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趙天成被人扶住之後繼續若無旁人地打着他那一套醉拳,口中尚且念念有詞,因酒精影響十分激動,醉拳打得越發地起勁。

不管是路過的還是站在櫃臺後的調酒師,都覺得能在三流酒吧這種地方看見有人穿着長衫打醉拳版本的太極十分神奇,堪稱天下一大奇景,紛紛看得格外起勁。

湯圓圓扶他也就扶得很艱辛,生怕他摔在地上摔壞了哪裏的骨頭,須知老人的骨頭摔壞了,那和夏錦衣的骨頭摔壞了不是一個等級的。

趙天成醉拳打得風生水起,波及周圍一衆看好戲的無辜人員。

湯圓圓只能道歉。

至于顧正河,自從看見有人掏手機拍照就一下子躲得遠遠的了,恨不得能把頭縮到衣服裏去。

湯圓圓用眼神向她求助,顧正河攤開手表示手機攝像頭那東西都是要命的啊。

終于,顧正河實在受不了她那可憐樣的目光,只好扶正墨鏡走了過去,伸手就沒收一衆手機,做出一副兇惡的樣子來:“拍什麽拍,本酒吧禁止拍照!拍攝人員一律罰款三千趕出去!”

湯圓圓眼睜睜看着男神一瞬變成保安,差點沒笑出來,手一松,險些就把趙天成摔在地上。趙天成一個踉跄就往前跌去,吓得湯圓圓啊呀一聲就叫了出來。

顧正河茫然回過身,正被趙天成撲了個滿懷。

湯圓圓:“……”

趙大爺手裏的紅酒灑了顧正河一身。

這時候,夏錦衣回來了,并沒有找到那個将趙天成帶來酒吧的人。夏錦衣說:“我裏裏外外都看了一個遍,沒見着跟他年紀差不多的,沒準兒是哪個年輕人帶來的。”

湯圓圓看着顧正河嫌棄地把趙天成推到自己這邊來,伸手扶住他,好心替他辯解:“沒準我幹爹就是被管得太嚴了,心裏苦悶,你想他一個喝了一輩子酒的人不被允許喝酒,算了一輩子命的人不被允許算命,多可憐啊。”

顧正河正拿了紙清理自己身上的酒,道:“這件事情就是個教訓,說明娶妻一定要謹慎,不然禍害一輩子。”

湯圓圓義正言辭:“不許你指責我幹娘,每次我幹爹說我是小災星的時候都是我幹娘擰他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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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現在連湯圓圓也覺得娶妻要謹慎了。

夏錦衣從湯圓圓手裏接過趙天成的手扛在肩上,就往外面走去:“先送回去罷,都醉成這個樣子了。”

話剛出口,就聽見肩上趙天成大喝一聲:“不能走!”

三個人吓了一跳,齊齊回頭看着他,只聽見暈乎乎地他一揮手,道:“小鄭還沒回來呢!我們和他一起回去!”

湯圓圓聽得雲裏霧裏地,問趙天成道:“幹爹啊,小鄭是誰,哪個小鄭?”

趙天成醉的厲害,一只手指在臉前晃了許久,咧開嘴嘿嘿笑了兩聲,在湯圓圓耳邊一副壞笑道:“就是李大美人家的。”

一語出,衆人驚,這哪兒有人不說人家名字先說人家老婆的?趙大爺你真的是夠了!

湯圓圓更是一般被這話驚得呆在原地,失語老半晌都不知道怎麽替他說話,看着夏錦衣和顧正河古怪的眼神,好不容易才從嘴裏擠出來幾個字:“你們……不要亂想……我幹爹他比較單純……所以說起話來容易讓人誤會……”

看兩個人的神色,明顯對單純這倆字非常地不贊同。

終于,在湯圓圓懇求的目光下,夏錦衣眯着眼睛看了這老頭一眼,清了清嗓子,對湯圓圓道:“……我相信你。”

湯圓圓:“qaq這是真的……”

你那樣子明明就是不信的好麽。

顧正河輕咳一聲,問趙天成道:“那這人現在在哪兒?”

趙天成沒聽清,把手籠在耳朵上大叫一聲:“啥?”

顧正河忍了氣,只得再問一遍:“這人在哪兒?”

