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白氏雙月

不多時,夏子微就從八大胡同把那個白狐姑娘給接了出來,這姑娘今年十七剛過,正是一枝春花正當紅的好時候,若是十四五歲,年紀小了,雖然年輕稚嫩卻少了女兒家的嬌媚豔麗,若是二十歲出頭,那就老了,比起十幾歲的小姑娘來說,又少了青春少女該有的稚氣未脫,所以這十七歲,剛剛好,正适合皇帝自己腦補。

那姑娘在八大胡同裏,她算是獨一份兒的,一直留到這個年歲還沒調教破瓜,名字也挺溫婉良善的,叫做常月娥。

因着她本人長得就美,又是歌舞俱佳的,甚至那些沒事兒老來着窯子裏逛的爺們兒還給她編了個打油詩,說是什麽“月宮仙子下凡塵,玉骨冰肌煙水魂,妙語清歌嬌豔色,誰人當卧醉樓春”。而常月娥所在的妓館就叫“醉春樓”,這最後一句,就算是打油詩也給點了出來,那常姑娘真是沒人沾染過的。

但是要進宮,常月娥的身份就要改了,她是做假狐貍進宮的,那就必須不是姓胡就得姓白,沒事兒了臉上還得畫着豔麗的妝容,又需要她素淡得慘白慘白的,這還真得考驗人的狐媚功夫。

夏子微把那常月娥贖了身,送到金玉閣的樓上養了起來,每天也讓人過來教她走路說話。除了以往學會的妩媚與清純,這回又要學一些輕盈的步子,雖然輕功什麽的她現在開始練習已經算是晚了,可是學會了步法,還能裝作是妖獸附體什麽的,身輕體靈的,也能忽悠一時半晌的,待到時間長了,就說是吃多了人間的食物成了人,那乾隆又能不信?

乾隆從來都是相信他願意相信的,而他自己魅力無限什麽的,便是他想要相信的東西。

大約學了有半年的時間,而這時候,令妃已經重新得寵有四個月了,這個時候,便正是讓乾隆再次被白狐迷住的時候。

因着夏子微自己也是男人,雖然現在這話說得毫無說服力了,但不能妨礙他曾經是個大男人的實事,所以他才能了解乾隆的那種心思,說白了,就是自诩天高地廣他最大,旁人不管是什麽樣的,就算人家大姑娘無意間瞧了他一眼,也要自己腦補成人家對他死心塌地了才算是心理平衡。

這倒不是說以前夏子微就是這種人,不過這種人他實在是見得多了些。都是爺們兒,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難免會說到女人的話題,他也挺懷疑的,那些個瞧着要啥沒啥的咋就那麽自信,覺得自己就能吸引全天下的女人目光了。而乾隆,比他們好一點上,那就是他是皇帝,還不是要啥沒啥的主兒。

這個時候,夏子微還真覺得乾隆還算是不錯了,除了有點兒渣了點兒,還沒多大的毛病。什麽吃完不擦嘴啊,幹吃不付錢啊什麽的,怎麽說他年輕時候也叫風流倜傥的,忽悠幾個小姑娘也叫輕松容易,放到未來就是流氓有文化,而那些流氓還沒文化的,才更可笑些。但是,不管有沒有文化,流氓這玩意兒,他就是流氓,沒道理可講。

與乾隆類似的就是那個福爾康了。他就屬于流氓還沒文化的那種,最上火的是長得還愁人。

當然,這都是夏子微自己在肚子裏吐槽,可從來沒拿出來說過,他覺得自己要是說出來的話,肯定得讓一群人捂臉淚奔,那可就不好玩了。

對夏紫薇來說,這輩子能找到一個可心兒的人,好好過日子,陪着他到處跑,那才叫個惬意,其他的什麽,都是虛的,找那麽多老婆也是虛的——能幹嘛?整天除了掐架就是鬧騰,還不把他折騰死了?

