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十二賣萌
“誅?”太後冷笑,她到底沒那麽容易讓人這麽對她的孫女兒呢。這晴格格又不是什麽外面撿來的丫頭,她是正經八百的天家格格,阿瑪是世祖的次子,與皇帝算是同祖同宗的親侄女,怎麽能被這般無端亵渎?
對于亵渎格格的奴才,老佛爺自己另有一番計較。
晴兒自己的親阿瑪、額娘都不在了。皇帝也準備過兩年給他們家過繼個阿哥過去,而晴兒的婚事,也不可能由着過繼過去的阿哥做主,畢竟老佛爺在這裏卡着,所以,晴格格的婚事,必然就是老佛爺來做主的了。
這老佛爺做主的事兒,那就沒有人能插進去手,所以那個福爾康肯定是吃不上天鵝肉的,只不過……那福爾康現如今又肖想格格又想着苗疆女什麽的,那可真是把好事兒都占盡了的想法,着實惹人笑話——倘若這事兒是民間老百姓自己閑着沒事兒說話唠嗑,就說我就想娶個格格娶個公主什麽的,倒也不是罪過,誰還沒做過這等美夢呢,就算抓住,頂多是掌嘴一頓罷了,可是那福爾康不一樣。
福爾康天生就是皇家的奴才,身份低賤且不說,卻是身負職位的,這樣說出來,就是誅心大罪了——他是侍衛,能進宮裏來的,腦子裏再想着格格……倘若哪天格格出事兒了,可不就是他鬧的了?
但是,皇家哪兒能出醜聞呢?這侍衛肖想格格,一個不好就出事兒了不是?
“來人,傳哀家懿旨,讓那個……福爾康,收了他的侍衛牌子,不許進太和門。”太後老佛爺這一句話,就是斷了那福爾康進宮的路子了,反正都是侍衛,在外面守門也不差啥,何況……五阿哥也不缺一個哈哈珠子,大不了給他随便找個補上這個缺兒就是了。
然而老佛爺這邊心裏想的,可不能傳達給剛剛回宮的五阿哥。
“永琪,永琪,不好啦!”福爾泰守在宮門外,見五阿哥回來,急忙迎過去,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袖子,“出大事兒啦!”
“出什麽事兒了,你怎麽了?爾康呢?”永琪反手抓住福爾泰,問。
因為令妃在後宮裏一直是第一寵妃,她從來沒有失寵太久的時候,即便是惹了皇帝不高興了,皇帝也不會冷落了她,因此上,她的兩個外甥在後宮裏走來走去也被視為平常,所以……福爾泰這般驚慌的時候,也确實吓了永琪一跳。
“爾康……爾康被老佛爺打了板子,老佛爺還命人收了他的侍衛腰牌,說不許進太和門了!”爾泰長得面相特別黑,但是面目卻比爾康好看許多,就是嘴唇略略有些厚實,卻在說話的時候撅起一些,瞧着還挺像是個大姑娘求親吻似的,平日裏有的爺們兒好那口兒的,也沒少戲弄他,只是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戲弄罷了。現如今他一臉的着急,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那樣子瞧着更是可憐不說,再加上跟五阿哥拉拉扯扯的……就……
“那個……爾泰,你冷靜點兒,我去進宮求老佛爺……”永琪這邊還沒說完,就聽見一個人怒吼道:“你個小淫賊,放開那個姑娘!”
這一聲“小淫賊”,可把五阿哥吓了一跳,就連爾泰也吓了一跳,倆人一同轉頭,瞧見的卻是一個一身戎裝的漢子,瞧那身上的補子,該是個從三品的參領。這人面色黑中透黃,略略有些三白眼,嘴唇又過于薄了些,不過打遠處端詳到底還是五官端正的,只是走路說話的姿态總是透着一股魯直來,倒是能填補些他那三白眼的克子相以及薄嘴唇的薄幸樣兒。
“你這個人,好不講理,你叫誰是‘淫賊’呢?!”福爾泰十分不滿,瞪着他那雙眼睛,卻因為他本人長得黑,就把那白眼仁顯得更多了些,“你可知道這是誰?你可知道,小爺是誰?!”
