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圓圓在古代

刀刃極薄，冰冷的光在暗夜裏一閃，噪聲四起。

那中年男子的聲音驀地響起來：“好好好，你說什麽都好！放了時兒，行不行？”

夏錦時被她死死扣住喉嚨，艱難地說道：“小姑，父親他……不想害你的……”

夏婉遙扯住她往後退，聲音依舊甜美：“事到臨頭咱們誰都沒好下場，時兒自小最是聽話，陪小姑一起死好不好？”

她手上的力道加大，夏錦時喉嚨被勒緊，嗆得咳嗽一聲：“小姑！”

夏婉遙的聲音很低，周圍又是一片喧鬧之聲，自然沒人聽見這句話，那中年男人還在不停地說着：“婉遙，我們到底是親生兄妹，時兒也是你親侄女！你做錯的事情，大哥難過、生氣，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加害與你，至多是想除了你門主的位子讓你不要再害人，你要走，夏家沒人攔着你，但是求你先把時兒放開好不好？”

夏婉遙笑着：“好啊，我離開了，就把時兒給你們送回來……”

中年男子忙道：“好好好，你走，你走，所有人都讓開！”

周圍的人群紛紛推開，只留下夏婉遙和其親信站在中央。夏婉遙以餘光瞥了正站在大門口的夏錦衣一眼：“三姑娘，這整個夏家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你站在門口，我可走不了。”

夏錦衣站着沒動。那中年男人忙道：“錦衣，不可沖動！”

夏錦衣依舊筆直地站在那裏，掃視一眼周圍的人，開口：“小姑，你不能走。”

夏婉遙大笑兩聲：“時兒看見沒，你父親疼你，妹妹可不疼你！這家裏呆不下去了，和小姑一起走吧？”

周圍一片嘩然。

湯圓圓小聲道：“美人姐姐，我們要不先讓開吧？”

夏錦衣繃緊了神經，側耳仔細傾聽片刻，開口時聲音冷靜：“我只想問一句，小姑是不是殺了外面的巡邏兵？”

一語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夏錦衣，夏婉遙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忽的，夏錦衣身後一支羽箭破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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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幾乎發生在一瞬間，夏錦衣向右邊退去，一只手用力推開湯圓圓，兩人避開那支要命的箭——

而就在大門與正堂的支線路徑上，離得最近的，就是站在正中央的夏錦時和正把刀架在她身上的夏婉遙。

羽箭淩空而來。

夏婉遙下意識退開，然而卻忘了站在她面前的夏錦時因脖子上架着刀，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時間仿佛被無限地放慢，夏錦衣在躲開之後意識到那箭的去向，立刻躍起伸手試圖抓住那支劃破空氣的羽箭——

她離得極近，因而無比清楚地看見鮮紅的血從夏錦時的胸膛之中噴薄而出，盡數灑在她臉上。

夏錦衣一把抱緊向後倒去的二姐，回眸厲聲道：“關上門！”

朱漆的大門迅速關上，依舊有不少羽箭從縫隙之中奔竄而入，夏家人紛紛躲開，門前的兩個家奴将大門死死合上，門上發出無數羽箭的撞擊之聲，在漆黑的夜裏，顯得格外沉重。

門外有人朗聲道：“江南夏家，販賣人口，持械鬥毆殺人無數！今日官府來清繳，識相的速速出來談判！”

中年男子身邊有人道：“幫主，官府不好惹，我們派個人出去談判，再出些銀子，也比打一架強……”

夏錦衣抱着受了重傷的二姐，将她交給一旁的家奴，道：“血已經止住了，帶去後堂，劉志的妻子懂醫術，讓她救人！”

家奴趕忙兩個人一頭一尾将夏錦時小心擡起，送往後院醫治。

夏錦衣送走了二姐，這才轉過頭來，道：“父親，萬不可開門。他們若是要來談判，就不會将巡邏的人趕盡殺絕，更不會射這一支箭！我們要麽打贏他們，要麽活生生被——”

夏錦衣陡然一驚，四下環顧，看見夏家幾乎所有人都集中在這裏，而面前是堅實的高牆，如果對方——

就在這時，聽見外面有人厲喝一聲：“夏幫主，再不開門，我們就放箭了！”

那中年男子嘆息一聲：“我出去！”

夏錦衣皺眉：“父親！”

