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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夜午飯後直接回了二樓書房,單家的山莊很大,但他對此沒有興趣,流放生活于他來說也不過是簡單的活着而已。
卡卡中午在外吃了午飯也回到了書房,它自己開門進來,又立起爪子把門合上,轉頭搖着尾巴看了黎夜一眼繞到了沙發旁邊的地毯上卧着,并沒有去黎夜那裏讨乖巧。
一人一狗各自安坐,誰都沒有理誰,黎夜沒有逗狗,卡卡趴着也懶得去理睬黎夜。
其實早在黎夜搬進單家的最開始這一狗一人就已經“交流”過了,黎夜的腦波可以自動調節聽明白這個世界上所有生物的語言,狗的腦波語言自然也不例外。
黎夜剛來的那天早上卡卡興奮得要死,它在漫長的狗生中還真是頭一次能夠遇到可以交流的人,卡卡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竭盡所能的和黎夜交流,然而讓它失望的是,黎夜似乎對什麽都沒有興趣。
按照卡卡對人類的了解,八卦是人類的天性,雖然男人在這方面的天賦不如女人,但只要是人都會對他周圍的環境好奇感興趣。
于是卡卡便追在黎夜身後說了一大堆單家的事情,黎夜調整腦波把卡卡的語言屏蔽在外,然而腳下的這只大白狗就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汪汪汪喊個不停。
黎夜最後簡單的問了卡卡一句:“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麽?”
卡卡前爪伸直後爪曲着撅着屁股伸了個懶腰,然後搖着尾巴“羞澀”道:“小主人雖然眼睛看不見耳朵也不太好,但真的又好看又萌又聽話噠,最關鍵的是他還會生孩子,來自星星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呀?”
“不用。”黎夜想都不用想就面無表情的拒絕了,同時屏蔽了卡卡的腦波。
卡卡追在後面撓爪子:“喂喂,你要不要這樣啊,助人為樂難道不是你們外星人的美德麽?小主人正生活在水深火熱啊,你救一下他就當是積德行善啊??”
房門嘭的一下關上,卡卡被無情的外星生命體關在門外,嗷嗚嗷嗚的狗嚎:“你無情無恥無理取鬧啊,現在你不救他以後就等着跪舔吧愚蠢的外星人!”
因為黎夜根本鳥都不鳥它,對單家的事情沒有半點興趣,對單家的人也毫不關心,卡卡自此之後看到黎夜都再也不說話了,在卡卡的狗狗觀念中,這個外星人是早晚有一天會跪舔在小主人的睡褲之下的,到時候它就可以盡情且無理取鬧的嘲笑他了,嗷嗚嗷嗚嗷嗚……
房間裏冷氣打得很足,卡卡趴在地毯上眯着眼睛打着盹,黎夜靠窗臺而坐默默的翻着一本盲文書,那些盲文符號在他的腦中自動轉化成中文,輕輕松松就能翻上十幾頁。
兩聲敲門聲響起,黎夜從盲文書上擡起眼,書房門被推開,程雅勤從門外進來,親自托着一盤水果進了書房。
卡卡轉頭看到程雅勤警惕的立起耳朵,喉嚨裏發出十分輕微的嗚咽聲,接着繼續趴着,然而毛茸茸的耳朵卻依舊立着,甚至像雷達一樣前後轉了轉。
黎夜站起來,臉上什麽神色都沒有,只是手裏捏着書,對程雅勤點了點頭:“單太太。”
程雅勤朝書房大書桌上單岩的兩本盲文書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挪開視線笑着把果盤放到了書房的餐桌上,對黎夜道:“黎老師最近還住得習慣麽?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就和我說,或者直接和家裏的保姆說,千萬別客氣。”
黎夜看着眼前即便快五十歲了樣貌也依舊漂亮氣質雍容的女人,他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謝謝。
程雅勤和黎夜之前見過兩次,一次是在應聘的終面上,還有一次是在黎夜進單家山莊的那天,黎夜對事過眼不過腦更不過心,對眼前的女人根本沒什麽大印象。
程雅勤客氣了兩句,便問道了單岩的功課上,“小岩眼睛看不見,學習速度肯定是比不上普通孩子的,還請老師你多費心了。”
黎夜又簡簡單單回了一句:“會的。”保持着距離和面上的疏離,根本不想開口多廢話半個字。
程雅勤這輩子什麽樣的人沒接觸過,冷面冷語不愛說話的人也沒少接觸,然而像黎夜這樣不茍言笑從頭到尾說的話都不超過十個字的還真是從來沒有過,在他人熱情态度的時候哪怕是再不怎麽開口說話的人不都會稍微客氣一下的麽?她剛剛請他多費心,面前這男人竟然只回了一句“會的”。
會的?會的!又不是求着你辦事,什麽會的不會的。
程雅勤內心裏幾乎氣結,黎夜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簡歷上寫着名校研究生畢業,難道上了這麽多年學把腦子上傻了?這點人情世故也不懂?
