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絕處逢生】

裂口下的洞穴似乎很深,她從上面掉下來時更是無法施展輕功,一路磕着粗糙的石壁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雖疼得不輕,可她咬咬牙掙了掙手腳的繩子,發現腳上的繩子竟松動了許多。

段千秋心中焦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可此時此刻,她也不顧下落時的疼痛,躬了躬身子便蜷坐了起來。她努力伸開被束在背後的雙手,好去解開捆着腳的繩子。

所幸,腳上的繩子已經不緊了,她摸索了一會便将腳從繩子裏套了出來。這原本蒙在臉上的黑布也歪了不少,可依舊卡着她大半片的睫毛。

段千秋有些難受地睜睜眼睛,待恢複不少便踉跄着站了起來。

借着黑布露開的一絲縫隙,她隐約可以看到從上面石室裏漏下來的幾縷火光。不過這個洞穴很深,光從上面漏下來已經黯了不少,雖依稀可以照亮上方凹凸不平的石壁,但她所在的這個洞穴裏依舊是昏暗一片。

段千秋正擡頭打量着,卻忽聽得一陣隆隆聲自頭頂響起。她有些難以置信,那原本裂開的口子竟在慢慢地縫合起來。

“淩——”她下意識地就想開口大叫,不過片刻便反應過來——自己的嘴巴還捂着一團布,哪裏還叫的出來。

沉悶的震動聲帶下一片嘩啦啦的碎石,段千秋忍不住側頭躲開,不過迎面而下的小石子依舊砸了她一頭,她一連嗆進了幾口塵土,連咳都咳得難受極了。

頭頂的石室開口已合攏,這一方洞穴更是陷入了一片黑暗死寂之中。

她似乎聽得到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聲。難道自己要被困在這裏了麽?!

霎時,一陣冰冷刺骨的寒意從腳下冒了上來,段千秋像忘記了疼痛一般怔怔地站着,只覺心中也已然是一片死寂。

可忽而,從某個黑暗的角落竟傳來一聲低沉的輕咳。段千秋即刻驚醒了過來,她努力睜大了眼睛,對四圍黑暗警戒了起來。

方才掉下來時聲響太大,她又被蒙着眼睛,也不知是否有人跟着她一起掉了下來。可此刻,這一動靜着實讓她驚吓不小,她不由地屏息環顧,後背早已是冷汗涔涔。

她說不出話,只豎起耳朵警醒地聽着——前面的某個角落裏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竟好似有人從黑暗中緩緩站了起來。

“大侄女,你還好嗎?”

竟是二叔段鴻——

段千秋心中猛然一驚,可她想到什麽,便又暗暗逼自己平複了下來。只聽得段鴻一步步走近來,低低道:“大侄女,你放心。你二叔我知道該怎麽出去,可你得告訴我,另一塊玲珑劍玉它在哪裏?”

“這——沒了它,咱們可是出不去的——”不知為何,段千秋覺得二叔的聲音在這方深不可測的洞穴裏響起,聽來竟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她不由地後退一步,可下一刻卻被段鴻猛然扣住了肩膀。

“大侄女,告訴二叔,那塊劍玉在哪裏?”段鴻說着,一伸手竟将捂着她嘴巴的布扯了下來。

黑暗之中,隔着半片的黑布,明明看不清楚,可她憑着感覺直視着二叔段鴻,只覺她二叔的眼睛也正死死地盯着她。已經可以說話了,可是四下裏一片死寂,段千秋這時候反倒說不出話了。

“大侄女,你怎地不說話了?”段鴻一手扣着她的肩膀,竟緩緩湊近來。

段千秋蹙眉把頭撇開了幾分,卻也沒有再大的反應了。

背後劍鋒雖未觸身,可她自幼出生鑄劍世家,對兵刃的感覺早已熟知于心,又怎會察覺不到身後冒起的陣陣寒意。或許直待她說出劍玉所在,身後長劍便會直刺入身。

“大侄女。”段鴻微微揚起聲音,似有些不耐煩起來。

段千秋冷冷撇了撇唇,她沉默半晌,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她緩緩擡頭,面向段鴻低低道:“二叔,那塊劍玉現在——”

