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水路浮萍】(上)

兩人趕在黃昏前下到了漢陽城裏。還在瀾州境內,只不過現在已經不必再趕去珺州的白陸門了,于是兩人匆匆決定——就在漢陽城裏調頭走水路直接去滄州宿城。

距離城門關閉還有一段時間,趕得上最後一班開往滄州的渡船。

段千秋打發梁司夜去買船票,自己則跑到集市裏将一身的行頭換了下來,她估摸了一下時間,又去買了些幹糧才急急忙忙地向城西的肅河碼頭走去。

遠望而去,靠岸的水道上也停滿着各路的貨船和客船,看起來都是最後一班船了,碼頭上是人來人往,這擦身而過的人個個都是行色匆匆風塵仆仆。段千秋一邊擠進這來往的人群中,一邊匆匆掃視了一圈,人雖多但她身姿高挑,很快便将目光落定在了一襲黑衣肅殺的梁司夜身上。

梁司夜沒有帶黑紗帽,一面落在身後渡船巨大的陰影之下,一面又映照着此刻夕陽西下的餘晖,原本就流暢分明的輪廓更顯得無比清晰而堅毅。只是他此刻劍眉微蹙,一張臉冷若雕塑般,想來是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段千秋不由地咽了一口氣,随即便穿過人群,向梁司夜跑去。

還未等她靠近,梁司夜便也看到了她,目光之中不由地掠過一絲詫異,随即便也抱着雷霆迎了上去。

原來,段千秋此番已将之前的月白色裙裝換了下來,她身姿高挑出衆,此刻着一襲深藍色的修身男裝,飄逸的長發也以男式的發簪高高束起,舉目投足間更是英氣朗朗幹淨利落。

梁司夜注視着她走近來,原本不耐煩的臉色也已緩和了下來,打量了她一番,竟不由自主地扯唇笑了笑,道:

“這回你倒是聰明起來了——”

段千秋怔了怔,瞅瞅自己剛換的一身裝扮,随即便明白了過來。她想起什麽,又将手中的一頂黑紗帽遞給了梁司夜。

“吶,這個給你,”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忽然想起先前還欠了你一頂帽子。”

想起久前兩人在湳瀾山下分別的場景,梁司夜淡淡一笑,他一邊走一邊接過帽子,卻又将它戴在了段千秋的頭上。

“如今,你可比我危險多了,這帽子你還是自己留着吧。”他淡淡道。

段千秋瞪了他一眼,剛想摘下來卻被又梁司夜緊緊按住。

“別摘下來。”

船已經要開了,兩人正随着上船的人群匆匆往前走。正擁擠間,卻聽得身後遠遠傳來一陣催促的人聲來。

“诶,讓讓,讓讓!”

段千秋回過頭便見兩個一瘦一胖的漢子正簇擁着一個半人長的紅木箱子急急忙忙地奔趕了過來,他們一身江湖裝束,又是風塵滿面,想必也是要趕最後一班客船。

只不過這排隊上船的人本就擁擠,此刻這兩人還帶着這麽大的箱子要擠進來,着實是惹人不快,身後也已有不少人在抱怨,許是忌諱着兩人腰間的刀劍才沒有人敢伸手制止。

黑紗之下,段千秋秀眉一蹙,正想攔住他們,卻被梁司夜按了下來。

“別多管閑事。”梁司夜蹙眉低低道。

段千秋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緊握着瑖霞的手已被梁司夜扣得牢牢地,她遂無奈地點了點頭,但見梁司夜的目光卻一直緊緊追随着那兩個擡着紅木箱子的漢子。她不由地疑惑道:“怎麽了?”

那兩個人的身影已經沒入了前方的人群中,梁司夜收回視線,蹙眉沉吟道:

“那個箱子裏裝的是刀劍,而且似乎不是完整的刀劍。”

段千秋一臉的狐疑,遂脫口便道:

“你怎麽知道?”

梁司夜卻冷冷一笑,淡淡吐出三個字來。

“聽聲音。”

段千秋倒有些摸不着頭腦,方才人群間如此喧擾,身邊這人還能注意到那箱子裏發出的聲音,她雖心知梁司夜的感覺極為靈敏而警覺,可沒想到他還能聽出那些刀劍是不完整的。

她搖搖頭,遂又挑眉道:“那又怎麽樣?”

