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行刑

陳星下意識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在看清那頭的情況之後整個人都驚呆了。只見沒有多少行人的街道上，此時正有一條浩浩蕩蕩的隊伍從街頭走入，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行過。

那隊伍中間是幾輛囚車,囚車上站着賴家那些即将送往刑場的犯人，他們此時都是一臉麻木,肮髒的臉上沒有半點情緒。

而囚車兩邊是負責押送犯人的官差，以及提着菜籃子一邊跟着車走，一邊從裏面掏出爛葉、臭雞蛋往囚車上丢的百姓。

陳星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這一幕，看着那十幾個看不出本來面目的犯人，艱難的從裏面辨認出了原先不可一世，此時卻比乞丐還肮髒的賴九。

看着原本趾高氣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兇殘大少，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陳星的心情就格外的複雜。

随着隊伍的靠近，陳星甚至能聞到那些囚犯身上的惡臭,他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再看向那些像是聞不到他們身上的臭味,此時還在不斷發洩着自身怒火的百姓們，陳星不由的想着他們到底做了多少的壞事,才會讓這些百姓那麽恨他們。

只是還沒等陳星想出一個所以然來,那條長長的隊伍就從他的眼前過去了,帶着那些作惡多端的人連同他們的受害者一起,朝着他們最後的審判之地而去。

陳星看着逐漸遠處的人群,尚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就聽到旁邊傳來一個淡漠的聲音,“你想過去看看嗎？”

陳星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扭頭就看到顧琅正望着自己，那深色的眸子裏全是自己的倒影,仿佛他的眼裏只容得下自己一般。

顧琅卻将陳星盯着自己不說話的行為，誤解為沒有聽見他剛才的問話。

顧琅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看着面前不在狀态的人，溫聲道：“你想跟着過去看看，看看他們最後是怎麽行刑的嗎？”

陳星舔了舔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幹澀的唇瓣，神情恍惚的問道：“他們會怎麽樣？”

顧琅眼神冷漠，聲音冷淡，“會被處以極刑。”

陳星覺得有些殘忍，他不确定自己這個現代社會生長出來的人，見到那樣血腥的場面會不會吐出來。就在陳星想要告訴顧琅自己不去的時候，從剛才出來的書店裏走出一大群書生來，他們急急忙忙的朝着押送犯人的隊伍追了過去。

“快點，聽說這次是縣太爺親自主持的，我們現在過去沒準能從頭看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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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些人當以縣太爺為榜樣，日後若是做了官，定要做一個像縣太爺般為民除害的好官。”

“對，日後若是遇到了這樣的惡人，我也要像縣太爺一樣把他們全都繩之以法。”

“這樣罪大惡極的人，簡簡單單的砍頭簡直就是便宜他們了。”

陳星看着他們風風火火要去看行刑的樣子，有些回不過神來，他覺得這些年輕人和他印象中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一點都不一樣。

陳星盯着他們的背影多看了一會兒，直到耳畔傳來聲音，他才收回了視線。

“你在看什麽？”

陳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顧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那些書生未免膽子太大了一點，在我的印象中，書生一般都是文文弱弱的。”

顧琅垂眸看着面前這個臉色泛紅的哥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溫和，“若是連這點膽量也沒有，日後就算為官又能做什麽？做官從來都不是只會一點學問就能做成的事。”

陳星覺得顧琅這話說的有些奇怪，擡頭一眼便看到了顧琅冷漠的表情。

興許是陳星的目光讓顧琅意識到了自己這話有些不妥，他臉上冷淡的神色很快收了起來，又變回了平日裏那般溫文爾雅的模樣，他低頭看向陳星，微笑道：“所以，你現在想要去看看嗎？”

顧琅問這話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他們要打道回府的準備了，畢竟從他剛才的觀察來看，陳星似乎并不怎麽喜歡這樣血腥的事。

誰料，陳星在思索了兩秒之後，面色有些古怪的道：“我們過去看看，我想看看他們是怎麽行刑的。如果，如果我實在是受不了的話，我們就回去。”

顧琅看着面色糾結的陳星，勾了勾唇角，輕聲道：“好。”

陳星雖然嘴巴上說着要去看，但真的過去的時候，他還是有些膽怯看到那些血腥的場面的。等他和顧琅來到地方，看着熱鬧的人群，他徹底的驚呆了。

陳星原本以為這裏頂多就是一些受害的百姓，以及來看熱鬧的人，總數不會超過一百人，誰知道來了現場發現這裏的人都超過三百了。

看着這熱鬧得仿佛是趕集一般的場景，陳星剛才給自己搭建的心理建設一下子就垮了，他突然覺得沒有那麽害怕了。

一直跟在陳星身後的顧琅倒是格外的平靜，他平淡的掃過懷着各種目的聚集在這裏的人群之後，便将目光定格在了刑場最前方的高臺之上。

在陳星尚未從這菜市場一般的行刑氛圍中回過神來時，周圍的聲音突然小了下來，緊接着就聽到正前方傳來官差大嗓門的聲音，“各位，安靜，縣令大人有話要說！”