她還未說完,卻趁着段鴻注意分散,猛然提步便向後滑開了去。背後的雙手直抵住段鴻的長劍,她伸手握住,猛然将劍鋒往下一扣。

鋒利的劍鋒片刻掃過她的手掌,将捆着她手的繩子削斷了一半。段鴻失驚間,已一掌将她震了開去。

段千秋撞在了後面的石壁上,痛得“嘶”了一聲。可她很快又踉跄着站了起來。雙手扣過劍鋒已是鮮血淋淋,她忍痛将手腕轉了一圈,便将手上的繩子甩在了地上。

“大——大侄女?”似是意識到自己出手太重,段鴻放低了聲音,語氣中不由地帶上一絲不确定。

段千秋冷笑了笑,她擡手扯下了頭上的黑巾,臉上也随之沾了些許溫熱的血液。另一只手也是血流不止,一片寂靜中聽得到血順着石壁“啪嗒啪嗒”滴落在腳邊的聲音,她卻似毫無察覺一般只扶着牆壁站着。

身前段鴻正要上前來,卻被段千秋一語止住。

“二叔,”段千秋望着昏暗中的段鴻,忽低低道,“你可知道我用劍玉打開山中大門時按下的口令?”

話音落下,這黑暗中一時無人回答。片刻,卻又聽得段鴻幹咳了一聲。

“大侄女,你問這個作甚麽。這口令,不是大哥告訴你——”

段鴻還未說完,便被段千秋冷冷打斷。

“別演了,你不是我二叔,你究竟是誰?!”

時間明明悄然流逝着,可在這方漆黑死寂的洞穴裏卻好似是沉頓了半刻。

段千秋察覺不到身前黑暗裏有人移動,她心跳極快遂咽了口水,又怒然道:“你究竟是誰,我二叔現在在哪裏?!”

片刻,這寂靜的洞穴裏竟響起一陣蒼老而低沉的笑聲來。

段千秋心中已是毛骨悚然,因為這陌生卻又熟悉的笑聲不正是她和江淩皓在石道裏聽到的那笑聲!

“也好,省的我再多費口舌。臭丫頭快說,另一塊劍玉在哪裏?!”這個聲音已經不是她二叔的聲音了,雖是蒼老而沙啞,可說話竟是力道十足,口齒清晰。段千秋心知自己絕不是此人的對手,不禁有些暗暗焦灼起來。

可容不得半點遲疑,長劍的殺氣已迎面掃來。

段千秋憑着感覺側身避開,可手臂卻不留神擦過劍鋒割開一道血痕。她咬咬牙,遂掠身而起,可這一躍又帶動衣衫獵獵作響,即刻便将那人引了過來。

她沒有了瑖霞防身,只好處處避讓,繞着石壁飛快地越過一圈,她不敢落地只好小心翼翼地點足,攀扶在了凹凸不平的石壁之上。

不過好在這裏一片漆黑,安靜下來之後,誰都不敢先一步有大動作。

“臭丫頭,別讓我抓到你——”那人正站在下面,冷冷笑着。

段千秋似乎感覺得到他的目光在黑暗中一次次地徘徊,她緊張地心都快跳出來了,但是不敢再亂動了,只是屏息緊緊地貼在粗糙的石壁上。

可一片寂靜如死之中,卻聽得清晰的“啪嗒”一聲,她手邊的血正緩緩滴落在石壁之下。

段千秋心下一寒,可片刻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這從石壁上面竟淩空伸出一雙手來,猛一把便将她拉了上去。

“小心點,跟着我往裏。”前面人捂住她的嘴巴,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道。

段千秋的腦袋裏已是一片空白,她一時難以反應過來,更不知這石壁之上竟也有洞穴,但可感覺到身前人已經放開了手,又拍了拍她示意她匍匐着身子往裏爬。

聽到外面響起有人飛躍的聲音,段千秋一冒冷汗着急起來,也不敢出聲,遂一把抓住前面人的衣角。前面人頓了一頓,便也由着她扯着自己的衣服。

“快點,別磨蹭!”

