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隐秘

夏奶奶的壽宴是海城上層圈子裏近期少有的大事。凡是收到請柬的人家都十分重視,晚上不到七點,賓客陸陸續續從海城各處趕到了夏家老宅。夏家用來待客的地方是位于老宅前院的慎思堂,最初的設計就是待客之用。夏家在解放後重新将這裏裝修了一番,布置的更為現代,依然用作了待客的地方。

周振一家三口是最早到的一批賓客。為了表示對這件事的重視,周振的妻子特意從國外趕了回來。遠遠的看到自家大哥,周含清笑盈盈的迎了上去,親自帶着周振一家來到了夏奶奶的面前。

對于周含清這個兒媳婦,夏奶奶從來就沒有滿意過。小門小戶出來的一個丫頭,也不知道夏志成到底看上了她哪裏。

說來,夏志成的兩段婚姻,夏奶奶其實都十分不滿意。第一段和池欣雲,單論人品夏奶奶挑不出什麽毛病,但誰讓池欣雲是池家的女兒呢?夏奶奶想到池家就不痛快,要不是夏爺爺和夏志成堅持,她怎麽可能同意池欣雲嫁進來。再加上池欣雲看着溫婉柔順好欺負,其實性子烈的很,一點虧都不肯吃。夏奶奶和她做了近十年婆媳,愣是沒占過一次上風。

到了池欣雲去世,夏奶奶想總算是能挑一個她喜歡的兒媳婦了,誰知道夏志成居然先斬後奏,娶了沒有任何背景的周含清。夏奶奶氣個半死,一連幾個月沒搭理夏志成。一直到現在,夏奶奶對周含清還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時不時要挑剔一番。

總算今天過生日,夏奶奶心情還不錯,對着周振一家三口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擠出了一個小弧度的笑容。周振識趣的說了幾句吉祥話就跟着周含清離開了,順手打發周子昌去找夏澤。

周子昌沒敢說已經有一個星期沒和夏澤聯系了,苦着臉答應了一聲,轉頭在大廳四處找着夏澤的身影。打發走了周子昌,周振提到了正事。“怎麽樣?妹夫還是說那塊地不行?”

周含清心煩的點點頭,壓低了聲音道:“大哥你也知道志成的性子。小事他擡擡手就過去了,大事從不含糊。這塊地池家拿到和我們拿到對他都沒什麽區別,你妹妹我是沒那麽大的本事影響到他。要說能影響到他的女人也不是沒有,喏,老太太上頭坐着呢。”

周振笑了起來,他還以為周含清要說池欣雲呢,沒想到是夏老太太。要是別人好辦,無非是投其所好四個字,可夏老太太一向看不上周家,他就是想要遞個話都遞不上。

周振想着說什麽,那頭池家來人了。周含清匆匆交代了一聲,就趕着門口迎了過去。周振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看着在他來時找不到人影,在池家出現就迎到了門口的夏志成,心裏發狠周家遲早有超過池家的一天。

他這邊神情微變,夏志傑遠遠的看到了,笑着端着酒走了過來。

“周老弟,好久不見,越來越年輕了啊!”

周振哈哈笑着,“哪裏哪裏。”

兩人都是浸淫商場多年的老狐貍,你來我往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大廳入口。池守正笑容滿面的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還低頭和身側的夏澤說着什麽。池以衡走在另一側,同樣是滿臉笑意,偶會也會側身在對話中插一句。三人看起來感情頗好,并不似外面謠傳的夏澤和池家關系疏遠的樣子。

廳內衆人看在眼中,心中紛紛猜測,看樣子,夏澤是親自出去迎的池守正。有和池家關系好的,不免會想夏澤是真的長大了。有那些心思八卦的人很快把視線轉移到了夏志成身後的周含清身上,想看看周含清此時是什麽反應。可惜周含清從始至終都端着笑,看不出有任何的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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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澤頂着衆人探究的視線,笑容不變。上一世這個時候表哥還沒有回過,奶奶壽宴是舅舅一個人過來的。他不懂事,不僅沒有去迎舅舅,全場也只是在最開始和舅舅說了幾句話。事後他從其他人口中得知,他的行為狠狠給了舅舅一個沒臉。舅舅雖然沒有對他生氣,心裏卻不是不難過的。這一次夏澤早早等在了門口,當看到舅舅因為他的出現而滿臉驚喜時,夏澤心中酸澀,揚着笑臉迎了過去。

