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早上, 遲雲含早早的起來就準備出門了，頭發紮了起來，用小皮筋綁成了一節一節的，還穿了件淺紫色的半身裙。

她發了個呵欠, 背着小包出來, 就瞧見了江暮凝，江暮凝站在她門口, 穿的很嚴肅, 鴉青色的西裝，瞥她一眼，道：“你現在要出門？”

“啊……對。”遲雲含掃視着她的打扮, 道：“那你呢, 你也要出門，你要去幹嘛？”

“見客戶，正好跟你同路。”江暮凝說。

以前她總是穿黑色的衣服，很嚴肅，給人一種氣勢上的威壓, 現在怎麽看, 都有種休閑感。

江暮凝又補充了一句，“有可能會在那邊玩一會, 看時間吧, 我去取車。”

遲雲含本來想說, 自己跟同事約定好了, 她想着坐公交過去的, 現在不舍得辜負了江暮凝的好意，她就給同事發信息說自己過去，不用等她了。

她那幾個同事都是鴿子體質, 現在還沒有化好妝，遲雲含心安理得坐在江暮凝的副駕駛位上。

遲雲含看看時間，道：“那我們先過去吃飯吧，你再把我送到楓葉林那邊，我有個想法，去感受感受清晨的樹林，也許可以做出前中後調。”

女性香多數是花草瓜果香，如果選擇的樹脂類型的香，要求就比較嚴格，需要很強的功底，樹木香的味道比較怪，很獨特。如果偏向樹脂，就是木香、還會帶一些脂漆感，相當于中性香。但是把楓樹放在後面，前面用花香做主調，就是自始至終的花香甜，好像是夏香的馥郁，就沒有什麽特色。

遲雲含昨天的靈感爆炸，她想到了一種獨特的香，酒的微醺搭配楓葉的秋，在中性香上進行改動，不讓它死板，大概這麽形容：像是挑逗一個禁欲的紳士，看着她不為所動看她無奈看她失控。

很有意思。

她拿本本記下，再看看時間，這會七點半了，吃飯可能來不及了，她八點還要去跟Twilight碰面。

想到Twilight，她心裏就忍不住要哼哼，一大早就起來去吵架，好像有點點不吉利，指不定還是對方的陰謀，特地給江暮凝安排工作，好讓她丢臉。

但Twilight一定想錯了，她不僅僅可以當罵人的潑婦，還可以當個溫柔、貼心、可可愛愛的綠茶。

車停下，遲雲含就親親熱熱地挽着江暮凝的胳膊，道：“我們一塊走吧，去楓林公園附近吃東西，我同事應該要中午十一點才過來。”

“好。”江暮凝四處尋找餐廳，沒看到滿意的，現在這個點去餐廳，人員估計都沒到齊，她又把視線放在旁邊那家網紅包子店。

排隊的時候，江暮凝抽空回郵件，改了見面時間，兩人買了熱氣騰騰的包子，去楓林那邊散步。

遲雲含深呼吸，沒感覺到楓林的氣息，只聞到了滿滿的肉香，“哎，應該吃完了再過來的。”

“你可以吃了再轉幾圈。”

楓葉林挺大的，她們來回走幾圈，就過了一多個小時，遲雲含還想采集一些楓葉回去，江暮凝道：“PFE會專門采集氣體，如果需要，你可以申請，不用這麽麻煩。”

“嗅覺是會騙人的，只有自己親自感受過了，才會分辨出香型，而且每個人的嗅覺都不同，采集回來的氣體，濃度也會有誤差。”

遲雲含認真地說着，弄到十一點半，太陽懸挂正空，葉片上的露水被太陽蒸發，再感覺不到林間的潮濕。

“行了，你去忙吧，我再這裏等同事就行了。”遲雲含坐在長椅上，把收集好的東西用塑料夾起來，放進包裏，“她們太懶了，太可惜了，沒有感受到秋天的氣息。”

江暮凝嗯了一聲，說是站一會就走，還是等到了遲雲含的同事過來，那一群人看到她，走路跟內八字似的，僵硬的同遲雲含打招呼。

“我走了。”江暮凝說。

“嗯，注意安全，待會我去找你。”

遲雲含說着，看向手機，Twilight把時間改到了下午兩點，她跟同事四處逛逛，差不多就可以過去了。

江暮凝先去了約定的咖啡廳，如果對方不能準時赴約，她就走，時間不等人，她不想浪費時間。

咖啡廳離這裏不遠，在公園設置的娛樂區。

江暮凝過去坐着，點了杯咖啡，周圍跟多人坐着，大多是在敲電腦，她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時間緩慢地過着，江暮凝特別無聊，時不時會跟遲雲含聊兩句，又看了遲雲含推薦的電影。