這時候夏子微還不知道,自己就因着這個“只要一個可心兒人”的念頭,以至于他的婚事就一直拖拖拖,最後拖出了禍事來。

而現在的夏子微,哪兒知道未來的事情啊,他還樂呵呵的開始安排人把那個常月娥送進宮裏呢,這進宮的話,常月娥就不叫常月娥了,她改了個名號叫做“白雙月”,意思是天上一個月人間一個月,到時候,她是“雙月”,那估計也就沒什麽“新月”了——夏子微惡毒地想,自從他知道還有個努達海,就開始思量起怎麽弄殘了那彎新月了。

這白雙月被安插進皇宮走的也不是什麽正經的選秀的門路,而是由着血滴子把個犯了事兒被鎖在冷宮裏的姓白的半死不活的小宮女兒給弄出了宮,再由着白雙月頂上,沒兩天,再讓人把白雙月塞進坤寧宮,這事兒就算是成了。至于那半死不活的小宮女兒,帶出去,給找了大夫,能救活就是她的造化,救不活就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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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這宮女兒的命運如何,就說那白雙月,進了宮之後,一直都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冷宮裏,這裏面尖叫的發瘋的癫狂的女人滿地都是,她卻安之若素,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一點兒不在乎。

這一點,倒是引起了皇後跟夏子微的注意。

“白姑娘,請上前來。”子微站在皇後身邊,對着跪在下面的白雙月道。

白雙月按照學過的規矩,老老實實站起來走到距離皇後三步遠的地方,再次跪下,頭微微低着,目不斜視,面沉如水,嘴角含着喜慶。

“擡起頭來,讓本宮看看。”皇後道。

白雙月擡起頭。因着是宮女兒,她也沒有畫什麽妝,素面朝天的樣子顯得人更加的清秀婉約,而且天生的一股子媚态卻并不招人煩,更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眼神都是淡淡然的,瞧着還真有種道骨仙風的感覺。

“不錯。”皇後點了點頭,道,“以後,你就是坤寧宮的宮女兒白雙月,之前你是什麽,你叫什麽,都沒關系,懂了嗎?”

“是,奴婢省得。”白雙月低下頭,應承,“回皇後娘娘,奴婢在幼時還有個名字,是在家裏父親給取的,叫夏袅袅,還有個妹妹叫夏盈盈,奴婢先跟娘娘報備一聲,在以後,世上也沒有夏袅袅這個人。”

皇後很滿意:“你是明白事理的,從今往後,有本宮的一口飯,就有你的一碗湯,記住了,你就是白雙月,是乾隆六年生的,之前幾天一直在宮裏發病,影影忽忽的什麽都不記得,只記得的是一片明黃色……”

“是,奴婢省得。”白雙月很清楚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但是一旁的夏子微倒是被她吓了一跳——夏盈盈這個人他還是記得的,原來看電視劇裏的時候,就是這個女的跟乾隆扯吧扯吧的,鬧得皇後鉸了頭發,成了廢後什麽的……原來,這個什麽常月娥居然是夏盈盈的姐姐?!

這可感情好!以後指不定還有好戲可看呢。

由于夏子微的蝴蝶翅膀,把這個夏袅袅扇乎來了,這乾隆,算是這輩子就栽在夏家人手裏也不錯。

這回,當然不會有皇後斷發了,現在,該氣得鉸頭發的該是令妃才對。

安排好了一切,就等初一、十五的時候,乾隆來坤寧宮了,而夏子微的那只靈寵也該回歸到正常的狐貍狀态才對。

“哥哥!”小十二遠遠瞧見子微往阿哥所大門走,急忙跑着迎了過去。

“十二,怎麽了?”子微抱住小十二,讓他蹬蹬蹬的小腿兒停了下來,再拉着他的小肉爪子慢慢往阿哥所裏走。

“今天善保的弟弟進宮來了,我帶他來給你請安,你還沒在這兒!”小十二抱怨着,“善保還說要帶着和琳過來給哥哥磕頭呢。”

“有什麽好磕頭的,他們兄弟倆都是人才,何況……這後娘什麽的,确實挺可憐的。”子微搖了搖頭,他腦子裏忽然浮現出了灰姑娘的故事——好吧,其實跟他們後娘比起來,這倆孩子确實挺像是辛迪瑞拉的,這得承認,只是沒有兩個壞姐姐罷了。

“我也這麽說啊,但是善保說多虧了哥哥把他們帶出來才能讓他弟弟吃好睡好……不過,我倒覺得他更想要好好謝謝福康安呢!”永璂撇了下嘴,道,“福康安這兩天也被送到阿哥所來了,想來皇阿瑪是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呢。”

“他也是永璂的表哥啊。”子微拍了拍小家夥的臉蛋兒,笑道,“福康安本就是皇阿瑪的外甥,這也沒什麽,而且,他搬進來了,正好四哥出去建府,咱們這兒人還多些,熱鬧些,不好嗎?”

