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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生起來以後,天色已然全黑,我靠着火堆,看着火焰搖曳,覺得溫暖極了,又不禁想起那夜家中大難,同樣都是火焰,那夜令我痛苦,今日卻給我溫暖。

我往前挪了挪身子,感受到被火焰包圍的溫暖,慢慢驅散寒意,衣裳很濕,和着衣裳烤火十分不舒服,又潮又黏,但沒有辦法,只能忍受。

我只能這樣将衣裳烘幹,連同自己一起。正要被火烤得昏昏欲睡之時,忽然瞥見十一竟然開始脫衣裳!

我忙撲過去攔住她,“你幹什麽?”

十一道:“烤衣裳呀。”邊說邊解腰帶。

我抓着她的手,心想這小姑娘怎得這樣不懂人事?我雖自小貪玩,但男女有別還是知道的,何況在這荒山野外,怎可當着男子的面脫衣裳?!于是急急教道:“別……不用脫,穿着衣裳也能烤幹。”

可十一卻一臉不解地指了指,“二十哥哥就沒穿衣服。”

我回頭,果然看到二十已經光着膀子坐在火堆旁了,一邊支了個樹枝做的架子,将衣裳攤開。

我趕緊大叫一聲,把眼睛移開。

這……這人居然當着小姑娘的面脫衣裳!

“你……你怎麽不穿衣裳!”我喊道,“快穿上!”

二十道:“衣裳濕了,這樣幹得快。”

我也知道這樣衣裳幹得快,可是……

“這兒有小姑娘呀!你怎麽只顧着自己!”我喊道,仍是不敢看他。

“小姑娘?”

我指指十一。

十一眨着一雙大眼睛看着我,說道:“十五哥哥,我是男孩兒。”

男?孩兒?

見我不信,十一站起來要脫褲子,“不信你看!”

“……”我差點一巴掌甩過去,竟敢在我面前耍流氓!不過理智戰勝了我的尴尬,是我自己先入為主,見十一長得漂亮就把他當成了小姑娘,才鬧出了這個笑話。

而且他們都以為我是男孩兒,所以才在我面前無所顧忌。

我隐約聽見二十輕輕地笑了一聲,于是抓着十一坐下,“男孩兒怎麽了?男孩就可以不穿衣裳了?九國之中也沒聽說哪兒有這個風俗呀!”

十一愣了愣,可憐兮兮道:“可是衣裳濕了。”

我拉着他坐近了火堆,“你坐這兒,一會兒衣裳也烤幹了,你也能祛祛濕氣!”

十一欲言又止,結果沒忍住,又說道:“可是這樣穿着難受。”

“忍着!”我說。

十一張了張嘴,終于忍住了。

搞定一個,我又轉身面向二十,盡可能将視線放在他脖子以上的部分,剛要說話,他先開口道:“我不穿濕衣裳。”

我義正言辭道:“濕,只是一時的,但是你把衣裳穿上,是得體的。”

“三個男人,哪裏不得體了?”二十說。

十一瘦小的身子挺直了胸膛,神情似是十分贊同二十所言。

“我……”我一時詞窮,又不能直言,只好自己縮到另一側,用火光擋住視線。

過了一會兒,二十的衣裳烤幹了,他站起來穿好衣裳,縱身躍上兩米多高的樹杈上,找了個合适的角度休憩。

我也早已精疲力盡,待衣裳幹得差不多了,又給火堆添了些樹枝,确保它此夜不會熄,便也找了個棵樹爬了上去,眼睛一閉,就睡着了。

夢裏依舊是聽不見我的聲音的爹爹娘親和姐姐,明知道是夢,明知道他們不會理會我,我還是在睡夢中追着喊了他們一夜,醒來時滿臉淚水止不住地流。

夜色漆黑,風聲陣陣,吹動着周圍樹冠發出平靜悅耳的沙沙聲,枝幹嘎吱作響。沒有駭人的火海,沒有尖叫哭號,只有輕柔寧靜的月光照在頭頂。

我還在回味夢裏的悲傷,突然被一顆果子砸中了頭,差點沒反應過來,還好我爬樹的本領從小練到大,已是十分娴熟,兩手抓着樹幹,兩腳夾着樹枝,讓自己穩穩健健地卡在樹杈上,然後擦幹淨眼淚,開始尋找那個暗算我的人。

月色還挂在枝頭,此時不到四更天,只見十一和二十同時在另外兩棵樹杈上沖我揮手,十一張着嘴巴動來動去,不過七步遠的距離,我卻完全聽不見他的聲音,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什麽問題,于是大聲問道:“怎麽了?”

我聽自己的聲音很正常,為何卻聽不見他的聲音呢?

只見十一的臉上突然現出驚恐之色,一只手抓着樹幹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在空中用力擺動。

我仍沒明白他是何意,于是一頭霧水地看向二十。

二十面上倒和平時一樣,不過我昨天已經見識過了,他這個人任何時候都沒有太多表情,救人和殺狼看起來差不多。

我搞不懂他們為何半夜時分将我鬧醒,不過自從安家被滅門後,我夜夜做惡夢,如今又為了盡早趕到紅南國,身心俱疲,此時距天亮還早,我沖他們搖了搖頭,便要繼續睡,養足精神好趕路。

誰知我低頭一看,樹下幾十雙綠幽幽的眼睛齊刷刷盯着我,殺氣騰騰的目光飕飕飛過來,我手腳一軟,差點松手摔下去,還好關鍵時刻穩住了重心。

我這才明白他們為何将我鬧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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