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趙幹爹說得沒錯,湯圓圓這個月裏果然是血光之災分外旺盛,再加上這一次,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來醫院了。

那骨科的醫生她正好給她矯正脖子的那一位,一來二去,都認得了。

那大夫本來正和護士說話,看見夏錦衣扶着人進來,臉色就是一變,眼中溫和的目光頓時化作道德指責的利劍射向夏錦衣。

夏錦衣扶着那個狗仔坐下。湯圓圓走在後面,進來的時候還跟醫師打了個招呼。

那大夫此刻看着那個狗仔的下巴,心中頗為疑惑,和旁邊的護士面面相觑,問:“這……磕得有點狠啊,真的是磕得?”

夏錦衣冷冷地說:“對,磕得。”

那人嗚了兩聲,算是應和。他也不敢多說,怕一多說又少了什麽地方。

大夫讓他們去拍了片子,後來盯着那片子沉默許久,最終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萬分同情地說:“能裂成這樣,那都是磕下巴裏的技術工了,別的不多說,繳費住院吧。”

繼而,又用那種道德譴責的目光看向湯圓圓身後的夏錦衣。夏錦衣被看得一頭霧水。

然後向着湯圓圓和藹關切地問道:“小姑娘,你脖子痊愈得怎麽樣了?”

他不說湯圓圓都忘了自己還帶着矯正器了,這麽一說湯圓圓倒是想起來了,摸了摸脖子上的矯正器,笑道:“我帶矯正器都習慣了唉!”

醫生:“……”

這可憐孩子……

他順帶給湯圓圓檢查脖子的時候,那道德指責的目光時不時就會飄向一臉茫然的夏錦衣,夏錦衣被一個穿白大褂的老大夫實在看得不舒服,冷冰冰地回過去,吓得那老大夫心髒難受半晌。

不住院還好,一住院,就出事兒了。湯圓圓一行人拿着拍好了的片子往住院部走的時候,正迎面遇上打電話的湯雅琪,加上湯雅琪那一貫喜歡穿一身閃亮的惡趣味,人群之中可謂是撞了個正着。

湯雅琪挂了電話,有點詫異地看着湯圓圓:“你來幹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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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圓圓一眼就認出來閃亮亮的湯雅琪,此刻更詫異:“你又來幹什麽?咱家有人生病住院了?”

湯雅琪忙解釋道:“沒有沒有……嗯,其實是公司的人……”

湯圓圓摸了摸頭:“可是公司裏面你認識的人我也都認識呀。啊,難道是哪個叔叔阿姨生病了?我也得去看看——”

湯雅琪趕緊到處找托詞道:“不是不是……其實是公司裏最近來的年輕人,生了病住院了,我是上司,來看看……”

湯圓圓眼睛一亮:“年輕人生病了你去看什麽?從來都是下屬去看上司,我怎麽沒聽說過你這個大小姐回去看哪個下屬——難道你交男朋友了?”

湯雅琪詞窮,有點無奈,只能硬狡辯:“同事生病了,我怎麽就不能去看看了?”

湯圓圓完全沒聽見這句話,看着她狡辯的樣子,眼睛更亮:“難道不是男朋友,是女朋友?”

湯雅琪看着對方那雙閃爍着探索光芒的眼睛:“……”

……對着這家夥,這可如何解釋啊。

湯雅琪噎了許久,實在是無力解釋,索性把一切都推到湯運身上,道:“算了,你哥在裏面,找他解釋去。”

湯運幹的好事,她才不背鍋。

湯雅琪找了借口,正要離開,忽然看見夏錦衣扶着一個陌生人往前走。湯雅琪看着那人側臉,覺得這人頗有幾分眼熟,然而臉上繃帶纏得太嚴重,幾乎半張臉都淹沒在重重紗布之中了,實在是面目難辨,心裏更是奇怪湯圓圓為什麽要把顧正河這種人物帶到醫院來,便問湯圓圓道:“你們來做什麽?這人又是誰?”