程雅勤相當無語,見黎夜真的沒話可講也不想繞圈子兜彎子了,她直接道:“老師在山莊裏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說,其他什麽都不要做,只要給單岩教書就可以了。不過,單岩畢竟是單家的少爺,你只需要教書就可以了,其他的,也都不用做。我這麽說,老師明白了麽?”
黎夜擡眼看着程雅勤,烏黑深邃的雙眸沒有半點情緒,“明白。”
程雅勤微微昂着脖子,帶着臉上的矜持是貴婦都有的傲氣,她唇邊的笑意剛剛勾起,黎夜卻又道:“我想您要說的都說完了吧。”
程雅勤的笑容直接就凝固在唇邊,黎夜不遠不近這麽站着,然而因為個子很高看着女人的眼神幾乎是睥睨的垂落,再加上他原本就面無表情的臉,看在他人眼中幾乎就是一個冷酷又不屑的表情,再配上說的話,怔得程雅勤無語又驚詫。
程雅勤笑沒笑得起來,但自持身份也沒有和眼前的男人計較,況且找一個像他一樣沒有生殖器官的老師也不容易,最後離開時只說了一句:“知道就好。”再者,這麽不懂人情世故不會說話也好,不會哄人嘴巴不甜他們也就不用擔心單岩會跟這麽人朝夕相處處出感情來。
程雅勤離開之後黎夜坐回去繼續看自己的書,卡卡卻從毯子上站起來跑到餐桌邊上,攀上椅子叼了一塊西瓜搖着尾巴跑到黎夜面前,把咬着西瓜的長嘴湊到了黎夜書前,這幾乎就是一個狗狗在讨好外星人的姿勢。
眼看着西瓜汁和着口水就要落在書上,黎夜伸手接過西瓜,轉眼看白毛大狗,挑了下眉頭。
卡卡立刻拖長着舌頭烏溜溜的眼珠子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像瞬間忘記了自己連着好幾天把眼前的外星人當成了階級敵人一般對待,它道:“小主人真的很可憐的,媽媽不在了他眼睛看不見耳朵也不好,親爸舅媽整天想着撈財産。你知道為什麽他們要找個沒有生育能力的人來當老師麽?”說到這裏狗鼻子還湊到了黎夜褲裆前嗅了嗅,接着道:“因為你木有小雞雞啊!他們真的很壞的,找女人他們不放心,找男人他們也不放心,最後就要找個沒生育能力的。小主人一輩子就這麽被他們掌控着,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們害死的。喂喂喂,你有沒有聽我說啊?”
黎夜一直看着眼前的大狗,一直到大狗嚎完了才把手裏的西瓜放到一邊,繼續低頭翻着手裏的書:“和我沒關系。”
卡卡:“……”卡卡挫敗的躺倒翻着肚皮拿爪子捂臉,“電視劇果然都是騙人的!來自星星的人一點都友善,不但不幫忙還欺騙狗的感情……嗷嗚嗷嗚……”
黎夜自動屏蔽了卡卡的狗嚎,時間慢慢流過等待着下午兩點的教課時間。
然而這天下午單岩卻沒有來書房,黎夜坐在書桌邊看着手表卻聽到好幾聲倉促的腳步聲從走廊裏穿過,接着有人敲開書房大門,探着腦袋匆忙和他道:“黎老師,小少爺身體不舒服,今天下午的課沒法上了。”說完就匆匆跑開了。
卡卡哀怨的嗷嗚一聲,趴在地上拿爪子難受得捂住了眼睛。
黎夜不為所動的坐在桌邊合上書,起身離開了書房。
單岩在沙發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個午覺,到一點多陳媽來叫他起床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好像很不對勁,頭昏腦轉渾身發熱,耳邊似乎還有呼呼的風聲。
陳媽摸了單岩滾燙的額頭吓了一跳,趕緊讓他去喊家庭醫生,幾個平時都在伺候單岩的小保姆吓的臉色都是慘白的,單岩平時沒什麽事還好,一旦有事歐風能把她們罵個狗血淋頭。
單岩被扶上床躺着,助聽器被他扔在沙發上,一個小保姆走過沙發的時候看到沙發上的助聽器走過去拿了起來,一眼又看到地上躺着的一對袖扣。
小保姆把袖扣撿起來放回了單岩專門用來放袖扣的抽屜,又把助聽器收拾好,那邊家庭醫生帶着護士和醫療箱已經匆忙進了房間,剛準備出門聽到了消息的程雅勤也跟在後面進了門。
