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好嘴老五
永璂心知他皇額娘說的是真心為了他好,可是現如今就讓他看開這些,卻是不能的。畢竟永璂也只有十二歲,十二歲的娃兒,就算心再大,就算裝的了天下,卻也裝不下一個情敵,甚至是在他得到喜歡的人之前,就要看着心上人跟旁人親親我我的這種,莫說是永璂了,便是換成旁人,也做不出這麽寬宏大量的事情來。
當夜永璂回了阿哥所,在自己屋裏坐了片刻就再也坐不住了,煩躁得渾身難受,也不帶小太監,拉開了門就出了門兒。
這阿哥所裏一溜的屋子住的都是阿哥、世子之類的人物,也只有永璂的屋子現在算是最好的,而他的屋子旁邊就是子微的屋子,至于永璇、永瑆跟永璟幾個人則是住在南邊兒,而克善的屋子在北邊兒。這樣一分配下來,永璂晚上跑到夏子微屋裏的事兒也就容易得多了些,可現在永璂卻不想去子微那裏觸黴頭。
今兒白天這事兒,算是永璂自作主張,卻沒跟任何人透氣兒的。夏子微每日裏那麽寵着他護着他,也不知道還有這麽一招等着,于是朝堂上見他跪下自請去祈福,也只能跟着一同請去祈福,這卻也打亂了夏子微的下個步驟。這時候永璂跑去子微屋裏,必然要挨罵了。
挨罵到底是小事兒。畢竟罵得狠了,永璂擺出小十二的嘴臉來,那夏子微肯定是繃不住的,可現在永璂卻不想是一直做小十二了。如若他一直還是小十二,那就算是七老八十了,也還是夏子微——愛新覺羅永玮的小十二弟弟罷了。
然而永璂的這番心思,夏子微是不知道的,他只覺得自己的小十二真的是一下子就大了,不聽他的也不信他的不說,甚至還因着一點兒小事兒跟他杠上,真真兒是讓人沒法兒說了。
也确實如此。
永璂今年十二歲,別人家孩子十二歲的時候許是讀書識字,玩兒的歡樂,而身為皇上嫡子的永璂,雖然這兩年得了些聖寵,卻還是不及五阿哥身上的聖恩厚重,而要奪了那位置,除了五阿哥之外,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
夏子微忽然就覺得心力交瘁起來。他跟鈕祜祿哈宜乎的婚事,也是小十二的助力,可偏偏這孩子就瞧不上那哈宜乎,想來也是怕有了嫂子沒了哥哥的。
雖然事兒是這麽個事兒,但是話卻不能這樣去說。
嘆了口氣,子微擦幹淨了手臉,把外面的衣衫褪了,只着了裏衣坐在窗口處拿起了一本《鬼狐傳》開始細細讀了起來。這《鬼狐傳》便是《聊齋志異》了,只是民間俗本手抄傳閱弄了個“鬼狐傳”出來,而正經兒的印本,宮裏必然見不到的。
也不是夏子微不學好還是不求上進之類的,更不是他怎麽樣異想天開還瞧這些志怪小說,只是一個人被扔到這要啥沒啥的地兒來,便是神佛也要一肚子的無聊,更何況夏子微還不是有什麽定性的人。這現在好不容易見着了自己稍稍能消遣的書本,就算每個故事都知道,甚至還瞧了電視劇,可也不免拿了書來看,順便再回味下電視劇,腦補出一堆妹子來細細品評也是好的。
其實這些雜書,不僅僅是夏子微愛瞧,就算是乾隆這個做皇帝的,也是會偷偷瞧着,然後腦補的,只不過這皇帝腦補的是沒個基準,而夏子微腦補的時候還有電視劇來做底子罷了。不然又怎會有那白雙月的出現?
這白雙月幾年來在乾隆身邊兒真的是聖寵不斷,有時候偶爾給乾隆說說話,還中了之後的幾件事兒,讓乾隆越發的覺得她就是個狐仙來,每日裏疼愛有加,再加上這白雙月一直生不出娃兒來,乾隆也就更覺得這是因為物種不同了緣故了,心下便把小十四永璐徹底綁死在了白雙月身上,甚至連魏貴人想要偷偷瞧一眼都不讓的。
這在宮裏就苦了魏貴人了。原本她是令妃娘娘,高高在上,有一子二女傍身,之後她稀裏糊塗的丢了幾個孩子又丢了妃位,每日裏苦不堪言不說,現如今孩子們也見不到了,她哪兒能不傷心不痛苦?
之前魏貴人還是令妃的時候,沒事兒給自己的三個孩子下點兒藥之類的,讓他們病怏怏的引皇帝前來探望,再表現出她慈母的姿态來,果然就是一家子其樂融融的好模樣,可現在,孩子們交給旁人撫養,誰敢不好好養育這些孩兒?于是,這幾個原本底子弱的孩兒,平日裏調理精心,身子骨卻居然好了起來。于是,魏貴人無意間地就把自己給黑了一番。
當然了,既然魏貴人沒了之前的風頭,旁人也不屑于與她計較了,可別人不計較,不代表乾隆不計較。
原本魏貴人在乾隆心裏還是有一丁點兒的好的,可是見了幾個孩子身子骨兒強壯起來,便覺得魏貴人的慈母姿态都是假裝出來的,真真兒膈應了一把。
再因着魏貴人之前大冷天兒的在禦花園裏穿得素淡跪在那裏又是哭又是笑的,給乾隆撞見了,結果第二天這皇帝陛下便咳嗽不止,渾身無力……甚至還需要他的兒子們去喇嘛廟裏給他祈福,這事兒便徹底讓乾隆厭棄了魏貴人。
厭棄了這女人,殺了她卻不是乾隆會做的。乾隆是個高貴善良仁慈的人,他怎麽能動手殺了自己的女人呢?