趙天成這次聽清楚了,大聲哦了一聲,手晃晃悠悠往廁所的方向一指,豪情萬丈地說:“就在那兒。”

衆人目光順着那個方向看去,只是尴尬地看到了廁所。

這……這如何進去呢。

湯圓圓方才聽見趙老爺子說了句小鄭,又聽說是李紅玉家人,下意識就想到鄭查理,看了看廁所那方向,心裏暗自掂量,這家夥不會沒臉出來見自己吧?

可是這人不出來,趙老爺子又怎麽都不肯走,總不能讓三個人一直餓着肚子等他吧?

湯圓圓摸出手機來,一邊撥號一邊說道:“算了,我給那個把老人家帶來酒吧鬧事兒的死胖子打一個電話好了。”

鄭查理接電話的速度倒是很快,聽見湯圓圓的聲音,語氣裏顯然有幾分詫異:“圓圓?圓圓你不生我氣了?圓圓你要知道我是有苦衷的那件事不是我要做的畢竟我有那麽一個媽你說是不是——”

湯圓圓在酒吧裏,周圍環境十分喧鬧,壓根兒聽不清他語速那麽快說了什麽,就聽見最後三個字,道:“……我管你是不是,你現在先從廁所裏出來,你總不能讓我們三個人都一直堵在廁所門口等你吧?”

鄭查理正巧在家洗衣服,也算是在洗手間,此刻聞言大驚:“你到我家門口了?”

湯圓圓就聽見門口兩字,不耐煩道:“我在裏面呢。”

鄭查理一下子從洗衣間裏沖出來,跑到客廳裏四下張望許久,又打開門看了看,甚至仰頭望了望樓梯上面,都沒見到湯圓圓的影子,直到坐在沙發上的鄭曉月用見鬼的眼神看他,問:“你幹嘛呢?”

鄭查理回過頭,問道:“你圓圓姐姐呢?”

鄭曉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看書:“我怎麽知道,你問她去好了。”

鄭查理正要在電話裏問湯圓圓在哪兒,忽地一低頭,目光落在鄭曉月手裏的那本書上,眼睛眯了眯,辨識清楚上面的圖案和文字之後一皺眉:“丫頭,你看啥呢!”

鄭曉月喝了一口可樂,盤膝坐在沙發上,甚是悠然自在的樣子翻着頁:“看書啊。”

鄭查理快步走兩步過來,劈手就奪了那雜志:“你一個小丫頭怎麽能看這東西,把剩下的都拿過來!”

鄭曉月手裏攥着一本雜志的邊角,傲然擡頭看着他,理直氣壯地反駁:“我看看怎麽了,我爹還看呢,你咋不找我爹搶去。”

鄭查理被她氣得一噎,道:“……你還有理了,你想當飛刀的靶子麽!”這時候他忽然想起手裏還拿着電話,趕忙和湯圓圓說話:“……喂?喂,圓圓你別挂啊……喂?”

另一頭的湯圓圓拿着手機,努力在酒吧嘈雜的音樂裏聽了許久,耳朵都快聽廢了,最後也沒聽出來個所以然來,只得無奈地望着夏錦衣,用她僅存的理智分析了一下:“錦衣啊,那個小鄭,好像不是咱們認識的那個胖子,我覺得……大概是胖子他爹。”

顧正河頗有興趣地聽着:“什麽胖子,什麽胖子他爹?”

三個人為難了一會兒,湯圓圓忽然一拍手,看向一頭帥氣短發的顧正河,靈光一閃,出馊主意道:“男神,不如你進去看看好了!反正也沒人能看出來你是男的女的是不是……”

顧正河眼睛一翻,在墨鏡後給了湯圓圓一個大大白眼(當然了湯圓圓自然是沒有看見的)道:“一條顧正河保镖大碎狗仔下巴的報道還不夠,還要再添一條顧正河坦然進男廁所猥亵大叔麽?你這個助理還想不想幹了?”

湯圓圓:“……”

你咋不說人家碎下巴的起因是因為你要吃章魚小丸子啊。

兩人正僵持着,就見夏錦衣大踏步走向了廁所的方向,神色甚是坦然的樣子,甚是毫無一絲猶豫。兩個人看見這氣勢頓時一驚,生怕她做出什麽驚人的舉動來,慌忙丢下站都站不穩的趙天成追了過去,。

然而——

只見夏錦衣停下了步子,攔住一個剛從廁所裏面出來的人,對着此人展顏一笑,露出一張甜美的笑臉來,柔聲道:“大哥哥,我爸喝醉了進去好幾個小時了,你能不能幫我看看他是不是昏倒了?”