終于快到兩點了。

江暮凝掐着表看，心中數着數。

一秒、兩秒……如果超過一分鐘，對方還沒有來，她就去找遲雲含。

她偏頭看了一眼，沒看到黛蘭的人，反倒看到朝着這邊越走越近的遲雲含，遲雲含似乎還在找方位，一直低着頭。

江暮凝剛想出去叫她，突然心髒猛跳，有個念頭砸進了她的腦海裏。

難道跟她一直聯系的設計師是遲雲含？

江暮凝被吓了一大跳，她起身走的很快，搶在遲雲含進門前藏起來了。

她朝着門外看了看，遲雲含進來坐在她對面的位置上，然後環顧四周，拿着手機摁了兩下。

江暮凝的手機就響了。

遲雲含：【你在哪兒呢？】

江暮凝壓着呼吸，閉了閉眼睛。

她仔細回憶，遲雲含有沒有跟她做過自我介紹，應該有做過，但是她忘記了，她對小設計師的名字從來不感興趣。江暮凝重新登陸郵箱，挨個看來往的記錄，她們交流了快三百多封郵件。

最早是産品部門跟遲雲含交流，拿不準意見轉到江暮凝這裏來，江暮凝自然看不上遲雲含的設計，一直退回一直退回，遲雲含就是沒放棄，每次給她回信息，再提交新的設計過去。

早該想到的，一般人在十次左右就選擇放棄了，也就是遲雲含能有這個毅力，江暮凝深呼吸，思維很混亂。

江暮凝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兩下，剛要把信息發送出去，又選擇删除，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遲雲含的信息彈了出來，【你寫小作文嗎？】

江暮凝：【沒有，怎麽了？】

遲雲含：【你在哪兒呢？怎麽沒看到你？】

江暮凝道：【可能不在一個地方。】

遲雲含：【哦，那我坐一會就走了。】

江暮凝不敢深入推敲這幾句話，總覺得是在遲雲含暗示什麽，如果遲雲含是等着工作，不應該等到Twilight過來嗎，為什麽等一會就走了？

江暮凝問道：【你不工作嗎？】

遲雲含：【有些人她不願意出來，就算我等到天荒地老她也不會出來，我又不是傻子，等她幹嘛？】

有種暗示的意思。

遲雲含：【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江暮凝：【……對】

“小姐能讓一下嗎？”從走廊那邊走過來個Omega女孩，被江暮凝擋住了路，一時過不去。

江暮凝貼着牆移到另一邊，那Omega女孩瞧到她的臉，眼睛閃爍着亮光，追過去問道：“小姐姐，你是一個人來的嗎，我們可以一塊拼桌嗎？”

江暮凝沒聽到似的，Omega女孩兒毫不洩氣的又道：“加個聯系方式可以嗎，我們怪有緣的。”

再怎麽熱情得到的也只是一個冷眼，江暮凝看她那表情就像是在說：“有事？別煩我，滾！”

Omega女孩兒小聲說：“就認識認識，我剛剛觀察你很久啦，你當是躺列也行啊。”

江暮凝還是很冷漠地看着她，唇動了動。

現在正是楓葉紅的時候，走廊上來來往往很多人，待在這裏很不方便，江暮凝很想離開這裏。

但是只有一個門。

江暮凝回遲雲含信息：【你去公園門口等我，我待會就過來。】

遲雲含收到信息，往四周看了看，準備走了，Twilight連續放了她幾次鴿子，很有可能又在溜她。

她回複：【去吃個飯吧，我去餐廳等你。】

發完，遲雲含換地方，轉到隔壁餐廳去，江暮凝松了口氣，從咖啡廳裏出來，剛從裏面邁出來。

砰！不小心撞到了人！

江暮凝以為是撞到個小孩，剛準備去扶，耳邊響起了遲雲含的聲音，遲雲含反手就把她抱緊了，“幹嘛呀幹嘛呀，這麽急！撞的我胸口痛！”

“……”

她竟一頭撞進了遲雲含懷裏。

江暮凝心髒都停了幾拍，動作跟着慢了下來，不就知道是該推開遲雲含拔腿跑，還是緩解尴尬。

遲雲含拍拍她的後背，“原來你就在咖啡廳啊？”咖啡廳……她扭頭看回去，疑惑地說：“怎麽剛剛怎麽沒看到你？”

“我在洗手間，剛出來。”江暮凝想從她懷裏起來，遲雲含把她摁的更緊了，皺了皺眉，“你緊張什麽？我聞聞你身上有沒有廁所味……”

江暮凝故作鎮定，“撞到人很慌。”

然後把遲雲含推開一點，“廁所味有什麽好聞的。”

遲雲含松開手，揉揉鼻子，睨着江暮凝。

江暮凝站直身體，手指整理西裝，問道：“你工作都忙完了嗎，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去了？”

