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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靈……是可以附着人身的啊……

眼見兇靈消失得無影無蹤,衾羅才從呆愣中回神,修羅的額上滲出了冷汗,他有些憤恨地咬着唇。

“修羅?”她輕問,他的表情怪異得很,“靈呢?”

他擡頭,眼神溫柔掃過她擔心的臉龐,手緩緩指向胸口,“在這裏。”他話語輕柔。

半晌無聲,亂葬崗的風為什麽這麽寒冷?刮到臉上竟有如刀割一般疼痛。

衾羅眨眨眼看着修羅,“你騙我。”

“它在這裏,”他很平靜,面對同樣平靜的衾羅,他重複着話,“它在這個身體裏。”聲音被風吹散在空氣裏,他的手撫摸上心口,兇靈占據了他的身體,他卻感受到了它的心情。

恨……好深的恨意……

是這樣的恨意使它死而複生嗎?或者,哥哥……那根本是你的恨意……

繼承了百葉之人,卻從來沒有開心地生活過一天,為了這樣的名譽,為了這樣的江山,毀了自己,毀了自己最愛的人……到最後,什麽也不能說。是想借這樣的靈來發洩自己的不滿,自己的不甘嗎?

那根本是神明不甘寂寞,不甘命運安排而爆發的恨意啊……深刻地讓死亡了的靈再次複活。

哥哥……真是個很善良的人啊……

修羅咬牙,手緊攥成拳,他稍有踉跄,兇靈在身體裏開始不安分了,這個身體……已經不屬于他了啊,繼承了神明巨大恨意的兇靈是會毀滅一切的,怎麽可以放它出來?

“我……可不想成為傀儡啊……”成為被兇靈主導的傀儡,實在是他身為陰陽師的恥辱啊。

“怎麽會……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衾羅捉住修羅的手,慌亂無措,她該怎麽辦,她該做什麽?

“嗯,是有辦法呢,”他撫上她耳下的金鈴以及那些尖銳鋒利的金刃,話語依舊平靜,“殺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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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不可以!”衾羅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猛然後退一步,心口啊……是邪靈的弱點……也是人的弱點……

殺了它……就是,殺了修羅……

“你可以的。”修羅扯過衾羅,說得斬釘截鐵。

“做不到……做不到……”她的眼神徘徊在他的心口附近,“衾羅,很喜歡修羅,做不到……”怎麽能讓她親手結束修羅的生命?這樣的事……這樣殘忍的事……怎麽可以?她不是很喜歡修羅嗎?“修羅……會痛,很怕痛……”

她的手撫上自己冰冷的胸膛,這裏……悄無聲息,她的喜歡,她的情緒……怎麽被這樣的靜寂無聲毀掉?

會痛?

修羅一驚,攬她進懷,他這麽心疼衾羅,這麽想好好陪她……怎麽,做不到呢?她還記得那晚上他騙她很怕痛的話啊,這個笨鬼……叫他怎麽放得下心?“衾羅喜歡修羅的話,把這個送給修羅吧。”他調笑如常,伸手摘下她左耳的挂飾,輕輕一晃,攥在手心。

“衾羅……”他微微垂了眼眸,“以後要學着聰明些啊,別老被人騙……木木會很擔心你的;下次也不許再到處亂跑,別讓木木操心了……”他一句句地說與這個時常傻傻呆呆的笨蛋聽,“最後,記得有空啊……多想想我……”

“修羅?”她呼吸略顯急促,分辨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麽,要做什麽,這樣的感覺着實讓她不安,“修羅不會有事的!”她急急地喊出,這樣的好人怎麽會有事?“修羅……會長命百歲的!”

真是個小笨鬼……這個世上誰能長命百歲?那個唯一永生不死的人,卻要不甘憤恨地活下來……

哥哥……

“是,修羅……長命百歲,”他的話略顯微弱,輕柔得像在安撫人心,“修羅,還要陪衾羅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啊……這樣漫長的承諾,怎麽……做得到?衾羅,若做不到了……你會不會原諒我?

“修羅?”察覺他的異樣,她不安地詢問,胸口泛上一陣暖流,卻被他更加緊地摟在懷裏,無法動彈。

“衾羅……”他的氣息開始不穩,話語斷斷續續難以連接,“我……給你一切……我能給的……好不好?”