池守正的心情很好,從來沒有這樣好過。之後的時間,他一直把夏澤帶在了身邊。不管是和誰打招呼,都要笑呵呵的介紹一遍夏澤。夏澤禮儀完美,表現聽話。頂着一張精致異常的臉扮起乖巧來,簡直像個天使。一時衆人紛紛誇贊夏澤懂事,就連他以前打架鬧事都被一句年少輕狂給帶了過去。

繞了一圈下來,池守正心滿意足,笑着同夏澤揮揮手,“接下來舅舅要去找幾個老夥計敘敘舊,小澤你也自己去玩吧。找找你朋友什麽的,看看有沒有漂亮的小姑娘聊一聊。”

夏澤:“……”

池守正哈哈大笑,朝着夏澤擠擠眼,丢下夏澤和池以衡,去找墨家的老頭去了。

夏澤窘然的看着池以衡,池以衡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有侍者端着酒水走過,夏澤随手就想拿一杯,不料池以衡搶在他前面端了一杯果汁塞到了他的手裏,“小孩子不要喝酒。”

夏澤一下子想到了上次酒吧池以衡生氣的事,憋了半晌,“……我已經十八歲了。”

池以衡挑眉笑笑正要說話,突然頓了一下,夏澤對池以衡的反應一向敏感,當下順着池以衡的視線看去,就看到大廳的一角,父親正扶着一名陌生的中年女子說着什麽。女子看起來十分抱歉,連連拿着紙巾給父親擦拭着衣擺,就像是不小心把什麽滴上去一樣。

夏澤一開始并不以為意,無非是女子不小心撞上了父親,不算什麽大事。他正要收回視線,卻是一掃眼看到了面帶緊張的夏源。夏源的視線緊緊的盯在女子的身上,若非場合不對,夏澤都有一種夏源要沖過去拉開女子的錯覺。

夏澤心中一動,視線重新回到了父子和陌生的中年女子身上。父親似乎是對周圍人說了什麽,指指外套的下擺,一臉歉意的走出了大廳。而同時,那名陌生的中年女子狀似若無其事的在附近繞了一圈,也快步貼着角落走出了大廳。

兩人一前一後的行為讓夏澤下意識的就要跟上去,他本能的覺得事情不像他看到的這樣簡單。擡腿的瞬間,夏澤突然意識到池以衡還在。他故作自然的看向了池以衡,說着:“廳裏太熱了。表哥我去外面透透氣。”

池以衡了然的看了夏澤一眼,點了點頭。

夏澤來不及想池以衡的眼神是什麽意思,匆匆的走出了大廳。他左右四顧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猶豫了一下,試探的沿着走廊朝着慎思堂一側的雜物間走去。

雜物間緊貼着夏家用來待客的慎思堂,是一座長條形的房子,平日用來堆放一些慎思堂不用的家俱和裝飾,很少有人會到那裏。夏澤心想,父親要是有什麽想要瞞着衆人的話,那裏确實是一個隐蔽的好地方。他一路輕手輕腳,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沿途沒有任何人經過,也沒有任何說話的聲音。他正想着自己是不是猜錯了,就聽到走廊盡頭雜物間裏父親突然拔高的聲音,夾雜着隐藏不住的怒意。

“田曉靜,你是不是要毀了他才甘心。”

夏澤停住了腳步,忍不住心想田曉靜又是誰?

有女聲響起,聲音尖利,“他是我兒子,我怎麽舍得毀了他。”

他又是誰?這是夏澤的第一念頭。而後他反應過來,什麽兒子?父親緊張的态度代表了什麽意思?夏澤一下子聯想到了什麽,心口砰砰跳了起來,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幾步,側耳凝神聽着裏面的動靜。

許是屋裏人意識到了他們情緒的波動,夏澤聽到了腳步聲朝着雜物間深處走去。連帶着他們對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夏澤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要伸手推開雜物間的門,一只手突兀的從背後伸出抓住了他。

