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飛火流星】
兩人走出密室時,已将近午時,陸成斐卻連一頓飯的時間都等不得,匆匆辭別了段家老小就駕馬出城。段千秋遠遠送行,想——希望她這個伯伯此去能帶些好消息回來吧。
“姐姐,為什麽你的臉色這麽不好看啊?陸伯伯這麽匆匆離開是要去哪裏呢?”身邊,段鈞奕拉了拉段千秋的袖子,小聲道。
段千秋回過神來,一伸手便搭在段鈞奕的腦袋上。她微微一笑,神情卻依舊是那麽複雜。她目光落在遠處蜿蜒的長路上,低低道:“去帝都呢,但願陸伯伯此行能查出些父親的下落吧——”
段鈞奕心中也不由地有些低落,不過片刻又昂起頭來,牽着段千秋的衣袖問:
“姐姐,那你這些日子會留在劍莊嗎?”
段千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微微嘆息一聲,便苦笑道:“如今劍莊內外硝煙四起,我是真的放心不下你和劍莊啊。”
但其實,想起陸成斐在書房密室中對她說的話,段千秋心裏是早已有了盤算。
如果她陸伯伯所料沒錯的話,那麽近來的這些事情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正是那人奉十夜令之命前來追殺她,那麽只要找到十夜令的買主,或許就可以找出那個想要對段家不利的人。
只是如今,她深陷兩難,一是劍莊是非多,她無法放心地離開,二則是梁司夜他現在也不知身在何處,他向來神出鬼沒,找他是一件十分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
“姐姐。”段千秋正失神的時候,身邊段鈞奕又拉了拉她。
“大侄女!”
段千秋循聲擡頭,但見段鴻正神色匆匆地向她揮手示意。她也正色起來,随即拍了拍段鈞奕的肩膀。
“你先進去吧,我跟你二叔要過去鑄造場看看。”
段鈞奕躊躇了一會,但見段千秋一臉凝重的神色,他遂只好一個人不情不願地走進了劍莊大門。
“二叔,怎麽了?”段千秋提着瑖霞,快步走近段鴻。
段鴻蹙着眉,神情有些不大好看,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兵器鑄造場。
“大侄女,先跟我過去看看吧。”
段千秋點了點頭,随即便跟着段鴻一起向不遠處的鑄造場走去。穿過樹林的時候,段鴻低低問了句:“大侄女,這陸先生臨走前有沒有交待你什麽事情?”
段千秋的眼中驀地掠過一絲狐疑之色,她遲疑了一會,記起陸成斐先前叮囑她的話,她遂搖了搖頭,半反問道:“怎麽,二叔,陸伯伯有同你說什麽嗎?”
段鴻長長嘆了口氣,眉目間的憂慮之色漸重,不過他沒放緩腳步,所以連說話聽起來也略有些倉促。
“我總覺得啊,這陸先生到訪段林劍莊的時間有些蹊跷,好歹大哥和陸先生交情不淺,可陸先生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在這節骨眼,就好像是算準了你會回來一樣,所以我想是不是陸先生有什麽事情要同你說呢?”
段千秋一邊走一邊默默聽着,她心中對她二叔這意味不明的話也是存着半點疑惑,不知該如何回答,于是只好蹙着眉搖了搖頭。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穿過劍莊外的參天古林,來到了這段家的兵器鑄造重地。段千秋看到眼前場景,訝異間不禁湧起一股憤怒來。
只見這高大的鑄造場大鐵門外竟堆疊着滿箱滿箱的嶄新兵器,雖是嶄新,但大部分竟都已被折斷了,遠遠望去,刀劍的光芒交疊在一起,在熾盛的日光照耀下将這偌大的鑄造場外映照得一片銀光涔涔。
段千秋大步走近去,随手便撿起零散在這些劣質兵器之中的碎紙片。她匆匆一掃而過,便知這些被撕毀的紙張正是那些外家各戶門派與段林劍莊簽訂的兵器合約。
“別看了,裏頭還有呢,我一大早過來這鑄造場外就堆滿了這些退回來的兵器。”段鴻在她身邊緩緩地嘆了口氣,又繼續道,“诶,想必外面都得到了你回來的消息,你看看,今天被退回來的比前些日子的還多!”
