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亂局

夏家的一場鬧劇以夏志傑和沈家湊齊了一千萬而告終。

對于沈嘉石,夏志傑被他咬了一口正是恨的咬牙切齒之際,自然不肯錢上吃虧,只肯出五百萬。這也就意味着沈嘉石要承擔剩下的五百萬。

沈嘉石有錢,夏志傑和他自己都知道,可他沒辦法把錢拿出來。一旁等着的夏志成眼看就失了耐心,沈嘉石知道夏志成對他有了偏見,此時未必不是故意看他難堪。沒有選擇之下,沈嘉石只能看着夏志傑惡意的通知了父母這件事。

接到了夏家的電話,沈嘉石的父母立刻趕了過來。夏志傑在電話中說的并不清楚,只說是沈嘉石偷了夏家的幾幅畫,其中一幅已經被人買下,需要五百萬贖回。沈嘉石的父母完全不敢相信他們聽到的,嘉石一直都是沈家的驕傲,怎麽會偷東西?偷的還是夏家?

兩人一路想着會不會是搞錯了什麽,可夏家凝重的氣氛讓他們什麽都不敢問。尤其是沈嘉石站在那裏,不喊冤不辯解,更讓兩人将所有的疑問都咽回到了肚子裏。

如今沈家說是落魄,其實只是相對夏家而言。在海城,沈家也算得上是家境殷實的中産。只是五百萬不是小數字,沈家集全家之力也一時湊不齊這麽多。面對着疑懼﹑心驚還有小心翼翼的沈家夫婦,夏奶奶有心先替他們墊上這筆錢,被夏思慧攔了下來。夏奶奶總說夏思慧天真,可夏思慧覺得面對沈家,真正天真的是夏奶奶。她并不相信夏奶奶關于沈嘉石的一套說辭,什麽心底良善,什麽出于同情才幫的二哥。他怎麽不同情別人?夏思慧覺得指不定二哥私下給了沈嘉石什麽好處,兩人才勾搭在了一起。就算沈嘉石是真良善,如今夏家被攪合的亂七八糟,夏奶奶此時出面無異于火上澆油,二哥私下估計能恨死沈嘉石。

夏思慧的阻撓讓沈家沒了辦法,不得不将他們現在住的一套房子抵給了夏志傑,折價了五百萬。幸而他們在海城郊區還有另一套小點的房子,不至于流落街頭。

整個過程中,沈家夫婦一直都是各種陪着小心,沈嘉石看着眼裏,緊緊的攥緊了拳頭,指甲刺在了肉裏。

湊完了這筆錢,管家客氣的将沈家三口送出了老宅,并委婉的表示了一句夏奶奶身體不好,一段時間恐怕是沒辦法見外客了。沈嘉石的父親聽明白了管家的暗示,一時臉漲的通紅。從接到電話的驚懼,到被迫抵押房子的羞辱,他再也壓不住心裏的怒氣,一把将沈嘉石拉上車,怒吼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因着從小就被接到夏家,沈嘉石和父母的感情并不親近,再則這件事也根本無法解釋。沈嘉石皺皺眉,輕描淡寫道:“這筆錢我會給你們的,其他的你們就不要管了。”

沈父的怒氣在聽到這句話後到達了頂峰。沈嘉石從小是夏奶奶帶大,他們平日對沈嘉石的生活并不插手,也不知該如何插手,養成了沈嘉石什麽事都自己做決定的習慣。若是平時也就罷了,現在這種時候,沈嘉石還是一副我拿決定你們聽着的樣子,沈父頓時氣得手都抖了起來。

“什麽叫不要管?你哪來的錢?你是不是真的如夏志傑說的一樣偷夏家的東西了?”

沈嘉石沒有否認,沈父剎那只覺得腦門子充血,想都沒想一記耳光甩在了沈嘉石的臉上。

“你怎麽敢?”

沈嘉石捂着臉冷笑起來,“主謀是夏志傑,我不過是個幫兇,出了事他就把我推出來,真正偷東西的是他不是我。”

“嘉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沈母心疼的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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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石掙脫了沈母的手,淡淡道:“這件事一時說不清楚,你們就不要管了。等我安排好了,我會去找你們的。”

“安排?什麽安排?”

