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離婚
今天一大早羅雪娟就起床了,陸行迷迷糊糊的看着母親起身去水房接水,把他接下來一天有可能用到的水都給備好後,又跑去食堂給兒子打早點。
待一切都忙得差不多了,她才開口喊陸行起床。
“行行,媽媽已經把水給你打好了,一會兒如果渴了,就讓隔壁叔叔給你倒。”羅雪娟一邊給兒子小心翼翼的避開傷口擦臉,一邊不放心的叮囑兒子。
“恩。”陸行擡着頭配合母親:“媽你早點兒回來。”
羅雪娟笑了笑:“知道了!媽辦完手續就回來!”
陸行看着母親彎下腰去給自己拉被子,道:“媽,如果實在不行,就別離了。”
羅雪娟背部一僵,随後直起腰來:“行行,媽想好了,不争這個面子。”說罷拎起包,親了兒子一口,轉身離開。
陸行沉默的看着母親的背影,久久不動。
在這個九十年代,離婚的現象還很少。特別是在他們這種普通來百姓家裏,離婚大多受傷害的是女人。
昨天從羅雪娟的種種反應來看,她為了保住這場婚姻似乎已經做過很大的犧牲。仔細看在她的手臂上還有一些烏青的痕跡,不出所料應該是這具身體的父親做的。
想到這裏,陸行輕輕嘆口氣。
其實離了也是挺好的。有些東西你看得很重,可是在忍痛放手之後,才會發現原來也不過如此。
就算有很多人會因此看不起他們母子,他陸行也不會害怕!
等到隔壁床老奶奶起床的時候,陸行已經吃完早餐,連碗都用羅雪娟打來的熱水泡好了。
老奶奶是一個相當慈祥且喜歡孩子的,面對昨晚上羅雪娟一邊又一遍不放心的叮囑,老人家一點兒都沒有覺着煩,反而因此跟他們母子開開心心的聊了一晚上。對陸行的喜愛也噌噌往上增!
“小行行,這麽早就起了啊?”老奶奶笑眯眯的對坐在隔壁病床上的小陸行道。
陸行點點頭,笑道:“我媽一大早出去就把我喊起來了,又是交代這又是交代那的,想睡都睡不成!”
老奶奶抿着嘴,眼睛笑得彎彎的,看都看不見。
“奶奶。”陸行喊道:“我在這兒住多久了?”
老人家聽了,原本抿着的嘴立馬給咧開:“小行行你記性連我老太婆都不如!”說完就低下頭扳着手指頭開始算陸行到底來了幾天。
住在陸行對面的叔叔見這一老一小兩人這麽好玩兒,插話道:“老人家,你記性也不行了吧?這小孩子是在您進來前一天就住下的!”
老奶奶一聽,立馬不樂意了,癟着嘴硬說自己還記得。
陸行笑眯了眼,這樣的場景,是他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
對床的叔叔也不和老人争,只是連忙應下來,接着才轉頭對陸行道:“小弟弟你來了一星期零兩天了。”
陸行聽了忙道謝:“我這都住昏了,天天被我媽給悶病房裏吧?”
“是啊!”對面叔叔感嘆:“你媽真是夠疼你的!想當年我小的時候跟我爹走幾裏山路去集市賣豬,結果反而被豬給咬了!你看你看!就這兒!一大塊肉都沒了!你猜我爹怎麽說?”
陸行伸過腦袋去看那叔叔手背上隐隐的疤痕,道:“怎麽說?”
“我爹說啊……”對床的叔叔直起腰板,皺着眉頭學自家老爹的模樣道:“你這手不要緊的!被豬咬一口是你的福氣啊!以後你能天天要豬!天天吃肉!”
陸行和老奶奶頓時被那叔叔惟妙惟肖的表演給逗得哈哈大笑。
對床的叔叔繼續道:“最後我爹抓了一把香灰,活活自己的口水,直接給我敷上了!”
陸行聽完生生打個顫,道:“那得多疼啊!”
