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圓圓在古代

夏錦衣顧不得許多，忙奔到樓下一看，心道糟糕。

原來這客棧的地板都是木質的，中間都有小縫隙，而方才那一灘血，正從上方滲過木質地板，一點點滴落下來，正打在熬夜守店的掌櫃桌子上。

掌櫃面色慘白，向後倒去，碰翻了身後的椅子。

那血漬從賬本上暈開，渲染——

夏錦衣立刻上樓，對夏錦時道：“來不及了，我們現在就要離開！”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客人轉醒了，正好奇地打開門縫來窺視，樓上的幾個家仆也已經沖下來，急忙忙道：“二小姐？呀！三小……三爺！三爺什麽時候回來的？”

夏錦衣：“……”

夏錦時并不驚慌，手上已經止住了血，悠然站起身來，道：“走可以，但是我不會帶着那丫頭的。”

夏錦衣皺眉。這時候湯圓圓已經坐起來了，剛迷迷糊糊走下床，就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一低頭，正和那死人睜大的眼睛對上，吓得嗷嗚一聲慘叫了出來。

夏錦衣一把扛起湯圓圓，手裏拿着那個灰色的布包裹，對幾個家仆道：“二姐受了傷，你們立刻去找藥，好生給她療傷，一路上好好照顧，聽到了沒有？”

說罷，帶着湯圓圓從窗口一躍而出，消失在月色之下。

夏錦時手上帶着傷口，急急追了兩步，站在窗口氣道：“夏錦衣！你這是引狼入室！”

幾個人家仆在後面面面相觑，都紛紛道：“二小姐，快走吧，咱們畢竟是江湖人家，在官府的地盤上出了事兒，咱們不好辦……”

夏錦時怒道：“那就跟我下樓！”

說罷，提着裙子向樓下走去。

幾個家仆面面相觑，擦了一把汗水，道：“……小姐，人已經醒了不少了，咱們走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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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錦時怒道：“難道你讓我跟在那死丫頭屁股後面嗎！”

幾個人瑟縮了一下：“……好像，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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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圓圓在夏錦衣背上睜開眼睛，恍惚地看着周圍迅速變化的景色，噘嘴問道：“這是哪裏喲？”

夏錦衣說：“找個落腳的地方，呆一晚上，明天帶你去我家。”

湯圓圓揉着眼睛：“可是我還要送镖去江南揚州夏家……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夏家在哪裏哦……”

夏錦衣說：“我就是夏家人。”

湯圓圓登時清醒了：“哇，真的？”

夏錦衣道：“你忘了麽，我叫夏錦衣。”

湯圓圓一時間意識到自己撿到寶了，激動地差點沒從夏錦衣背上跌下去：“真的嗎？那太好了，我正好要去夏家送镖夏錦衣，你這麽厲害，是不是夏家的什麽門主，掌門弟子，武林高手？”

夏錦衣的聲音十分平淡：“可惜都不是，我就是個砍柴的，打雜的，給主子洗衣服的，主子心情要是不好了，指不定幾天不理我，還得給我摔臉子呢。”

比如二姐夏錦時，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指着夏錦衣的鼻子罵道：“死丫頭，我剛才說了一個時辰，你到底聽見了沒有！！”

每每遇到這種時候，夏錦衣大多時候一臉平和地擡頭：“也聽進去了幾句的。”

夏錦時聞言，捂臉哀嚎：“我怎麽又你這麽個妹妹？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你是個女孩子，遇見林家那幾個小公子，好歹要矜持一點，不要動不動就把人家打得斷腿……”

夏錦衣擡了擡眉毛，一副了然的模樣：“那我以後會讓着他們的。”

這種事情到了最後，往往是她二姐瞪着一雙眼睛看着她，吼道：“你給我滾回去面壁！永遠別再和我說話，永遠！”

……

湯圓圓聽了，覺得這麽厲害的一個人居然還要受人氣，立刻同情心大起：“你好可憐，要受氣的哦。”

夏錦衣心想其實呢，大多數時候是別人受她的氣。

夏錦衣說：“嗯。”

湯圓圓摟着她的脖子，說：“那你以後來我們镖局吧，我師兄他們對我可好啦，你這麽厲害又這麽漂亮，大家肯定都喜歡你……”

湯圓圓若是知道自己正在試圖拉攏夏家親傳的弟子去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镖局，一定會覺得丢人丢得頭都擡不起來，然而好在她不知道，有時候人不知道的時候無畏起來也很幸運。

夏錦衣聞言，多了幾分警惕：“什麽師兄？”

湯圓圓很幸福地說：“我有十七個師兄呢！尤其是我大師兄，對我最好啦！你別看他又胖又傻人又笨的，但是對大家都很真誠，還有我二師兄，你不要看他賊眉鼠眼說話尖刻，其實也是個大好人呢！”

夏錦衣：“……”

