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不辭而別
夜色正好,将陸铮二人的倒影拉的老長老長,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慢慢移動。
藏在暗處的隐一聽着左三爺頭頭是道地分析着為官之道,終于明白為什麽他家主子獨獨對這個書生不同了。
開始他以為只是因為救命之恩,現在看來,這個書生确實有別于時下那些以“治國安邦”标榜自己的書呆子。
至少,他敢在面對陸公爺時,直白地說出自己的野心,說他想做官首先是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标,其次才是為國為民。
快到左府側門時,陸铮突然轉過身問左邵卿:“你真想為官?”
左邵卿正說到自己的政策見解,冷不伶仃被打岔了一句,思維有些轉不過來。
陸铮伸手在他腦門上敲了敲,重複道:“你想考科舉?你想入仕為官?”
左邵卿傻傻地點頭,他當然想啊,上輩子想,這輩子也想,可以說,除了報仇外,這是他最大的執念了。
“先皇有命,左家後人不得踏入京都一步。”
左邵卿呆傻的臉色慢慢染上一層灰白之色,搖頭苦笑道:“是啊……晚生……晚生只是……”
他盡量讓自己的眼神更加清澈,看起來更加絕望些,前一刻還口齒伶俐的少年頓時變成了一只耷拉着腦袋的小松鼠,看起來可憐至極。
左邵卿一邊等着陸铮的善心大發,一邊漫無邊際地想:如果陸公爺不打算格外開恩,他是否還要繼續促成兩家的聯姻呢?
會不會因為他的原因,導致這一世左家無法改變命運?導致他也無法參加會試?
等他回過神來,驚覺那個本應該善心大發的人竟然撇下他一個人自己先走了。
他深深吸進一口冷氣,拍了拍發僵的臉頰,瞪着陸铮的背影在心裏将陸家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然後快步追上去。
眨眼的功夫,前頭的陸铮就失去了蹤影,左邵卿撇撇嘴,趁着四下無人,同樣運起輕功,越過那道不高的圍牆,準确無誤地落在圍牆內的一棵大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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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子,羅小六正坐在門檻上支着腦袋打瞌睡,左邵卿悄無聲息地從他身邊穿過,回到屋子洗漱一番,換了衣服才走過來一腳踹在羅小六的後背上。
羅小六撲騰一下跌坐在地板上,眯着眼睛喊:“誰?……三爺已經睡了!”
左邵卿彎下腰拍了拍他泛着迷糊的臉,“去睡吧。”
羅小六眼皮子勉強睜開一條縫,乖乖地“哦”了一聲,然後木然地走到自己的床邊躺下。
左邵卿敢肯定,明天早上羅小六一定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躺到床上去的。
在院子裏吹了會冷風,左邵卿想了很多,如果陸铮沒有給他開個方便之門,他該如何抉擇?
一覺醒來,左邵卿有些疑惑地摸着胸口,昨夜他做了個夢,依然是帶着顏色的春夢,可是這一次,夢醒之後他竟然看到陸铮站在他面前,而不是和之前那樣每次完事之後就瞬間消失了。
他翻了個身,用臉頰蹭了蹭枕巾,手指突然在枕邊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
他吓了一跳,将東西拿到面前一看,竟然是一把帶着鞘的匕首,青銅色的劍鞘上刻畫着一條活靈活現的蛟龍。
左邵卿将匕首緩緩抽出,烏金打造的匕首顯得暗沉無光,可卻有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銳利感,和自己先前那把中看不中用的匕首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他驚詫地看了看四周,一切都和他睡前一模一樣,就連窗戶也是從裏面鎖着的,那對方是怎麽進來,又是怎麽将東西毫無聲息地放在他枕頭邊的呢?
重生之後,他的警醒度提高了許多,應該不至于有人進來靠他那麽近都發現不了,除非那人的武功已經高到令人望塵莫及的地步了。
他知道這把匕首絕對是陸铮送的,其他人絕對不可能給他這麽個東西。
摸着匕首上刻着的三個小字,左邵卿嘴角勾起,笑容如陽光般燦爛,一物抵一物,陸铮弄壞了他的匕首,賠他一把也是應該的。
至于這兩把匕首的價值差距,被他選擇性無視了。
小心地将匕首貼身放好,左邵卿起床穿衣,洗漱過後換上一套他最得意的衣裳,然後去蕪衡院請安。
等衆人在蕪衡院聚齊後,一如既往地耐心等陸公爺起床。
卯時已過,那邊卻還未有動靜,左韞文在房裏走來走去,讓老管家親自過去看看。
又等了半刻,老管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大呼:“老爺,不好了……”
“怎麽了?可是陸公爺那邊出事了?”如今左府上下最關心的莫過于那位貴不可言的鎮國公了。
十幾雙眼睛焦急地盯着老管家,等着他的下文。
“你倒是快說啊!”左邵陵不耐煩地催了一句。
“是……是……陸公爺不辭而別了,福月樓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候在門外的丫鬟小厮們只會傻愣愣地等着,沒人敢進去,這才讓大家等了這麽久。
“啊……走了?”衆人的表情大同小異,驚訝中帶着緊張,驚訝于陸公爺的不辭而別,緊張于他是不是因為對左府不滿才不辭而別。
左邵卿無端地升起一股失落來,雖然他知道陸铮遲早有一天會走,可是這樣招呼都不打一聲也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不是……”老管家終于喘勻了氣,從袖子裏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左韞文:“老爺,這是在福月樓的廳裏發現的。”
左韞文急忙接過那封信拆開,衆人只見他的臉色由紅到黑再到紅,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手上的那一頁紙。
“老爺,陸公爺寫什麽了?快說啊。”薛氏不悅地催促道。
“爹……”左淑慧見左韞文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興奮地問道:“陸公爺說什麽了?”會不會是她想的那樣?
左韞文愣了半響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形似癫狂,“哈哈……左家複出有望了!列祖列宗在上!左家複出有望了!”他笑着笑着,眼角不可抑制地流下幾滴淚來。
左邵晏第一個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不顧尊卑地搶過那封信,迅速浏覽了一遍,同樣狂喜地笑起來。
左邵卿往後退了一步,不爽地撇撇嘴,昨天晚上陸铮明明什麽都沒對他說,卻給左韞文留了信,真是讓他們撿到大便宜了。
左韞文的興奮勁過後,拍着大兒子的肩膀囑咐道:“邵宴啊,趕明兒起你就不要出門了,好好準備準備,年後就出發去京城,三月的會試一定要考出個好成績來。”
左邵晏喜形于色,本就俊朗的面龐散發出自信奪目的光彩,“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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