梁司夜雖是微微笑着,但是眸中微有冷意。他望着她,淡淡道:“這裏還是瀾州境內,近日你們段家的兵器案在江湖裏鬧得沸沸揚揚——”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段千秋冷不防給打斷了。

“怎麽,莫不是你覺得那個箱子裏裝的刀劍就是那些劣質兵器?”想到自家的劣質兵器案,她臉色也不由地微微一變,卻又沉吟道:“眼見為實,那兩個人也趕這趟船,大不了一會我們一會上船後去打探打探。”

梁司夜望了望她,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搖頭,只低低叮囑道:“留個心眼吧,一會聽我的,不要打草驚蛇。”

段千秋輕輕“恩”了一聲,便緊緊跟在梁司夜身後排隊往船上走。

通往甲板的木橋兩邊也只有幾排鐵索維護着安全,但是臨近開船,上船的隊伍已經十分擁擠。她被人一推,不小心便撞了上去,梁司夜背上的包袱裏還裝着那把墨淵劍,段千秋不偏不倚正一頭磕在劍柄上,她當下便吃痛着“吱”了一聲。

不過下一刻,墨淵劍便被梁司夜移到了胸前。

“小心點。”梁司夜微微側了側頭,拉着她的手不由地緊了緊。

段千秋剛想抱怨,卻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竟一直被梁司夜這麽緊緊地拉着,可擡頭見這拉着她的人是極其自然地護着她往前,也全然沒有要放手的意思。段千秋心下微動,遂又安靜了下去。

直走到船上,梁司夜才緩緩松開了拉着她的手。他劍眉微蹙,飛快環顧了一圈,遂用雷霆指指船尾向她示意。

“走,去那裏。”

段千秋回過神來,便緊緊跟了上去。

因為是最後一班船,所以船艙裏也沒有位子了,就連船艙外也是零零散散站了許多人。所幸,聚在船尾的人不多,船欄邊倒是還有很多空位。兩人便挑了個稍清靜的地方倚欄而立。

段千秋環顧一圈,發現方才擡着紅箱子的兩個人也沒有在船尾,她正暗暗思慮着,身旁梁司夜似看出她的心思來,只聽得他低低道:

“那兩個人就在船艙裏,現在還不是時機,先等天黑了吧。”

*——————————*

此刻船已經開了,正是落日時分,緋紅的霞光緩緩落在眼前遼闊而綿長的肅河之上,映着層層水浪而微光粼粼,遠眺而去,宛若長虹貫水蛟龍泅水一般,甚是壯美。

大河上的風有些粗犷,吹到臉上卻是極其舒服。段千秋撥了撥眼前被風吹得重重疊疊的黑紗,望着梁司夜,還未開口卻見他薄唇微動,淡淡道:

“冥夜令已出,此去湳瀾山,也不知道沈複還在不在?”

提到冥夜令,段千秋的臉色似也冷了幾分,低低道:

“看來我想的沒錯,他果真也是十夜組織裏的人。”說到十夜,段千秋這才驀然間想起了許多事情,她望望身邊這個一襲黑衣肅殺的人,幾番欲言又止。

梁司夜回過頭,望着她道:

“你放心,沈複對你沒有惡意。先前百裏屠辰的消息,我也是從他那裏打聽來的,我不是早已經讓他傳達給你了?”

段千秋點了點頭,卻依舊沉默着。

“你還想問什麽?”

梁司夜不由地蹙眉,所幸轉過了身,就雙手環抱着雷霆等她開口,“你——”

段千秋猶豫了一會,遂摘下了頭戴的黑紗帽,擡頭望着他定定道:

“梁司夜你,能不能幫幫我?”

梁司夜見她此刻緊抿着雙唇,黛眉微蹙,目光中難得地流露出一絲低忍之色。他想起,就算是十夜令在手的時候,她也不曾為她的性命而向他低頭。

心知她所求何事,梁司夜淡然一笑,沒有做聲,卻伸手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紅繩牽挂的銅幣一般大小的白玉來,遞到段千秋的眼前。

“這——”

段千秋下意識地摸摸自己脖子上的環玉,見自己的環玉還在,她臉色一變,随即便接過了梁司夜遞來的白玉,驚詫道:

“這是我弟弟的玉飾,怎麽會在你這裏?!”

“你們姐弟倆還真是有意思——”

梁司夜饒有意味地看着她一驚一乍的表情,遂指着她手中的白玉,緩緩道:“在無極山莊的時候,那小孩把這塊白玉交給了我。他說,雖然他不能陪在你身邊,但卻希望我将他的白玉帶在身邊,護你一路平安。”

“原來——是這樣。”

段千秋緊緊地握着弟弟的白玉,哽咽着喃喃道:“怪不得,鈞奕說和你做了一個約定——”

梁司夜微微一笑,随即輕輕撥開她的手,将那塊銅幣一般的白玉收入了懷中。

“我向來說話算話,既然答應了那小孩便一定會做到。”他頓了頓,望着她又微微斂眸,道:“況且,這一次段家的事情牽扯地太多,連十夜都有涉入,光憑你一個人的力量,如何查出真相?”

“梁司夜,你為何願意幫我?”段千秋忽而擡起了頭定定道。

梁司夜淡淡一笑,卻沉默不答,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了船外開闊的河面。段千秋順着他的目光緩緩望去,依稀間只聽得身邊人微微嘆息了一聲。

“或許,我只是不想像大哥一樣,給自己留下太多的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 【接連考試周,壓力山很大,更新不定,頭腦短路,望見諒T^TT^TT^T】

【此章很作死麽T^TT^TT^T】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