湯圓圓意識到,上班第一天就闖禍,傳出去要被笑話不說,很可能被湯雅琪召喚回家軟禁,因此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拼命在腦子裏組織語言編謊話,奈何怎麽都編不出來,湯雅琪的目光逼得越來越近,湯圓圓也就更加緊張,剛才逼問的雙方在此刻完全倒置。

湯圓圓嘴巴張了好幾次都說不出話,索性把鍋往顧正河身上一推:“問她!”

湯雅琪把探索的目光轉向顧正河。顧正河正在走神,被湯圓圓推了一下,又看見湯雅琪正盯着自己看,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下意識就問:“你也要簽名?”

湯雅琪:“……”

湯雅琪扶了扶有點痛的額角,暗想顧正河這家夥果然是出了名的目中無人,到公司兩多個月了,到現在竟然連她這個執行總監都不認得。

顧正河見湯雅琪不說話,有點尴尬,于是推了推臉上的墨鏡,用胳膊戳了戳湯圓圓,低聲道:“喂,助理,帶筆了沒?”

湯圓圓實在是無力解釋。

原本顧正河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高冷帥氣逼格高的光輝男神,加上她名聲響,歌又唱得那麽好,妥妥的實力派加偶像派雙重重疊,故而每次看見顧正河照片都能激動許久,然而這份崇拜實在是被此人“章魚小丸子”一戰毀滅了一個徹底,再也提不起來了。

湯圓圓看着咄咄逼人的湯雅琪,又想起前幾年的舊怨來,此刻一個惡作劇的念頭湧上心頭來,就小聲對顧正河說:“我也沒帶。”

顧正河看着湯雅琪一副完全不打算走的樣子,急道:“那怎麽辦?”

湯圓圓聲音壓得極低:“男神,我們都是崇拜你的,要不你跟她和張影?”

顧正河立刻搖頭拒絕:“不行,我沒化妝。”

正和湯圓圓心意,之間她偷偷低頭一笑,對顧正河道:“那你給個香吻,給個香吻嘛!你知道粉絲們多喜歡你麽!”

顧正河看着湯雅琪那張咄咄逼人的臉,皺了眉,嫌棄道:“我可是看在她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份兒上啊——”

湯雅琪站在對面,聽不見她們兩個人在小聲說什麽,只是看着湯圓圓那張臉就覺得沒什麽好事情,疑惑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逡巡良久,忽然見顧正河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走上來,眼睛一閉,按着她的頭就親了下去。

湯雅琪整個人都被震傻了。

親就親了,你一臉犧牲外加視死如歸是個什麽鬼啊!

顧正河親完之後,隔着墨鏡認真地望着她,似乎在給她一個時間尖叫出來。

湯雅琪:“……”

她看着湯圓圓憋笑幾近憋出來內傷的那張臉,終于知道她剛才在說什麽了。

湯圓圓你滾過來,姐姐保證不掐死你。

夏錦衣對眼前這一幕着實并不理解,但是她來這裏許久,一直秉着“不了解試着理解,如果還是不能理解就告訴自己這個是民俗,入鄉随俗”的心态十分開明地看着這一切,倒是她扶着的那個狗仔嗚嗚咽咽叫了許久,都快哭出來了。

夏錦衣看着那個被繃帶纏着臉下巴脫了臼的人,問:“你要什麽?”

那個狗仔掙紮了一下,敬業地用脫臼了的下巴指了指湯圓圓手裏那個相機。

夏錦衣看了看那個被繳獲的相機,說:“你下巴都掉了,還要那個做什麽?”

狗仔欲哭無淚,仰天長嘆。他不僅錯過了顧女神和小販為了五個章魚小丸子大吵的熱門新聞,現在連顧女神強吻湯氏集團執行總監這種頭條新聞都錯過了!作為一個敬業的狗仔,丢人丢到這份兒上,還活着作甚啊!作甚啊!

夏錦衣看着那狗仔寫滿了“生無可戀”四個大字的半張臉,心裏有些內疚,試着用她的方式安慰道:“沒關系,雖然下巴掉了,但是你還是一個完整的人。”

那狗仔瞪大眼睛看着他。

夏錦衣繼續安慰:“要堅強,加油,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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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把他送到了住院部。

顧正河走在最後面,十分熟練地把此人相機裏的膠卷扯出來曝了光,又微笑着塞了回去。所幸此人走在前面,沒有看見這一幕,不然一定會悲憤得從醫院樓梯上直接跳下去了結自己的狗仔生涯。

湯圓圓一行人一上樓就覺得不對了,從敞開的幾扇門看過去,這醫院裏重症患者還真不少啊,斷胳膊的斷腿兒的纏着繃帶的,都是清一色的年輕小夥子,怎麽都這麽凄慘?