沈父狐疑的看着他,沈嘉石什麽都沒有解釋,徑直推開門下了車。

“嘉石!”沈母叫了一聲沒有喊住沈嘉石,回頭抱怨的看着沈父,“都怪你,幹嘛打孩子。你也聽了是夏家仗勢欺人,和嘉石有什麽關系。”

沈父瞪了沈母一眼,冷着臉道:“沒出事之前夏家就是千好萬好,出了事就是仗勢欺人。我當初就不同意把嘉石送到夏家,他要在書畫上面真有靈性就給我踏踏實實一步一步來,借着夏家的勢算什麽?夏家這些年待嘉石不薄,不管嘉石有什麽理由,偷東西都是不對。”

面對着沈父的怒氣,沈母沒敢再說話,只是擔憂的看了車外一眼,沈嘉石的身影早已看不到了。

遠遠的避開了父母,沈嘉石招了一輛車報上了學校的地址。他靠在後座上,臉上浮現了一抹倦意。上午的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他一時有點措不及防。幸好他及時反應過來,又有夏志傑那個蠢貨配合,才沒有露出端倪,如今只等夏志成查到夏志傑的消費記錄,就能把這件事扣死在夏志傑的頭上。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他就可以帶着父母遠走高飛了。

沈嘉石在腦海将上午的事重新過了一遍,猛地坐了起來。

不對,為什麽爆出來的是唐翌年的《報春圖》?

若是《月下廬山圖》被爆了出來,還能說一句是陰差陽錯,可《報春圖》他記得陳輝說過要湊齊一套再出手,怎麽會出現在夏家手裏?

沈嘉石的心劇烈的跳了起來,飛快的摁下了陳輝的號碼,等着聽陳輝一句解釋。

電話在十幾秒後被人接了起來,對面的人不是陳輝,而是一個沈嘉石隐隐覺得熟悉的聲音。“你是誰?”

沈嘉石愣了一下,道:“我找陳叔。”

“陳叔?”對面的人笑了起來,似乎是在嘲笑,“小弟弟,你想爬上陳輝的床還早了點,你不知道他喜歡成熟的男人嗎?過幾年再來吧。”

說話之人幹脆利索的挂斷了電話,沈嘉石的臉色難看起來。他忍着怒氣發了一條短信給陳輝,追問着《報春圖》到底怎麽一回事?

短信提示的聲音響起,一只白皙而修長的手撿起了手機,手的主人赫然是郭華霆。他一臉譏诮的看完了短信,裸着身體下了床,走到了浴室門口,敲敲門,慵懶着聲音道:“沈嘉石是誰?《報春圖》又是什麽?聽對方的聲音還年輕的很,你什麽時候對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感興趣了?”

浴室門很快打開,陳輝一伸手把郭華霆拉了進去。他一邊充滿性趣的摸上了郭華霆的身體,一邊漫不經心道:“一個自以為聰明的棋子罷了,很快就沒用了,這也值得你吃醋?”

郭華霆配合着陳輝的動作,無所謂的聽完了對方的解釋,問起了自己關心的那件事。

“天辰由誰演到底定了沒?要是确定了方洛維,我就接另一部戲了。我可沒有那麽大的犧牲精神,甘做綠葉捧着一個新人。”

陳輝抱着郭華霆,在他的身上咬了一口。“放心,肯定是你。強龍不壓地頭蛇,沈曦再有錢又如何?海城可不是中京,拖得時間久了他就知道了。”

郭華霆滿意的哼了一聲,閉上眼緊緊的攀在了陳輝的身上,腦海中卻是莫名的閃過了方洛維看人時幹淨的眼神。嗤!郭華霆嘲弄的想娛樂圈怎麽回事誰不知道?方洛維和沈曦還是一筆爛帳呢,如今又勾搭上了墨正,所謂的幹淨也不過是騙騙外面那些小粉絲而已。

浴室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屋外的手機一次次響起,最終在沒人接的情況下徹底的暗淡了下去。

沈嘉石用力的捏着手機,十幾個電話除了最開始的第一個,陳輝一個都沒接。他隐隐覺得事情似乎有哪裏不對,可他又說不出具體的什麽。他的心開始忐忑不定,再也沒有了最開始離開夏家時的從容。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沈嘉石的疑問也正是池以珩的疑問。

墨禦在池以珩趕到公司前已經在這裏等他半小時了。幾乎是池以珩一回來,他就出現在了池以珩的面前。對着池以珩的問題,墨禦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這件事調查起來很清楚,可卻不怎麽好說出口。事關夏家的醜聞,他已經盡量封鎖相關的消息了。