段家經營兵器交易本是憑着寧虧勿濫、忠義服人的宗旨,數十載來段家祖宗簽訂兵器合約,對大小劍派也都是一視同仁,為公而不為私,可此番劣質兵器案一出,段家名譽掃地不說,這退回來的兵器更是大大加重了段家的虧損,須知這當中被撕毀的兵器合約中有很多都是那些早先就不滿于段家兵器合約的大門派,比如那天星幫和昆山派的。
段千秋默默地伫立,她牢牢地攥緊那被撕毀的兵器合約一角,沉吟許久,遂轉身對段鴻道:“二叔,你近日便去張榜布公,就說只要憑這與段家簽訂的兵器合約,段家就願意替那些收到劣質兵器的門派重鑄新兵器。”
“重鑄兵器?”段鴻不禁蹙眉搖頭,“段家常年虧損不說,如今不僅外面聲讨得厲害,劍莊裏面也是叫苦連連,若再重新接這些單子,你二叔我是怕這劍莊運轉不過來啊——”
段千秋又何嘗沒有擔心過呢,只不過——她冷冷地昂起頭來,定定道:
“二叔,就算再虧也不能讓段家名譽受損,此番我們這樣做,雖然辛苦,但卻是我們挽救劍莊的機會,這些日子,二叔你就負責将完整退回來的兵器合約的單子,至于這些——”段千秋捏了捏手中的碎紙,微施掌力,再松手時,這碎紙便化成了一縷碎末簌簌而下。
“既是他們毀約在先,我們也犯不着看他們的臉色!”
段鴻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不過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定定地望了這個年輕的自家侄女一會,忽然間目光竟炯炯地閃爍起來。他拍了拍段千秋的肩膀,一邊點頭一邊微微嘆息,道:
“好、好啊,大侄女,你你二叔我果真是老了——好!就照大侄女說的,我今日便去籌備這公告!只要信譽在,段家劍莊便能屹立不倒!”
段千秋此刻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和胸襟,目光熊熊間與段鴻對視了一眼,便決斷道:“好,二叔——這一個月的期限內,我也必定會揪出真兇,替段家讨回一個公道!”
*——————————*
這忙碌的一天,段千秋幾乎一步都沒有離開過鑄造場,她同二叔段鴻一起帶領段家人将那些堆在鑄造場外的兵器一箱箱運了進來,又打點人手負責将那些退回來兵器一件一件過目。
待段千秋跟着段鴻一起細細巡視完整座鑄造場的鑄造流程點,天色已經差不多暗了下來。她舉着火把走近鑄造場中心的廣場,明亮的火光和兵器反射出的縷縷銀輝将她的臉映照得一片蒼白,但是那眼中眸光卻是犀利如瑖霞。
“少莊主,這一堆兵器都還是好的,可這一堆都被折斷毀壞了的。”有身着鑄劍服的侍衛扣劍上前來低低禀報道。
“果真是有人陷害段家,這些兵器想必正如大侄女你說的,是有人将兵器掉包了,把優質兵器掩在上面,卻把劣質兵器藏在了下面——不過那段日子,這些兵器都是大侄女你負責運送的,你可還記得途中有否蹊跷?”段鴻迎着火光走近來,蹙眉疑慮道。
段千秋搖了搖頭,若是算起日子來,如今距離她最近運送兵器的時間差不多已有三個月之久,那一路也似乎與無數次南下北上無異,不過想想若是有人要動手腳,那麽必定會選在段家輸送隊伍安定下來的時候。想到這裏,段千秋不由地低低道:“我想,歹人應該也只有在夜宿旅店的時候才有機會下手吧——”
段鴻俯身拿起一柄斷劍,摩挲了一會,點頭道:
“從這續劍手法來看,像極了百裏屠辰的手法,可是要知道若非身後有極大的人力物力,僅憑百裏屠辰一人決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到這些!”
‘百裏屠辰’這個人與此次段家劣質兵器案絕脫不了幹系。段千秋自然是早就想到了那個給她這個消息的南山客棧掌櫃——沈複。那時,她也曾猜測過他的身份,不過現在想來那個沈複也必定與十夜組織有所牽扯。
看來,她或許真的要再去湳瀾山一趟了。想要查清這一切,不能坐以待斃了——只是,如今她還離得開劍莊嗎?