叔叔道:“不疼,敷上還能止血。”
老奶奶見陸行徹底跟對床那叔叔聊上了,開始不高興,癟着嘴開始耍賴讓陸行陪着自己出去走走,說病房裏太悶了。
對床的叔叔笑笑,對陸行道:“出去走走也好,你進來一個多星期了你媽都不準你下床,我看着都難受!陪老太太出去溜達溜達!”
陸行點點頭。
頭上的傷在昨天剛醒過來的時候很疼,現在倒是好了不少,只要不做特別誇張的動作基本就感覺不到疼痛,估計過不久就可以拆線了。
晚上等羅雪娟回來問問,自己上幾年級了,無論如何得過上正軌的生活。
老太太披好衣服,在叔叔的幫助下挪動着身體從病床上下來,穿好鞋走到陸行的病床前,開始幫陸行一塊兒穿衣服。
老太太心細,生怕這個孩子一個多星期沒出去見風了,這回兒子突然出去給吹了頭,專門用自己的圍巾給陸行包頭上,待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才滿意的拉着他出去。
陸行乖乖的跟在老太太身後,在路過醫院一面大玻璃時,好奇的扭過頭看了看——自己硬生生被老奶奶裹成一個大粽子!原本清瘦的身體全被包住了,腦袋更誇張!直接被圍巾裹成印度人的樣子!
陸行突然覺着其實臉被遮住也挺幸福的!
老太太帶着陸行走到病房背後的小花園,倆人就這麽一個攙着一個,慢慢的在花園裏散步。
老太太看着陸行唯一露出來的一雙大眼睛,道:“我記得剛見小行行你的時候啊,就感覺這孩子特別死沉,整天躺在床上,話也不說,也不理你媽。你媽看你這樣,整天的着急,動不動就眼眶紅。唉,當時我就想這小孩究竟怎麽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陸行點點頭,聲音因為悶在圍巾裏而模模糊糊道:“奶奶我也不瞞着您,我媽吧,和我爸過不到一塊兒去。我爸整天欺負我跟我媽,我媽身上全是烏青。”
他頓了頓,在看到老太太着急的眼光後才再次開口道:“我這次住院,就是因為我爸要和我媽離婚,我媽不幹。我媽為了護着我,被我爸打了,可是結果呢,我還是被我爸一水壺給敲腦袋上。我剛來那幾天吧,一直在想該怎麽辦。直到昨天我才想好,我媽想離婚就離吧,反正我會陪在她身邊兒就是了。”
陸行話音剛落,身旁老太太一雙渾濁的眼睛水汪汪的望着自己:“行行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陸行裝作一個十四歲少年該有的腼腆模樣笑了笑,又攙着老太太回病房。
從老太太的模樣來看,對于母親的離婚,應該沒有想象中那麽讓人難以接受吧!
陸行這邊剛剛扶着老太太回去,那邊護士馬上就過來挂針水了。
他乖乖的把手遞給護士,看着護士給自己上碘酒,道:“姐姐,我還有多久可以出院?”
護士在給挂好水以後,才取下口罩,輕輕揭開陸行額頭的紗布,看了看:“快了!你這恢複得不錯,也沒發炎感染,待會兒我讓醫生過來給你瞧瞧,不出意外明天應該就可以拆線,拆了線三天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陸行聽了連忙說謝謝,把小護士謝得都不好意思了,笑眯眯的出了病房給他喊醫生。
看到陸行這麽會說話,對床的叔叔二話不說又是一陣調侃,把老太太和陸行逗得哈哈大笑。
……
一轉眼的時間,已經是中午。
醫生來看過後大致意思和小護士差不多,讓他明天過去拆線。
陸行聽了感覺挺高興的!不論如何好歹是可以離開這醫院回家了!
吃着對床叔叔打來的飯菜,陸行開始想自己的母親,不知道一上午過去了,她辦好事情沒有?順不順利?
陸行正沉思着,病房裏突然多了一個女人軟軟糯糯的聲音:“陸行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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