“是夏志傑。”墨禦将手中的資料遞給了池以衡。“這裏面是夏志傑在怡然居的消費記錄。《報春圖》是他一個月前抵押到怡然居的,因為無力贖回陳輝就收下了這幅畫。他這一年陸陸續續在怡然居輸了不少,前後拿出了十幾幅畫。有的後面他贖了回去,有的就徹底壓給了怡然居。除了《報春圖》,流在外面的還有其他六幅,陳輝不知道這些畫背後的來源,已經把它們都出手了。買家都是外地客人,很難追回來。”

池以珩冷着臉,神色十分的難看。這些東西依着夏思慧的說法應該都是夏澤的。

“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墨禦不清楚池以珩為什麽對這件事這麽上心,想了想道:“我試試。”

“多謝!”池以珩感激的笑笑,墨禦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和我還來這一套。”

池以珩笑了起來,墨禦猶豫道:“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沈家的後人,那個一直住在夏家的青年畫家沈嘉石,你知道吧?”

池以珩點點頭。墨禦斟酌道:“他和夏志傑的關系不正常,你知道就好。”

池以珩沒想到墨禦會這麽說,他皺皺眉,想起了夏奶奶壽宴晚上沈嘉石和夏濱在一起的事,眼中閃過了一絲厭惡。

墨禦沒有在池以珩這裏多待,交代清楚這些事後很快就告辭了。這次夏家的事并不簡單,墨禦隐隐覺得陳輝有什麽在瞞着他。陳輝的背後站着孫德元,這是墨禦一直都知道的事。只是和陳輝是鐵杆的孫德元派系不同,墨家向來不站隊,入股怡然居也只是出于利益。聯系到海城最近傳聞市長王修武要調走的事,墨禦心中警惕,他不希望墨家被牽扯進來。

臨走前,墨禦隐晦的提醒了池以珩一句,“最近小心點。”

和墨家一樣,池家向來也不喜站隊,只是池夏聯姻是事實,池家的身上免不了被打上夏志成的标簽。

池以珩聽出了墨禦的意有所指,微笑着點了點頭。

看來并非是他的錯覺,這件事背後另有隐情。夏志傑賭紅了眼把夏家珍藏的字畫輸出去有可能,但怡然居絕對不敢把這些字畫拿出來公開拍賣。除非陳輝是故意讓夏家聽到風聲,想要引出這件事。聯系到海城市委可能的變動,池以珩大概猜到了這其中的前因後果。他和沈曦不過是趕巧遇到,沒有他也會有其他人把這件事捅到夏家面前。

若是往日,池以珩大概還會替夏家擔心一把,但自從知道了夏家全家都在算計夏爺爺留給夏澤的東西後,他對夏家就再無一絲好感。只是可惜了這些東西都是夏澤的,也不知道墨禦能不能追回來?

池以珩心中轉着這些念頭送走了墨禦,下一刻又接到了夏志成的電話。夏志成出現在公衆場合不方便,他的車就停在池家公司的樓下,希望池以珩下去見個面。

池以珩大概猜到了夏志成的用意。果然夏志成上來就問,他和墨禦的關系是不是很好?

池以珩點點頭,夏志成一臉痛心的将夏志傑的事情提了一遍,希望池以珩能通過墨禦查一查夏志傑所說的真僞,若是真的,最好能查一查這批字畫的下落。

“好!”池以衡幹脆的答應了下來。

夏志成滿意的點點頭,和怡然居出面聯系的事他不方便,夏家也沒有其他合适的人選,找來找去也只有池以珩最合适。

說完了這件事,夏志成沒忘記把一張卡推到了池以珩的面前。“這裏面是一千萬,以珩你還給你朋友。”

池以珩勾了勾嘴角,沒有拒絕。比起夏澤的損失,這筆錢雖然不算什麽,但也勉強夠一點補償。

夏志成說完就要走,他的時間很緊,這兩天他已經在家事上耗了太多的時間。離去之前,夏志成慈愛的招呼池以珩晚上去家裏吃個飯,“夏澤最近懂事了很多,都是以珩你教得好。”夏志成笑眯眯的說着。

池以珩神色不變,借口晚上有事婉拒了夏志成的邀請。直到夏志成遠去,他平靜的表情上才出現了一絲裂痕。

該如何面對夏澤,是池以珩現在面臨的最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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