“不。”遲雲含瞥向前面的冰淇淋車，她剛剛就是在看這個，才一直站在咖啡廳門口。

“我去給你買。”江暮凝直接走過去，身影筆直，看的遲雲含忍不住踮腳，她的Alpha真酷！

江暮凝離遠了，就用力皺了皺眉，剛剛那瞬間，心髒要炸了，特別慌……特別害怕遲雲含。

這時，一個Omega從咖啡廳裏出來了，跟自己的朋友聊天，“看看看，就是那個Alpha，我還以為她是個木樁子，沒想到還會買冰淇淋，還買最大份，我敢肯定，她絕對沒有女朋友！”

她身邊的朋友笑道：“真有那麽奇葩嗎，沒看出來啊。”

那個Omega用力點頭，“她就站在走廊，一直朝着咖啡廳裏看，開始半天不說話，我還以為是個啞巴，後來我給她打手勢，你猜她說什麽？”

她朋友也很好奇，Omega長的很可愛，一般都是Alpha主動打招呼，第一次碰到這麽冷漠的Alpha，就問道：“說什麽了？”

“她居然問我，我說的這些話價值多少億，我又能給她帶來多少利益，如果達不到這些，就不要多費口舌。”那Omega一臉驚悚，道：“還給我計算，從說話到現在，她會損失多少錢。”

她朋友聽得呆然，嘴角抽了抽，道：“這要麽是個神經病，要麽就是哪個有錢的老總，可惜了，好好的Alpha就是長了一張嘴。”

遲雲含伸了伸脖子，沒忍住插了句話，“你們說的，是那個穿鴉青色西裝的Alpha嗎？”

那Omega用力點頭，遲雲含又問，道：“你剛剛在哪兒看到那個Alpha的啊？”

Omega女孩兒給她指咖啡廳裏的位置，“就那個走廊……哎，姐妹那個Alpha長得是很好看，但是太直A癌了，我勸你三思。還是找個溫溫柔柔的Alpha，比如說我閨蜜！你們要不要加個方式？”

“不用了……”遲雲含笑着拒絕，道：“沒辦法，我就好這一口，帶勁！直A癌好啊，保守！一心一意，不出軌！簡直是Omega的絕配！”

那Omega女孩子驚呆了都，指了指方向，又很佩服地給她比了一根手指，之後被她朋友拉走了。

再回頭看，遲雲含在接江暮凝手中的冰淇淋。

“？”這就勾搭上了？太快了吧！

她朋友笑道：“傻不傻啊，這一看就知道她們是情侶。”

“啊，這……尴尬了。”

遲雲含接過冰淇淋，趕緊咬了一口，道：“你怎麽加這麽多球啊，兩個就夠吃了。”

“不知道你喜歡的口味，就都買了。”江暮凝遞紙巾給她，瞥向遲雲含唇上那點白色，遲雲含直接伸舌頭舔掉，把冰淇淋送到江暮凝的嘴邊。

“你吃一口。”遲雲含說。

江暮凝猶豫了幾秒吃掉了。

兩人一口一口，吃到餐廳裏去。

最後吃到手心很黏，都融化了，沒吃完就得扔了，遲雲含怪心疼的，用濕紙巾擦着手指。

進餐廳，遲雲含拿手機掃碼點餐。

江暮凝是坐在她對面，抿着嘴唇，又曲着手指扣了扣桌子上的銘片，道：“想吃什麽就點什麽。”

“嗯，我會點……”遲雲含滑動着手機屏幕，嘀咕着，說：“吃甜的，還是吃辣的啊，不知道弄哪個醬……”

“我不吃太辣。”江暮凝說。

遲雲含提交付款，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對面的江暮凝，問：“你今天怎麽樣，合作談的還行吧？”

江暮凝嗯了一聲，轉換話題，問：“你點的什麽？”

服務員送了果汁過來，拿了三杯，多出來的那一杯放在她們中間，說是滿減優惠，免費送的。

江暮凝捏着吸管攪動，喝了一口，櫻桃味兒的，再看多出來的那杯，同種口味的，而遲雲含喝的是橙汁，她道：“要不再點一杯喝？”

“不用。”遲雲含捏着杯子，裏面加了冰塊，她用吸管挑了一塊起來，含在嘴裏吃，道：“我跟你說個秘密！想不想知道？”

江暮凝想知道，對她的秘密很好奇，但是……

她總覺得這個時候不應該問，“如果是秘密，不方便說，你可以不用說，秘密有時候是……”

遲雲含跟她眨了眨眼睛，她自己搶先說了，道：“我今天來就是來談設計圖的事，以前還有個設計圖存在我手裏，留着也沒用，我打算直接打包賣了。”

“……噢。”