木木說得對……愛她,就要給她一顆心……

話語戛然止頓——如同這個世界靜止了一般,他的手松了下來,身體軟軟地倒在亂骨之上,長發散亂的披灑在墳上,胸前一片殷紅,心口上劃過的正是剛從衾羅耳上取下的金葉刃。

衾羅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修羅,他心口的血染上她的胸口,剛才的暖意……竟然是血。怎麽會這樣……

思緒有一瞬虛無,一種,令她腦中一涼的空白,似乎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一點點自心中崩塌。

有些溫熱的液體從眼睛裏落下,在空中劃過晶瑩的路線,落在了枯骨堆上,“啪嗒”——聲音這麽清脆清晰。她擡手撫過臉龐,指尖沾染了眼淚,她呆呆地看,這樣……是哭了嗎?這樣……是心疼了嗎?

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教會她愛恨情仇?

她緩緩蹲下身去,将逐漸冰冷的修羅抱在懷裏……好冰冷,他心尖上的血落到了她的心口……他,重新給了她一顆心……

可是……修羅,我寧可一輩子學不會這樣的眼淚,這樣的心痛!

“修羅……”她泣聲蒼涼,“我很笨……”

“修羅……你怎麽可以說話不算話?”不是說了要陪她一生一世的,怎麽……轉眼,一切就煙消雲散?

“修羅……怎麽不能長命百歲呢?”這樣的話,究竟是世人欺騙她,還是她欺騙自己?

欺騙自己……能少難過一點嗎?欺騙自己,修羅還在身邊?欺騙自己,修羅還有呼吸,還有心跳?

手會不聽話地顫抖,心底翻湧的情緒也無法控制,有什麽感覺漫上了左胸膛,将那個空間淹沒入底,細小的痛楚堪堪化成利刃在那個位置刻出斷裂的痕跡——這樣的心痛……怎麽欺騙自己?

“修羅……你告訴我……我該怎麽欺騙自己?”

懷裏的人依舊安靜,一切發生在不遠的時光前。

哪個溫暖的夏夜,星辰如今夜一般,他曾經戲谑地笑說:修羅不是壞人,那麽衾羅喜歡修羅吧……

又是哪個夜晚,他的手執了自己的手,認真無比地說:衾羅……愛我吧,修羅會用心愛衾羅,衾羅也要用心愛修羅……

陽光灑滿了整個歸賢鎮,她可以懷裏抱着甘梅糖,看他一步步走在自己身邊,笑得春風漾過,湊在跟前問:衾羅,喜歡修羅了沒?

那些溫柔的話語,怎麽在這刻化成了冰冷刺骨的風,流淌過心底,甚至可以聽到它呼嘯而過一片荒涼。

修羅……為什麽衾羅學會了喜歡,學會了愛……你卻離開了呢?

為什麽,可以這麽殘忍呢……

明月依舊高懸,光影清冽寒冷地打在亂墳之上,殷紅之血流淌過處,百葉蓮生生不息,靡靡而開,一朵勝似一朵,想要掩蓋這修羅場的罪衍血腥,聖潔的蓮很快即遭溫暖的鮮血染紅,再不複潔白,仿佛一場盛大的祭祀……只是憑吊的人,唯有泣不成聲的衾羅。

十年夢魇修羅血。

這樣的血流淌而盡……是不是可以化解這個詛咒?

百葉館悄無聲息,仿佛沒有任何活物的存在。

風從窗口吹進,引得木窗“啪啪”敲打在牆壁之上,房間裏綠光瑩瑩,點滿了百葉玉蓮燈,一閃一閃,晃入人心。

他自桌旁站起,執了茶盞踱到窗口,任夜風吹拂起黑發如絲,清冽甘甜的氣息填滿整個房間,垂眸鎖住鎮外的小樹林,細細聆聽任何異常的聲息。

明月如盤漸漸顯露出雲層,柔和的光打到那張依舊面無表情的臉上,額頭殷紅的百葉蓮如鬼魅一般妖嬈——這個人,實在是妖冶如花啊。

他握着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就在茶水順着咽喉流淌而過劃出水流痕跡時——滿屋子的百葉玉蓮燈突然全部熄了火,空氣中蕩漾過繁花開敗的氣息。

“哐啷!”手中的茶盞摔落在地,他擡眼死死盯着樹林方向,臉上滿是震驚到不敢置信的表情。

百葉蓮亡,修羅血盡。

他的手攥握成拳,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合了眼,一道清澈水痕劃過臉頰,落進唇角,餘溫被消散在空氣中。

是想成全自己才這麽做的嗎?

撚花一指舍神明,十年夢魇修羅血。

以為這樣……就還了這詛咒,這……親情嗎?

修羅你可知,從此神明便将再多背負一條罪?

沒有自由,永生不死又如何?

那一夜,全鎮的百葉蓮全然凋落,花瓣鋪滿條條道路。

百葉館中,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大人傾盡金樽,跪月啼笑撚百葉,蓮花盛開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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