這才意識到這熟悉的聲音,段千秋有些難以置信地動了動嘴巴,激動地差點就要流下淚來。可前面的人停頓片刻,又有些不耐煩起來,随即又繼續往裏爬了起來。

段千秋強忍住要說話的沖動,她回頭望了一眼,雖看到的只是漆黑一片,可腦中竟不自覺浮現起她二叔冷笑着将頭探進來的畫面。

她有些心悸,遂深吸一口氣,便也跟着前面的人小心翼翼地往裏爬。

*——————————*

不知是爬了多久,這低矮狹小好似迷宮一般的洞穴竟在緩緩地變大。

待爬過一個彎道,前面人便扣着劍緩緩站了起來,剛想轉身去扶,可段千秋早已伸手,從背後撲上來将他緊緊抱住。

“梁司夜——”還在黑暗寂靜之中,段千秋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沙啞和疲憊,可她抱着他卻是出了奇的緊。

梁司夜閉了閉眼待感覺不到有人的靠近,這才微微嘆息一聲,握住了她的手。

“你手上還有傷。”他摸到她手上還溫熱的血,便不由地蹙眉。

段千秋不言不語,只緊緊靠着他的背不肯放開。

梁司夜劍眉蹙起,想把她拉開,可一觸及她的手臂,又發現她手臂上也有血在隐隐滲出。他不敢再多用力,只好皺眉低聲道:

“還是先把手包紮一下吧。你手上的血已經流了一路,他們很快會找到這裏的。”

段千秋這回倒也聽話,沉默片刻便将手松了下來。

梁司夜将雷霆負在腰間,遂點亮了火折子轉過身來。可待火光照亮了段千秋此刻蒼白如紙的臉龐,他臉色一冷,即刻就把視線轉到了她的手上。

梁司夜托起她的兩手一看——

方才,強行用手握着劍鋒割開了繩子,段千秋的兩只手早已是血跡斑斑,加上剛剛還用手撐地爬了過來,她的掌心也早已沾滿了土灰。若不是點亮了火折子,都不會知道她竟流了這麽多的血。袖子早已被血浸潤,她半邊的裙子上也是落滿了斑駁的血污。

“真是個不要命的女人——”

不知她方才是忍着多大的痛才跟他爬到了這裏。

梁司夜望望她身後洞穴裏被拖長的一條血跡,不由地蹙眉,随即順手扯下了她裙子上的幾縷布,便小心翼翼地替她包紮起來。

火折子的光随着梁司夜的動作而微微有些閃爍,零星的火光映照出他堅毅而深邃的輪廓,他神色肅穆,目光專注。

段千秋只安靜地注視着他,可不知為何她這樣望着梁司夜,竟有一種想哭的沖動。但她緊抿着雙唇,強忍着,不發一語,生怕這一哭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梁司夜卻低頭,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傷痕累累的雙手。

此情此景,竟不覺讓他想起八月裏重逢的那個夜晚,段千秋徒手握住他的雷霆落得鮮血淋淋。雷霆劍鋒利無比,可那時她一人孤坐在篝火對面,自己咬着碎布忍痛包紮。明明疼得要命,她就是不甘開口叫疼。

可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她強忍着痛苦的表情真是一模一樣。只是想不到,如今他已經無法再放任她不管了。

梁司夜這樣想罷,微微斂眸,遂将她包紮好的雙手又緩緩放下,低低道:

“好了,這裏不能久留,快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可以忽略那個不人不鬼的“二叔”了……】

【小梁:我來遲了。】

【某只:(笑)不不,您來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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