飯菜上桌，服務員端上來的食物有三份，看着她們兩個的位置，另一份不知道放在哪裏，全部擺在她們中間，就很像她們中間要多個第三者出來。

江暮凝看看意面，随便挑了兩下，道：“要不去吃點別的，我看前面有個烤肉店和炸雞店。”

“不用了，就吃這個吧。”

遲雲含往嘴裏塞了一口，味道說不出太好，“炸雞我都吃膩了，連續吃了好幾天了。”

這頓飯吃的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香，遲雲含碗裏留了一大半沒吃，江暮凝斜睨過去，把自己的一碗吃幹淨了，她問道：“那一碗我可以拿去吃嗎？”

“你不是覺得不好吃嗎？”遲雲含問。

“起初是不太好吃，但是吃着吃着，感覺還可以，我早上出門也沒有吃飯，這會有點餓了……”

遲雲含狐疑地看着她，“咦，你平時管自己那麽嚴，從來不會暴飲暴食，今天很反常啊！”

“沒有。”江暮凝吃了一小半，閉了閉眼睛，沒再往下吃，撐不下。

用完餐，遲雲含叫服務員把桌子收拾幹淨，又叫了甜品，當然是吃不下了，就是在這裏蹭座位。

遲雲含把手機打開，在鍵盤上敲字。

江暮凝也拿了手機看，沒瞧見有信息過來，打量着遲雲含。

等了幾分鐘，發現遲雲含聊得很認真，她這邊就是沒動靜，她又點開郵箱，郵箱裏依舊空蕩蕩。

無聊又好奇，她主動問道：“不早了，我們回去？”

“你先回去吧。”遲雲坐在她對面，嘆着氣道：“我在等客戶，要是把對方鴿了，這生意就沒得談了，而且我跟她還有點事要說。”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兩人坐到晚上六點，甜品都吃完了，遲雲含一直在玩手機，玩的很認真，都沒怎麽跟江暮凝說話，江暮凝又提醒了一次。

遲雲含伸了伸懶腰，道：“才六點呀。”

江暮凝沉默了片刻，道：“不管什麽時候約的，對方失約就是不講誠信，沒必要再等下去了，而且你以後做香水，不會再當設計師，不用再管這個了。你把設計圖賣給我，我可以再賣給公司。”

遲雲含認真地說：“我沒等她啊。”

江暮凝喉嚨微動。

遲雲含說：“而且Twilight看過這個設計圖，要是我賣給你，你再拿去給她，她怪起來怎麽辦？”

“不會怪。”江暮凝說：“Twilight她性格……”

“你剛剛不是還說，放我鴿子的人很沒有誠信嗎？”遲雲含撐着下巴，認真地看着她，“你怎麽那麽了解她啊，還喜歡幫她說那麽多好話。”

江暮凝沒像之前那樣說的理直氣壯，道：“工作很久，多半有些了解吧。”

“那你了解我嗎？”遲雲含指指自己，“你說說我是什麽樣兒的人。”

換之前江暮凝要左顧言他，這次盯着她看的目光一時間忘記移開，道：“漂亮，性格很好，很認真，很有毅力，有自己的原則……”

形容詞很多，卻是無法形容她，江暮凝想到路茗嘉之前形容詞，“像個小太陽，很熱。”

遲雲含滿意地放下手臂，把衣服拿起來，準備出餐廳了，道：“你以後要多多誇贊我！曉得嗎？”

“嗯。”江暮凝把她的衣服拿着，拎着她的包，去停車場取車，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

車開過來，沒見到遲雲含的人，遲雲含又跑到那邊的楓葉林了，說是要感受一下楓林晚。

天黑透了，遲雲含才從裏面出來，手裏拿了幾片楓葉，她沒坐副駕駛，坐在江暮凝的車座後面。

江暮凝看了幾眼後視鏡，想說什麽又卡詞了。

遲雲含捏着楓葉，一臉沉思。

可她往車窗靠的時候，臉猛地沉了下來。

遲雲含想的不是香水，她在想今天的事，她只跟Twilight約定在這兒見面，可是江暮凝出現在這裏，而且她明明在咖啡廳，卻躲着自己。

她之前就發現江暮凝前後性格不一樣，以為是江暮凝的“病”，可能是失憶，是那種很複雜的症狀，暫時性變了個性格而已。

現在她确定江暮凝和Twilight就是同一個人。

但是她在公司卻有兩個職位，甚至整個公司都以為Twilight和江暮凝是兩個人。

遲雲含靠着窗戶吹風，人吹的清醒多了，哪怕江暮凝今天裝得很嚴肅很正經，她還是覺得有問題。在餐廳的時候，她沒聊天，實際是用手機在網上搜信息。

最後的結論是：江暮凝有雙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