難道是打架群毆了麽?

湯圓圓注意到夏錦衣臉色不對,此刻正伸出手捂了臉快步往前走。

湯圓圓越看越覺得奇怪,難道夏錦衣……和這些人有仇?湯圓圓看多了電視劇,此刻腦子就蹦出來一個念頭:難道他們都是和夏錦衣一起穿越過來的麽!

湯圓圓看着門牌號,找到了相應病房,一進門就跟湯運迎頭撞上。

兩個人目光對視,沉默,一秒,兩秒,三秒。

繼而,兩個人齊聲問道:“你來幹什麽的?”

此時夏錦衣和顧正河已經扶着人走到病房裏面去了,片刻之後,裏面一片尖叫聲此起彼伏,只見顧正河興沖沖跑出來,對湯圓圓道:“裏面好精彩,那幾個大老爺們被咱夏錦衣吓了半死——”

湯圓圓愣了,錦衣長得那麽漂亮,有什麽好怕的?

正想着,只見夏錦衣匆匆走出來,砰的一聲關上門,死死用後背抵住門,臉色陰沉看着湯運。

湯圓圓一臉懷疑看着攔在自己面前不讓她進去的湯運,問:“這些人誰啊?”

湯運低頭,捂臉,不說話。

顧正河很久沒見好戲,此刻非常興奮,問夏錦衣道:“你幹什麽了把人家吓成那樣?”

夏錦衣沉着一張臉轉過來,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剛才出來的時候正有一個人從窗口往下跳……”

捂着臉的湯運當即吓了一跳,推開夏錦衣就沖進門去了。

夏錦衣看着湯圓圓滿是疑問的一張臉,沉吟了一會兒:“……嗯……其實這件事不怪我,怪你哥。”

湯圓圓很莫名其妙:“??”

夏錦衣伸手撓了撓頭,對告黑狀這種事情有點抵觸,但是私心裏覺得應該說清楚,于是為了避免尴尬就盡量快速說:“……嗯,第一次住你家的時候你哥把我藥翻了捆出去找了人來打我我也被打得挺慘的所以我很生氣就把他們揍了但是我怕你們兄妹交惡我就沒說所以——”

她停住了,看着突然撲進自己懷裏的湯圓圓,說不下去了。

一陣哽咽聲傳來。

夏錦衣被她抵在門上,沒敢說話,其實她被勒得有點疼。

夏錦衣伸手摸了摸湯圓圓的頭:“我又沒事……你哭什麽……”

湯圓圓越抱越緊,夏錦衣被她勒得很疼,但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氣了,很茫然地站着,不敢動。

半晌聽見懷裏傳來一聲哽咽,湯圓圓在她懷裏狠狠一蹭臉上的眼淚鼻涕,頭也不擡就罵道:“你是傻子嗎,世界上還有比你傻比你蠢的嗎!”

夏錦衣:“……”

有啊。

這不抱着我呢。

湯圓圓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湯運出來了。湯運一臉心虛走出來,看見湯圓圓紅腫的眼角,大驚:“圓圓,你咋哭了?”

湯圓圓上去就是一巴掌糊在他頭上了:“你瞎了你才哭了你欺負我們家夏錦衣我要和你斷絕關系我——”

“圓圓。”夏錦衣在後面沉聲叫了一聲。

湯圓圓回頭看着她,看見她眉眼低垂,原本的淩厲消失不見,眼中波光潋滟,十分美麗。

湯圓圓心裏一顫。

夏錦衣說:“他是你哥,你不能打他。”

湯緊接着,只見夏錦衣一臉陰鸷走過來,伸手挽了袖子,目光陰冷,開口道:“要打也是我來打,我忍他好久了。”

衆:“……”

湯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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