在官差說完這句話之後，場中竊竊私語的聲音徹底的安靜了下去。

那官差似乎很滿意這樣的效果，點了點頭，讓出了所站的位置，将身後的縣太爺讓了出來。縣太爺穿着一身官服，站在上面威風凜凜。

不知是因為今□□刑還是別的原因，陳星覺得縣太爺那張原本還帶着幾分文人氣的臉上，此時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陳星還在疑惑縣太爺為什麽會産生這樣的變化，站在上面的縣令已經大袖一揮，朝着下面的衆人高聲道：“今天我們聚在這裏，是為了親眼見證賴家的下場，本官希望諸位能引以為戒，今後嚴于律己，不做危害他人，作奸犯科之事。”

“是！”他一說完，下面的人就像是得到了什麽號召，齊刷刷的應和着。

縣令對眼前的這一幕十分的滿意，他舉起了手中的令牌，高聲道：“現在，帶犯人上來！”

縣太爺的號令一出，早就被從囚車上放下來的賴家人，立即就被官差們拖着往斷頭臺上走去。

陳星看着那些拼命的掙紮着，最後還是拗不過官差像條死狗一樣被拖到斷頭臺上的賴家人，心情也格外的複雜。

“今賴氏一門罪大惡極，按當朝律法，合該滿門抄斬。念及妻子無辜，故而放其一馬。餘下罪人，今日午時行刑！望臺下衆人引以為戒，今後勿要犯其罪孽。”

縣令的話音剛落，那些被拖上去的男人便被官差們齊刷刷的按在了斷頭臺上，旁邊的劊子手已經準備就緒，只等一聲令下，他們便要開始動手。

在衆人各種複雜的心緒之下，太陽一點點的升到空中，那負責盯着時辰的衙役看着那重合的日鐘，高聲道：“時辰到！”

只見那縣太爺如同電視劇裏演的那般，在聽到那官差播報的瞬間，便将手裏的令牌丢了出去，同時大喊道：“行刑！”

接着陳星在尚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便感覺到眼前一黑，他先是懵了一下，很快就意識到有人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條件反射的想要去扒拉遮住自己眼睛的手，卻只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你想看到他們人頭落地嗎？”

陳星瞬間就僵住了，他聽出來這是顧琅的聲音，搭在顧琅手腕上的手也不動了，就那樣任由顧琅捂着自己的眼睛站在那裏。

顧琅看了一眼乖乖聽話的陳星之後，便将目光移到了臺上，只見劊子手手起刀落之間，臺上落下了齊刷刷的人頭，鮮血順着他們脖頸處流了下來。

顧琅那張俊美的臉上，神情沒有絲毫的波動，平靜得仿佛這樣的場景，他以前已經見過無數遍一般。

陳星被遮住了眼睛，看不見周圍的情況，周身的其他感官反而越發的敏感起來，很快便有一股淡淡的藥香飄到他的鼻子裏，那香味不濃帶着點清清冷冷的味道，就像是顧琅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

想到那藥香是從顧琅身上傳來的，而自己還被顧琅圈在懷裏，陳星的臉不由自主的便紅了起來。他甚至慶幸顧琅是站在自己的身後蒙着他的眼睛的，不然他現在的狀态被顧琅看到肯定越發的羞恥。

就在陳星沉浸在莫名的羞恥感之中時，那邊對賴家人的處罰已經結束了。

顧琅神色淡漠的看着那些未被牽連的賴家女眷們，帶着她們的孩子撲到那些斷頭的屍體旁邊哭天搶地，遮着陳星眼睛的手，始終都沒有移動一下，直到他身前的人輕輕地扒拉着他的手，警惕的詢問道：“完了嗎？”

顧琅低頭看着被自己圈在懷裏，此時警惕的像只被人捕獲的小動物的陳星，微微翹起了嘴角，聲音恢複了以往的溫和，“已經完了。”

之後顧琅帶着陳星離開了刑場，确定看不到半點血腥之後，才放開了遮住他眼睛的手。

重獲光明的陳星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面前的顧琅，輕聲嘟囔道：“你為什麽要遮我的眼睛？”

顧琅看着陳星嘟嘟囔囔抱怨的樣子，剛才觀刑之時升起的陰暗情緒，開始一點點的消散。

顧琅勾起唇角，神情溫柔，“因為我擔心某人看了，晚上會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