中年男子看向她，道：“我若是不出去，夏家如今前後成包圍之勢，他們若是放火箭進來，我們豈不是全部要被活活燒死！錦衣，你輕功最是了得，若是出了事情，你就突圍去演武堂，把所有門下的弟子都搬來，我們和她們決一死戰！”

這時，夏婉遙猛地開口：“那今日下午埋伏在我院子周圍的殺手，不是你的人？”

中年男人一驚：“什麽！”

夏婉遙遲疑道：“今日時兒來之前，我……我察覺到有外族殺手埋伏，我以為是你要殺我，為了家族門面想要做成外敵仇殺的樣子，因而才——”

夏錦衣聞言立刻撥開人群向後院奔去，剛走了兩步發覺不對，驀然回頭，見人群之中猛地亮出幾把刀來，猝不及防地向身邊人砍去。

夏家人也不好惹，紛紛拔刀相對，一時間院子裏一片刀光劍影，铿锵之聲四起。

那中年男子拔刀，一邊與人交戰一邊對夏錦衣吼道：“衣兒輕功好，沖出去到演武堂找人來！”

他話音剛落，夏錦衣已經躍到牆頭，猛地一回頭，見父親一把抱起湯圓圓，竟向牆頭抛來，喊道：“帶這丫頭走！夏家人自己的禍事，是生是死，不連累外姓人！”

夏錦衣一驚，趕緊抱住正吓得哇哇大叫的湯圓圓，一把摟着她跳下牆頭，随手揮落幾支箭，帶着湯圓圓一路殺出重圍去，竟也沒遭到多大的阻攔。

湯圓圓被她帶着逃離，身上濺了不少血，早已經吓得不輕，轉頭問夏錦衣道：“官府這麽這樣？這和強盜有什麽區別！”

夏錦衣一路注意情況，道：“大概不是官府，只是些兵。幾年前打仗的時候，世道亂，但是夏家太平，各路財寶斂了不少，他們是看上這些錢了。”

湯圓圓見周圍已經沒人追着了，松了口氣：“演武堂又幫手嗎？”

夏錦衣點頭：“夏家的大半弟子都住在那裏，相當于一小支兵了，走吧。”

湯圓圓被夏錦衣抱着，走得很快，不一會兒眼前就出現了一些房舍，兩人驚喜，忙向前跑去。

深夜之中，月色寂靜，灑落在卵石地面上。竹林之中竹影搖晃，冷風從林間穿過，發出嗚咽之聲。

整個林子異常地靜着。

兩個人察覺異常，放緩腳步，走進房舍。這暗夜之中，竟無一間屋子亮燈。

夏錦衣示意湯圓圓站到身後，她伸手拔刀，行至房舍前最大的一件屋子前。

月夜暗沉星空之下，只見那飛檐之下一個巨大的牌子，上書三個大字“演武堂”，夏錦衣靜心聽了片刻，一腳将門蹬開。

門打開之時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室內昏暗，月光自門口照進屋中。

一地慘白月光，映着無數橫死的人，面目猙獰，黑血橫流。

湯圓圓吓得捂住嘴倒退幾步，扶着牆就幹嘔起來。

夏錦衣猶自不甘心，一間一間屋子踹開看，偌大的演武堂內，竟無一個活人。

人是新死的，晚飯剛過。

夏錦衣陰沉着臉走出來，手中的利刃一閃，就要向遠處奔回去，然而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夏家大院猛地燃起火光。

無數火箭在空中密密麻麻射向夏家，一時間大火燃起，火焰沖天。

外面的竹林裏，是無數黑壓壓的兵馬。

夏錦衣終于明白她們為什麽能走得這麽容易了。

演武堂中已成死城，而夏家被困，正是甕中之鼈的格局。所以，走一兩個人去求救，也沒什麽用不是？夏家人武功高強，出來搬救兵的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誰會去碰這個黴頭？

夏錦衣拔刀緩緩往回走去。

這時候，她身後的湯圓圓忽然撲上來，死死抱住她腰間，哽咽道：“別回去！”

夏錦衣的聲音冰冷：“放開。”

湯圓圓哽咽：“我很傻，很笨，幫不上忙，但是我也知道他們敢讓你出來，就是知道你一定會回去……”

夏錦衣推開她：“你在這裏等我。”

月夜之下，她從竹林之中躍起，黑衣上的金紋映着慘白的月光。

“我再回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