“好是好,趕明兒咱們一起煮火鍋吃!”一想到煮火鍋,小十二就覺得很開心了。這煮火鍋可不是什麽真的皇阿哥們親自煮火鍋,只是禦膳房裏什麽都備齊了,宮女、太監把東西都擺好,人家皇阿哥才過去意思意思涮點兒肉片什麽的,但這也叫親自動手了,吃起來理所當然更加可口。

誰都知道,自己做的玩意兒就算再磕碜,也是好吃的。

之前就是冬天的時候,在坤寧宮裏,緊着皇帝在,一家幾口人圍着吃火鍋,各色菜式放在那裏随便你夾着涮熟,也是有趣兒的,現如今已經是七月份了,在北京城,這天氣熱得夠嗆,想起來吃火鍋那可真是天下頭一份兒的古怪。

“這天兒這麽熱,吃什麽火鍋啊你!”子微一邊拉着小十二,一邊笑,“可是饞了?要不然咱改天出去吃烤肉去?”

“那要吃大塊的肉!”永璂揉了揉鼻子,“得烤得嫩的,老了可不行。”

“知道啦,小豁牙子!”揉了揉小十二的臉蛋兒,子微笑得就跟偷吃了一條大黃魚的貓兒似的。

“才不是小豁牙子!”小十二漲紅了臉,叫了起來。

這晚上,也沒誰過來磕頭請安的,天氣因着炎熱,兄弟倆晚上卻也沒大開門窗睡覺,只是讓人在屋裏放着幾盆井水,再開了半扇最遠的窗子,又把席子鋪上,卻要蓋着被子護住小肚子,這才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多隆帶着善保跟和琳過來。小善保拉着弟弟的手,規規矩矩地給他們主子磕了頭請了安,從今後,他們倆就是子微跟小十二的伴讀了。

大約是瞧着福康安的臉色不太好,而夏子微也知道,他是将來乾隆最稀罕的臣子了,便沒讓那小兄弟倆跪久了,連忙過去扶起來他們,又賞了他們每個人兩個銀锞子、文房四寶、四書五經一套,這就算是正經兒地給他們做了伴讀了。原本這東西也都是皇後娘娘備好的,因為娘娘心疼兒子,在這些規矩的東西裏,又加了體面,那四書五經是天寶書局出的,無論用的墨還是紙張都是上等的不說,還專門讓內務府給小兄弟倆做了新衣衫。

這事兒理所當然地又讓乾隆感動了。

皇子們去上學,乾隆聽說了皇後讓人做了新衣裳給鈕祜祿家的小兄弟倆,他就感動得一塌糊塗,下了朝就跑到了坤寧宮裏來。

“皇後,你能為他們想到這個,朕心深感安慰啊!”乾隆站在皇後面前,一手負在身後,一手端在胸前,看起來十分的自傲。

“臣妾也聽小十二跟子微說了,小哥倆也怪可憐的……”皇後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這世上當娘的,都是一個心思罷了,想到臣妾自己的孩子,就覺得他們倆合該多受些關照的,萬歲,您覺得呢?”

“你身為皇後,頗有一國之母的風範,現如今,朕也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了!”乾隆又犯了抽抽病,“朕與你夫妻二十餘年,現如今方才知道……愛妻的溫柔賢惠,之前卻是錯待了你啊!”這一感動,乾隆的眼淚花子就開始往上翻,雙眼泛紅,眉頭緊皺,那一時間,竟然像是有千言萬語一般。

“之前,臣妾也是只想着要做個賢後,卻沒有姐姐那樣的本事,只能板着臉做事,更是只能對萬歲說‘忠言逆耳’,唯恐将來,爺身邊沒了個肯跟您擰着的人給您提醒兒,不過……”皇後勾着唇角,帶上了一抹嬌羞,“臣妾現如今也看到爺您的本事,大得很,根本不用臣妾操心這些,那又何必鬧得咱們夫妻不和呢?因而,臣妾也就不願意再板着臉跟您鬧了啊!”說着,還飛了個媚眼兒,直把乾隆飛得渾身酥軟。

可惜,這麽說話的皇後心裏都快嘔死了,就差等着一會兒乾隆離開她好狂吐一番,免得吃不下去晚膳。

這邊兒乾隆抽得要死要活,感動得稀裏嘩啦,那邊兒,皇後已經為他準備了最好的東西,準備好好招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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