夏澤吓了一跳,猛地擡頭,正對上了池以衡不贊同的眼神。

“表……哥……”夏澤無聲的叫了一聲。

池以衡緊緊的抓着夏澤,搖了搖頭。早在大廳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夏澤的心神不定,當時他并不當回事。不過是姑父和陌生女人撞了一下,夏澤心思敏感也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麽。看着夏澤跟着姑父走出了大廳,池以衡原本想着等夏澤發現不是那麽一回事,他就該回來了。可想了想,他還是不放心夏澤,萬一夏澤沖動下跟姑父起了沖突就不好了。他一路尋着夏澤的身影過來,沒想到遠遠的就聽到了姑父和那個女人的對話。現在池以衡也開始覺得事情不對了,可猜到是一回事,不代表池以衡覺得夏澤該冒險偷聽。萬一被姑父發現彼此尴尬,不如私下偷偷調查。

池以衡正要拉着夏澤離開,兩人的身後又傳來了腳步聲,隐隐還有夏濱說話的聲音。這下子無法離開了。雜物間就在走廊的盡頭,前面是堵牆無路可走。若他們原路返回撞到夏濱,只要夏濱開口打聲招呼,房間內的夏志成就會知道夏澤在外面。聽着夏濱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池以衡當機立斷拉着夏澤推開了雜物間的門。

門內的聲音頓時消失了,整個屋內黑漆漆的一片安靜。池以衡站在門口,借着門縫的光線勉強辨認出了屋內堆滿了家俱,一路延伸到最裏面,只在中間留下了一條兩人寬的過道。

這下子池以衡徹底放下了心。他之所以敢帶着夏澤躲進來,也是猜到了這裏面應該堆滿東西,夏志成未必能看清進來的是誰。他本來想着帶着夏澤在門口躲一躲就好,沒想到外面的腳步聲也是直奔雜物間而來。池以衡無奈的拉着夏澤摸黑走了幾步,拐進了幾個大櫃子中間,堪堪遮擋住了兩人的身影。

誰也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櫃子中間的縫隙小的可憐,夏澤只能緊緊的貼在池以衡的胸口。他茫然的想着,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他原本是帶着寧枉勿縱的心思想要跟着父親看看到底怎麽一回事?沒想到會聽到那番對話,他還沒回神,池以衡突然出現,最後就變成了他和池以衡兩人偷偷摸摸的躲在了這裏。

怎麽就躲起來了呢?夏澤還在想,就聽到雜物間的門被推開,又有人走了進來。明亮的光線一閃而過,夏澤此時才注意到擋在他們面前的櫃子似乎是一座老式的镂雕木櫃,透過镂空的圖案,正好能看到外面。

不意外的,來人正是夏濱和沈嘉石。

夏濱一進來就笑道:“這個地方不錯,誰也找不到。寶貝,說實話你也忍不住了吧?”

沈嘉石冷淡道:“做就做,怎麽這麽多廢話。”

兩人的話一出口,夏澤就意識到了什麽,頓時覺得尴尬起來。下一刻,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聲音響起,間或夾雜着兩人接吻的水聲。夏澤窘然的站在那裏,想着自己該做出什麽反應。一只溫暖的大手突然蓋在了他的臉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夏澤:“……”

池以衡的反應近乎是下意識的,當夏濱和沈嘉石出現在雜物間時,池以衡還沒意識都什麽。可當夏濱一開口,池以衡頓時也覺得尴尬起來。他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只是夏澤還在這裏,怎麽能讓夏澤看到這些?

池以衡第一反應是遮住了夏澤的眼睛,可當他做完後才意識到屋子裏這麽暗,就算他不遮,夏澤估計也看不到什麽,真正該捂住的是夏澤的耳朵。

池以衡心裏想着,就覺得掌心下夏澤的眼睛眨啊眨,長長的睫毛像一把羽毛小扇子撓的他掌心癢癢的,似乎連心也癢了起來。

門口兩人的動靜還在繼續,池以衡聽到了沈嘉石壓抑的呻吟。許是因着視線受阻的緣故,聽力反而異常的敏銳起來。沈嘉石的聲音仿佛就響起在兩人的耳側,彌漫着放縱的情欲味道。池以衡放開了遮着夏澤眼睛的手,無奈的改為了捂住他的耳朵。

夏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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