……又胖又傻有笨又賊眉鼠眼說話尖刻。

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覺得很放心啊。

此刻兩個人已經跨越了大半個揚州城，腳下生風，在房頂之上走得飛快，夏錦衣回眸看了她一眼：“怕麽？”

湯圓圓因為怕高一直閉着眼睛，她腦子比較慢，第一反應是：“……怕什麽？”

然後，相對很快地，她睜開眼睛，向下看了一眼，發現到自己正在入夜了的揚州城的房頂飛躍着，腳下是已經漸次熄滅的萬家燈火。

……好高。

青石磚好硬的樣子。

夏錦衣忽然放肆地笑了一聲，竟在飛奔之中松開手來。

湯圓圓尖叫一聲就跌下去了，途中被夏錦衣及時撈起，救起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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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揚州城外，夏錦衣背着睡得跟只豬一樣的湯圓圓尋地方投宿。

湯圓圓原本還在夢境之中，迷迷糊糊聽見背着自己的人咕哝了一句：“真是欠了你的。”

湯圓圓睜開霧氣蒙蒙的眼睛，問：“天亮了？”

夏錦衣頭也不回，道：“沉死，自己下來走。”

說罷竟當真松手。

湯圓圓已經着了一次道，這次被她松開手，吓得慘叫一聲死死摟住她脖子，熊一樣盤在她身上，整個人登時就清醒了，黏在她背上看了半晌，确定是在地面無疑，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小心地從夏錦衣身上爬下來。

她剛一下來，夏錦衣挺得筆直的身子就如同癱了一般，沒骨頭似的在路邊坐下，一手搭在腿上，似笑非笑看着她。

湯圓圓起初茫然，看着她的笑又傻呵呵看着自己，半晌，終于理解她的意思，氣得跺腳：“我知道了！會少吃點的！”

夏錦衣：“……沒事。”

這句話一出來，遙遙跟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幾個人都是陡然一驚。

夏錦時斜眼看着身邊幾個家奴：“你們往後退做什麽，退的遠了是她就看不見了還是我就打不到你們了麽？”

幾個人立刻齊聲道：“不敢！二小姐随便打！”

聲音一出，驚飛樹上栖着的幾只鳥。夏錦時瞪眼：“作什麽死，想要暴露嗎！”

幾個人只得乖乖蔫兒下去，耷拉着腦袋不說話。

夏錦時道：“站着做什麽，往前走啊！你不走還等着我來背你麽？”

家奴可憐兮兮擡頭，巴巴地問：“可是二小姐，三爺他們都休息了啊，要不我們也？”

夏錦時說：“哦，那要不要我也背着你走？”

于是，夏錦衣坐在樹下揉肩膀，湯圓圓站在她身邊伸懶腰的時候，就看見四個人一臉淡定地從眼前的官道上走過去，除了為首的夏錦時一臉怒氣之外，剩下的三個家奴都挺直了腰板目視前方，簡直正經得不能再正經。

夏錦衣擡起頭，看着他們幾個死死板住的臉：“……”

湯圓圓回頭的時候看見一個華服女子領着三只誓死不肯往夏錦衣這邊兒看的僵屍一般的家奴，正大搖大擺走在路上。

夏錦衣低頭，繼續活動筋骨。

湯圓圓看了半晌，回頭問夏錦衣：“她們幾個是不是和你一道兒的？”

夏錦衣擡頭：“是麽？要是一道兒的，她們怎麽不看我？”

湯圓圓覺得這問題有點古怪，于是絞盡腦汁想了想：“……那是……她們沒看見？”

于是夏錦衣出聲喚道：“幾位？”

一個家奴下意識回頭，立刻被旁邊的人扳回腦袋去，于是三個人繼續一身僵硬一臉刻板地往前走。

夏錦衣：“……”

為首那女子刻意道：“你們看見咱家三爺了嗎？”

另外三個人立刻一齊搖頭。

走在前面的夏錦時頭也不回，氣道：“你們覺得搖頭我看得見嗎？”

衆：“沒看見！”

夏錦時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往前走了。

坐在樹邊兒上的夏錦衣哭笑不得，喚了一聲：“二姐，二小姐。”

三個趕了一夜路的家奴立刻如蒙大赦一般等着夏錦時宣布就地休息，果然那她站住了，三人眼中登時射出希望的光來。

夏錦時說：“你們說說，這世上就是有種傻子，明明是個熱心腸，還偏偏要做出一副別人欠了她錢的臭臉來，末了不聽勸，傻呵呵誰都幫……”

夏錦衣只得站起來：“二小姐，奴才知錯了還不成麽？”

夏錦時這才轉臉看了她一眼，回眸幽幽望向湯圓圓，笑道：“小姑娘，我昨個兒見你包裹裏有封信，我尋思着和我們夏家一個長輩有點子關系……”

湯圓圓點頭：“是要送去夏家的。”

夏錦時伸出一只纖細漂亮的手，悠悠道：“要不給我，我替你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