家庭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仔細查看了一番後對程雅勤道:“沒什麽大事,單太太不用擔心,應該是中午睡午覺空調溫度打得太低着涼了。”
程雅勤松了口氣,單岩本來身子底子就比普通人弱些,因為眼睛看不見幾乎不怎麽出門鍛煉也根本懶得動,身體自然也不如同齡人好,這麽重要的節骨眼可千萬不能出差錯。
醫生開了藥又打了一針退燒藥,房間裏伺候了一堆人,幾個小保姆也都在。
黎夜從書房走出來,回自己的屋子剛好要經過單岩的房間,他面無表情的從長廊穿過,視線轉都沒有轉一下,直接走了過去。
然而他卻感覺到一陣很強烈的腦波。
在黎夜出生成長的國家裏,腦波是人們最常交流的方式,他來到地球之後幾乎可以根據腦波和所有的動物交流,除了人類之外。
這并不是因為人類比較特別,而是因為他是個被國家流放的囚徒,他的身體被改造過,不允許攪亂人類社會的正常秩序,自然也就沒有辦法接收人類的腦波,無法窺探人心的想法。但如果一個人的情緒在波動的時候超過一個閥值,黎夜還是能感受到了。
就好像現在。
即便隔着一堵牆,黎夜也能捕捉到蔓延在外的各種情緒,那些情緒以腦電波的形式被釋放出來——焦躁、不安、憎惡、仇恨。
紛雜的情緒好像在黎夜的周圍編制了一張巨大的網,黎夜甚至從這些腦波裏看到了單岩的不甘和思念,好像纏綿的水霧要将人饒住。
在他的國家裏人是不會有這麽多的情緒的,首先恐懼不安就被排除在外,他們大多冷靜理智并且有極高的智慧和戰鬥能力,憎惡和仇恨也是極少數的,因為他們是半機器生命體,管制自己的情感是所有人生存下來的第一步。
黎夜被流放到地球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一個人類如此之多的複雜感情,他的大腦在他的意識之前就在自動分析這些情感,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一無所知,好像儲備的知識根本不足以論證這樣的複雜情緒一般。
黎夜并不喜歡被這些不相幹的情緒影響,如果不能理解就屏蔽算了,就好像屏幕嘴雜話多的卡卡的腦波一樣。
他走過單岩的房間,腳步的速度都沒有變過,然後沿着旋轉樓梯朝着一樓走去。
然而他下樓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扶着扶手的手臂也頓了頓,眉頭幾不可見的一皺,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屏蔽單岩的腦電波。
黎夜這天晚上躺在床上幾乎是難以入眠。
單岩那張巨大的情緒腦電波網就好像一直籠罩在他的頭頂一樣,他感應到那些情緒卻無法屏蔽。
一個人內心深處最隐秘的情感波動赤裸裸的呈現在了黎夜腦海中,對他這個外星人來說,如此深入的腦波窺探幾乎就和地球上一個gay窺探男人洗澡一樣。
黎夜剛來地球沒多久,在有些方面還保留着自己星球行為習慣。
就如同現在,無法屏蔽的腦波就好像一絲不挂的裸體圖片一樣讓他沒有辦法平靜,輾轉反側中黎夜的腦海中又冒出了單岩白淨漂亮的臉,而畫面裏的人竟然也是赤裸的。
黎夜最後翻身起來,鼻尖額頭有隐忍的汗珠,他掀開被子起床從櫃子裏搬出自己的行李箱,在行李箱的角落裏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
那是一個長方體的鐵制盒子,盒身直長,四角嵌着簡單的花紋,和他那對袖扣一樣簡單。
他拿着盒子走進衛生間,在涴洗池裏放滿了冷水,把盒子直接扔進了水裏。他兩臂撐着洗漱臺,擡眼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一臉潮紅滿頭是汗。
十幾分鐘之後,水裏浸泡的鐵制盒子竟然如同縮水一樣變小了很多,黎夜撐着雙臂吐了口氣,把盒子從水裏拿出來擦幹淨走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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