有那個夏子微跟小十二……怎麽瞧着,永琪都覺得自己被冷落了,皇阿瑪不是原本那個疼愛他的仁慈善良高貴的皇阿瑪了。

一定是那夏子微從宮外帶來了什麽詭秘的手段把他仁慈高貴的皇阿瑪迷惑了——永琪這樣想着,也沒注意他們已經到了紀曉岚的府邸,因此也沒勒馬下蹬,迷迷糊糊的,險些就被旁邊牽馬的小太監給晃了神兒摔下馬去。

“不長眼的奴才!”永琪哼了一聲,這才發覺他皇阿瑪跟夏子微和小十二都下了馬,他方急匆匆翻身下馬。

“行了,永琪。”大年初一的時候,這樣出口就罵奴才,也不是什麽好兆頭。乾隆呵斥了他一句,轉身讓人敲紀曉岚的門。

門應聲而開,紀曉岚親自出來接駕——倒不是說紀曉岚有多大的本事還能未蔔先知的,只是有人先來報信兒罷了。

“喲,這大清早兒的,開了門兒就見咱們的萬歲進了門兒,迎來的可是萬金啊,萬金啊!”紀曉岚說了個笑話,也是拍了乾隆的馬屁,把乾隆拍得舒服,哈哈大笑起來。

“老紀這話說得有趣兒啊,有趣兒了!”乾隆整了整領子口,臉上掩不住的笑意,“這……這孩子哪兒來的啊,老紀?”他指了指一旁跟在紀曉岚身邊兒的男孩兒。

“這個啊?”紀曉岚還沒開口呢,那孩子就跑過去跪下給皇上請安:“奴才鈕祜祿善保,見過皇上,給皇上請安,萬歲爺萬福金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小子,夠機靈的!”紀曉岚笑着給小善保一巴掌,把他拽了起來,“皇上,您也有快小一個月沒來上書房了,這孩子是睿王爺的伴讀,常保家的大兒子,他弟弟還在屋裏呢,孩子小,沒讓出來吹風。”

“哦?這孩子瞧着可是不錯啊,子微!”乾隆瞧着小善保,這娃兒長得甚至還有點兒眼熟,眉清目秀的不說,那眉毛之中還有一點紅豔豔的朱砂痣,把本就漂亮的臉蛋兒襯的有些明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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