“二叔,我——”
她話正起了個頭的時候,卻忽聽得“轟”一聲悶雷作響,這站在鑄劍廣場山的人都被這突來的巨響吃了一驚,就連原本堆在一起的兵器都随着震動聲嘩嘩地往下掉落。
放眼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樓房竟像是被什麽東西擊中了一般,瞬間炸了開來,頓時那一片的天是紅霞密布星火四射,似一場熊熊大火正有掀動之際。
段鴻額頭青筋暴露,當下便緊喝一聲“快去滅火!”于是這原本聚集在鑄造廣場上的人都慌忙向火光處奔湧了過去。
“不好,段家兵機閣!”段千秋意識過來,扔下了手中火把便飛也似的向火光的方向掠身過去。
她步履逐風,不過幾個斂足縱身便已超越衆人,穩穩落定在了那一座如山錐一般屹立在段家鑄造場最東面的兵機閣外。
“風炜,兵機閣一切安好?”段千秋向那個領頭把守的年輕侍衛急急道。
“禀少莊主,兵機閣沒有動靜,只是前面的火——”被喚為‘風炜’的侍衛扣劍猶豫着擡起了頭。
段千秋明白他的意思,一顆心落定的同時便擺了擺手。
“前面的火自有人會救,你們切記一定把守好兵機閣,不論外邊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要緊緊守在兵機閣外面!”
“是,少莊主!”風炜與把守在外的衆人齊齊應聲道。
段千秋望了望前面火光四射的小樓,又回頭蹙眉道:
“對了,風炜,你有沒有看到剛才是誰扔的流星彈?”
風炜搖了搖頭,道:“看不到可疑的人影,恐怕是從鑄造場外引爆的。”
“大侄女,放心吧,沒有密匙,就算再來十顆流星彈都炸不開段家兵機閣——”身後傳來段鴻沉沉的嗓音。
段千秋回頭便見自家二叔段鴻正從身後追随而至。她苦澀着嘆息一聲,隧緩緩道:“所以,二叔,如今劍莊危在旦夕,這竟然都有人敢公而告之地炸流星彈,你說,我還能再安心離開劍莊麽?”
段鴻也嘆了口氣,卻沒有作答,随即腳步一點已先一步向火光處滑了過去。段千秋見不遠處熏煙滾滾,火光明亮,她來不及多想,遂也一縱身跟了上去。
兩人就一前一後落定在這被流星彈擊中的小樓外,段千秋見鑄造場裏的人齊心滅火,眼見着火勢漸小,但小樓外仍是一片熏煙滾滾。這只是一棟普通的樓房,裏面陳列的也只不過是一些鑄造所出的成品和半成品,她又回頭望望不遠處的兵機閣,想——這恐怕是一種警示吧。
而嘈雜間,從這救火的人群中卻又忽的傳出一聲稚嫩又清脆的女孩子聲音來。段千秋心下一驚,随即匆匆忙忙地穿過人群,想要找出那個聲音的源頭,正四處盼顧間,她忽聽得那聲音在身後響起。
“千秋姐姐!千秋姐姐,我在這裏!”
段千秋一個激靈回過了頭,只見黑壓壓的熏煙彌漫間,身後高大的人群裏竟然擠出了一個鵝黃色的身影,雖然天色昏暗,不過映着火光,段千秋倒是認出來那個小丫頭來。
她不禁訝異:“蓁兒?!”聽到段千秋的呼聲,段鴻走近來也是驚詫不小。
“陸先生不是剛走,怎麽這陸先生的小女兒竟在這裏?!”
遠遠地,只見這叫陸蓁的小丫頭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指着身後熏煙滾滾的小樓道:“千、千秋姐姐,就、就是後面那個人,我我看到了,是他、就是他扔的炸彈!”
段千秋心下一震,當下便順着陸蓁手指的方向望去,見這濃煙滾滾中果真緩緩跟來一道颀長的人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不過片刻的時間,那人影竟好似能在煙火之中倏然移動,幾個眨眼便早已越過陸蓁,先一步落定在了段千秋和段鴻的眼前。
這人帶着玉制的面具,長袍修身,黑發以長簪束于腦後,他立定之時正負手而立,微微側頭望了望身後氣喘籲籲跑來的陸蓁,眼中淡淡流露出幾分輕蔑孤高之意。
“我想,若不是那個小丫頭,我恐怕正要捉住那個扔流星彈的人了——”
段千秋聽着這低沉中而略帶輕蔑的口氣,不由地一驚,随即目露不可思議地動了動唇,望着那人低低道:“穆、穆白祈?”
玉制面具下,穆白祈緩緩揚起了唇角,他手指輕彈在腦後,那一張玉制面具便應勢而落。穆白祈将面具負在背後,遂微微一笑,道:
“段姑娘,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心虛地說好久沒更了T^T】
【不過這一更倒把穆大宮主也更了出來T^T】
【是不是要加快節奏的趕腳T^T】
【作死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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