“既然萬歲這般仁慈,便讓她去佛堂潛心念佛吧,也算是給她自己積攢功德,何況……小十四跟七公主、九公主萬幸無事,魏貴人也該去吃齋念佛,為自己之前的那些作為贖罪的。”白雙月坐在乾隆床邊兒,一臉的擔憂,便好似這話說得她心都要碎了一般,“只是……皇上的身體,臣妾是要親自去求菩薩保佑的……”
“朕聽說,你跟皇後兩個從去太後宮裏請安回來,便一直在後面小佛堂裏跪着,直到晚膳……”乾隆此刻心裏也是滿滿的感動,不由得就抓住了白雙月的手,“難為愛妃了。”
“是姐姐的意思,姐姐說……她是您的妻子,理所應當要為您祈福,而臣妾雖是您的妾室,卻也是您一直疼愛的女人,必然也要為姐姐分擔一些的。”白雙月特地用了民間的說法,便是要讓乾隆得到“家的溫暖”,這一招屢試不爽,次次靈驗。
果然她這麽一說,乾隆更感動了,抓着白雙月的手就放在唇邊兒一個勁兒地親。
此刻若不是白雙月的演技出衆,估計當場就能吐出來。不過好就好在她早就知道這乾隆不是個好樣兒的,腦子抽風嚴重,這麽多年來好在是她做了那寵冠六宮的妖妃,也算是平順了後宮的烏煙瘴氣,至少她沒說讓後宮阿哥帶着她家外男親戚沒事兒就到宮裏來轉一圈兒。
不過說到外男親戚這種事兒,到底出了魏貴人還是令妃的時候能做出來之外,即便是皇後也不敢在自己的宮裏見自己家親戚的,便是親兄弟親阿瑪也不行。所以說,魏貴人還算是宮裏一大裏程碑,沒人能越得過去。
不過這皇後、寵妃都在宮裏佛堂給乾隆祈福,那皇子們又哪敢懈怠?
第二天一大清早,三個人收拾妥當,早早去了壽康宮跟養心殿請了安,叩了頭,便在早朝時候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兒,帶了随從,一步一步走去了雍和宮。
因着這是為皇帝祈福,騎馬還是坐車,都顯不出誠意來,所以這三人這般選擇,反倒是讓文武百官也都點頭稱贊,更是給乾隆臉上添光,只不過,卻黑了五阿哥的臉。
現如今五阿哥身邊沒了得力的人,他親額娘也不管他,魏貴人也沒得見,他自己更是沒了主意的,哪兒知道這時候該做些什麽,即便現在手頭上有皇阿瑪派給他的差事,可也都是些瑣事,他自己卻是半點兒不知道該怎麽打理這些人際關系的。
出繼出去的老四跟老六分別給幾位去祈福的兄弟準備了文房四寶;老三身子骨不好,家裏也是日夜誦經的,準備的自然便是祈福的佛經;老八則準備的是誠心請來的檀香相送,說是齋戒了七天才請了這三盒子來;小十四永璐年紀還小,卻也學着幾位兄長的模樣,送了小玩意兒……至于皇後等人,便是送些禦寒衣物,而唯獨老五,什麽都沒拿,兩手空空,讓三個兄弟去喇嘛廟裏吃齋念佛。
這些事兒雖然是在宮裏內牆辦的,可也是當着乾隆的面兒送的,現如今乾隆一瞧自己最喜歡的兒子居然這般不懂事兒,心裏也有些不尴不尬的,臉上更是過不去了。
“三位弟弟去為皇阿瑪祈福,我在這裏多謝三位弟弟了!”然而,永琪就算什麽準備都沒有,比起臉皮來說,他卻是毫不用準備的,“我願弟弟此去,祈福得天恩,皇阿瑪身體康健,此生再無半點兒病痛煩憂;我願弟弟此去,祈福得聖恩,皇阿瑪聖明通達,得治世大才保天下太平;我願弟弟此去,祈福得佛恩,皇阿瑪心情順暢高貴仁慈,再無煩惱憂愁以德服天下人!”
這一番祝詞,大嘴一張,可比人家送東送西要強得多,瞬間就把乾隆逗開懷了。
不然怎麽說,五阿哥有一張好嘴呢。夏子微隐約記起來,當年電視裏,五阿哥也是如此,那福爾康雖然到處裝大瓣蒜的,可是五阿哥說出話來,卻是能扭轉乾坤的——什麽只要您放了我們就還是我們高貴仁慈的皇阿瑪之類的話,這要是換做任何一人都是說不出口的,偏偏永琪就說得出來做得到。
這一張好嘴說完了話,乾隆也就不計較那些小東西了,還賞賜了不少好東西給永琪,為他做足了臉面,但是這皇帝給他做臉那是他的事兒,可旁人怎麽看這五阿哥就不是皇帝能決定的了。
一步一個腳印,兄弟三個之中便是子微年紀最大,他也時刻關照着兩個弟弟,雖然看起來像是一視同仁的,可實際上,每每暗自給小十二身上加了幾個冰蠶牽絲,也都是用了十足的力氣的,生怕小十二會累到。
永璂身上的疲乏一沒,精神一震,那熟悉的感覺就從骨子裏往外透了出來,他也便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心裏更是歡喜萬分,不由得轉頭對着子微憨笑。
但是夏子微還沒打算原諒小十二的自作主張,只是對他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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