那漢子退後兩步,連忙行禮:“真是對不起了,剛剛看走了眼!在下他他拉·努達海,乃是從三品的包衣參領,人送外號馬鹞子,剛剛是在下的錯兒,這樣吧,要不然……咱去喝酒,算我的!”他是個從三品的參領,也沒見過後宮裏的阿哥啊還是侍衛的,不認識眼前這倆人,但是他卻認得五阿哥身上的黃帶子——這時候,他剛剛才罵了人家阿哥,故而就徹底裝傻,讓自己看起來越發粗魯些才好,這也容易獲得這些小孩子的好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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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達海能爬上參領,做個從三品的官兒,還守在京城裏,那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大,正因為本事大,他才能看人下菜碟兒。眼瞧着這倆人肯定有身份有背景的,其中一個還得是皇阿哥,他哪兒能真的就那麽直哼哼的過去再罵人了?何況本就是他看走了眼。
“這位将軍好氣概!”福爾泰連忙過去跟他見禮,“剛剛也不過是誤會而已,不然……”他轉過頭去看向五阿哥,“永琪,咱們先想想辦法吧!”
“也是,有人能給出個主意也不錯的。”福爾康的話讓永琪直點頭。其實這永琪也是有問題的,正常人遇到事兒了,不是先得去跟自己家的長輩說說?何況又是他親瑪嬷下的懿旨,要不然,他去找福倫他們商量也是對的啊,随随便便遇到個瞧着就像是英雄的人物,他就起了結交的心思——便如當時對蕭劍一樣,他也是這般想法,那結交的心思起得可是莫名其妙。
努達海瞧着自己許就能巴結上個阿哥,心裏快活,連忙過去攬住永琪的手,就像是個好大哥一樣,帶着兩個人到了離着紫禁城最近的酒樓——龍源樓。
進了龍源樓,撿了張視角最好的桌子,努達海又記得要低調什麽的,讓人給隔了一道屏風,瞧着還有幾分風雅的樣子。
“來來來,今天相識就是有緣啊!”努達海先幹了一大碗的二鍋頭,“二位小哥,老哥哥我瞧着你們二人眉清目秀,鼻直口方,怎麽看怎麽都是有福之人啊,而且眉宇間一股正氣升騰,該是能人,未來都是大有作為的!”
“承蒙老哥哥吉言!”永琪很高興這樣的誇獎,連忙端起酒杯,小口抿了一口,福爾泰也這般做了樣子。
這幾個人便開始啰哩啰嗦的,談那些關于什麽小白花兒的事情來,而這樣一說,可不就把福爾康怎麽被人撸下了侍衛的緣由搞錯了麽!這三個人,不靠譜地說了一通,卻說得是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只說得“太後她不懂愛,紫禁城會垮下來”之類,全是些不正經兒的話。
但是永琪喜歡聽這些啊。自從他遇到了他的“點心姑娘”,那情情愛愛的就根深蒂固地種進了他的心坎兒裏,生怕旁人不知道的,生根發芽了不說,還長成了參天大樹——或者是藤蔓更好些,那藤蔓勾勾纏纏,只把他的一顆心都卷了進去。
老佛爺現如今身上是背上了“惡人”的标簽,而另一個背着标簽的,便是那個福爾康遇到的“苗疆妹妹”了。
“那苗疆姑娘實在是太不像話了!”福爾泰皺着眉,一臉正氣地說,“她怎麽能不守信用呢?爾康明明跟她說了,今天在龍源樓裏見面,要送她一樣禮物——可是她不但沒有來,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遞過!”
“可不是嗎!她衣衫不整,袒露腰腹,本就是不貞潔的女人,爾康不計較這些,還願意跟她在一起,她怎麽能辜負爾康!”五阿哥叫嚷起來,“她真的是太壞太壞太壞了!”
“不止呢!她還大罵爾康,說爾康讨人厭,招人煩!”福爾康氣鼓鼓地哼唧,“爾康并沒有做錯,他沒有做錯!難道她穿得那樣不好,不能說嗎?”