趕過來的湯圓圓和顧正河見到這個場景,尤其是見到夏錦衣嘴角那個詭異到了極致的笑,一時間都是傻在原地動也不動,眼睛瞪大愕然看着這一幕,紛紛懷疑自己其實剛才喝醉了酒,而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夢境。

那人被夏錦衣春水一樣的眸子看得臉一紅,立刻豪情萬丈地拍拍胸脯,道:“沒問題!小意思!只是不知道令尊是哪一位啊?”

夏錦衣繼續微笑着,簡短地說:“最猥瑣的那個。”

此人當即了然,再度像猩猩一般一拍胸脯,轉身就進了廁所。

湯圓圓從頭到尾都張着一張嘴傻看着,忽然感覺胳膊上被人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之後又死力擰了一下,疼得湯圓圓胳膊一陣抽搐,憤怒看向罪魁禍首顧正河:“你掐我幹什麽?”

顧正河眼神還木着,呆呆看着前方,撸了袖子,露出一截兒胳膊來遞給湯圓圓:“沒事,你咬我一口,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湯圓圓恨恨地用盡全力咬了下去。

顧正河疼得差點叫出來,慌忙縮回手,仔細查看自己胳膊上那個牙印兒,還不忘問道:“你還有虎牙呢?”

這時候,剛才進去的那個人扶着鄭高峰就走出來了,臉上還帶着幾分邀功的笑容。

雖然鄭高峰被扛出來的時候盡力強調自己絕對沒有喝醉,然而由于以前喝醉的人都把這話說得太爛,他用這話解釋半晌,一點作用也無,而且他就算是沒喝醉,估計這人也還會把他送到夏錦衣手裏去。

此男把鄭高峰交給了夏錦衣。

當時鄭高峰忽然看見面前這個帶着一絲冷笑的漂亮女子的時候還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走了桃花運,甚至還小小的激動了一下,然而很快當他認出來是夏錦衣的時候,忽然就很有一種想要沖回廁所把自己沖下去的沖動。

夏錦衣對那人道:“多謝了。”

還是笑得好溫柔,看得湯圓圓和顧正河一陣羨慕。

那人被夏錦衣說了一聲謝,更是激動,掏出手機來殷切問道:“那小姐,不知道你的電話號碼方不方便——”

他話說到一半,只見夏錦衣擡頭看了他一眼,也沒見夏錦衣說什麽,那人就立刻收了手機,頭也不回地就捂着胸口走了。

湯圓圓看着那人的背影,對顧正河道:“我覺得他受到了傷害。”

顧正河也看着那個人,對湯圓圓說道:“我覺得吧,他是受到了驚吓。”

……

人已經齊了,任務完成,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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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鄭高峰被塞在在車上,極為不滿地躲着坐在自己旁邊正在引吭高歌的趙天成,對湯圓圓訴苦道:“為什麽非得把我捆上?你們怎麽不捆他呢?”

夏錦衣的回答非常簡潔:“因為繩子不夠了。”

開車的湯圓圓苦笑了一下,對鄭高峰道:“……那個什麽,鄭叔叔,對不起啊……”

夏錦衣說:“要不咱們把你幹爹也捆上?省得他不平衡?”

顧正河抱着肩,繼續出馊主意:“要不捆一起吧。”

鄭高峰立刻閉嘴,一句話都不說了。

趙天成醉得厲害,車上又是一陣颠簸,很快就不舒服了,打了一個酒嗝出來,熏得鄭高峰十分凄涼。

鄭高峰哀怨地說:”圓圓啊,你看着鄭叔叔好歹是你長輩的份兒上,能不能把窗戶開個縫兒——卧槽,你別吐啊!你把窗戶開開吐外面——”

趙天成直接吐了他一身。

顧正河在旁邊挖苦道:“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嗯,雖然已經太晚了,湯圓圓還是默默地打開了窗戶通風。

微涼的晚風帶着夏夜的芬芳吹進來,拂在衆人臉上,除了坐在中間的鄭高峰以外,每個人都很惬意。

趙天成更是舉着那個水晶高腳杯對着天上一輪月亮高歌:“我欲上天攬明月——”

湯圓圓腦海裏忽然浮上一句十分應景的話,然而考慮到鄭高峰的感受,她只是默默地想了想,并沒有說出來。

片刻之後,就聽見鄭高峰悲痛萬分地說出了湯圓圓心底的話:“你咋不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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