“就是!”永琪不停地點頭。
這就對了,這才是他們的正常狀态。一旁的小二送菜的時候,心裏默默冷笑了一聲,低下頭殷勤招待他們。
這些話,沒多久,也就直接傳到了宮裏。
夏子微拿着那張紙,手裏掂量了兩下,也不知道是該嘆氣好還是該大笑好,許就是扔進火盆裏燒了才最好?
他不是傻子。今天老佛爺沒有忍住,給他們瞧了那張紙……老佛爺的那張紙,紙張上面一個明顯的蜻蜓圖案,便是證明——那是粘杆處!
而夏子微手裏的血滴子,卻是一個回環的魚鈎圖案,但實際上,“他們”誰都知道,這便是“血滴子”,只扣在脖子上,一拉線,那人頭落地,殺人者身上不減半點兒血腥的。
粘杆處是那無孔不入的風,血滴子就是指哪兒打哪兒的火槍。
“哥哥!”
就在夏子微走神兒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撲了過來,拿走了他手裏的那張紙——是永璂。
“十二!”子微低聲一叫,伸手抓住了小十二的胳膊,但是小十二卻機靈着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那張紙,也瞧見了上面的內容。
“沒了!”十二把那張紙團吧團吧塞進了嘴裏,咀嚼兩下就給咽了下去,“誰也不知道這個。”說着,他按住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哥哥,什麽事兒都沒有。”
子微一愣,伸手把小十二抱在懷裏,兩個人就這樣坐到了炕上。
“蘭馨姐姐說,今兒老佛爺把她們都叫過去賞花,可話裏話外……透着的卻是別的意思。”小十二伸手摸着夏子微的眉眼兒,道,“哥哥……我又不是傻子,就算我還小,可也不是傻子,皇額娘的事兒,哥哥的事兒……十二能看得出來一些門路的……最近……還是別讓老佛爺瞧出什麽來最好,反正老佛爺能辦得來。”
夏子微沒吱聲。
小十二的小嫩手就跟個小按摩錘兒似的,揉得他腦袋賊舒服的,人也有些暈暈乎乎的。
“十二不知道為什麽哥哥對十二這麽好,但是哥哥對十二好,十二就會對哥哥好……”永璂往他懷裏鑽了鑽,七歲的小家夥這時候也還是個肉團子,但抱着就十分舒服了,“十二會對哥哥好,會敬重哥哥,愛護哥哥,以後……誰也不能跟十二說哥哥的一句不好!”
“小家夥,哥哥做錯事兒了,也是該擔責任的,哪兒用得着你這麽顯擺了?”子微翻身壓住小十二,伸手往他腋下咯吱,“你呀,老老實實地,哥哥就稀罕你是個小團子!”
“我會長大的——長得比哥哥還高還大!”十二氣鼓鼓地像是個小老鼠,眼睛瞪得閃亮亮的,可還沒維持一會兒就破了功——子微咯吱人的本事可是太厲害了,只把小家夥逗得咯咯直笑。
說到底,這事兒還是小十二自己瞧出來的,但是他還真沒想到他子微哥哥手上有的居然是血滴子——這事兒說小就瞞着,說大的話……真提出來了,那夏子微他可就真完了,所以小十二才這樣直不楞登的沖過來做了這麽個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兒來,但是夏子微卻是十分的喜歡。
之前夏子微一直在人前人後的替小十二跟皇後擋着刀光劍影的,誰知道,小十二才七歲就知道替他分憂了,這感覺可與自己替人擋刀不一樣,那叫一個心頭快活,輕松寫意啊,就別提多讓他窩心了。
這胸口一股子酸溜溜的感覺,就沖進了夏子微的鼻子跟眼睛裏,總覺得他還算是混得太不錯了,就算是乾隆吧,是個皇帝,也未必有人這樣真心待他的不是?
“以後,哥哥有事兒就找十二說吧,十二絕對會保密,也會幫哥哥想辦法的……”永璂笑夠了,臉蛋紅撲撲的,大眼睛裏全是水汽,“哥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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