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那一夜

唐無勳并沒真的打算去哪裏找吃的，他的包裹裏本來就常備着食物，只是怕直接拿出來不好解釋這些食物的來路，他才說出去找。

出了門以後他就随便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從包裹裏拿出了一個食盒往回走，食盒裏的食物都是他之前用烹饪技能做的，不但有飯菜，居然還有兩碗湯，包裹又能保鮮保溫，這些東西都還是溫熱的呢。

就在這時，他又見到了那個帶他們來的小女孩上官雪兒，她正站在花園裏，跟陸小鳳說話。

花園裏的花木可以看得出本來是很多的，現在卻有很多都被折斷了。

唐無勳離得遠，那兩個人說話聲音又不大，不過他還是清楚地聽到了他們說的話。上官雪兒懷疑她的姐姐上官飛燕已經被人謀害了，兇手可能是花滿樓，也可能是上官丹鳳，甚至可能是大金鵬王。

唐無勳皺了皺眉，繼續聽下去，他當然不會相信花滿樓會殺人，但是卻隐約覺得，上官雪兒說的話有一些可能是真的，雖然無根無據，可是這卻是他的直覺，而他的直覺以前已經多次救過他的命。

陸小鳳還在問：“老王爺也有可能害了你姐姐？為什麽？”

上官雪兒道：“我就是不知道，才要找出我姐姐的屍首，他們一定是把她埋在這個花園裏了。”

陸小鳳擺明了不相信她，她卻只嘆了一聲，說道：“你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作聰明，該相信的你不信，不該信的你卻信了。”說完身形一閃，就消失在了花叢裏。

“哼，故作玄虛！”陸小鳳晃晃腦袋，回過頭來就看見唐無勳提着食盒站在那裏，立刻驚喜地奔過來，“喲，唐兄，快讓我蹭一頓飯吧，之前沒吃飽！”

唐無勳讓他自己拿，他也不客氣，打開蓋子拿起一個包子就啃，邊啃還便跟他說剛才自己和上官雪兒的對話。

“你說這上官飛燕到底到哪裏去了呢？”陸小鳳擠眉弄眼地湊過來，“該不會是因為騙了花滿樓，良心不安所以離家出走了吧？哎唐兄，他們倆是不是真有一腿啊？”

唐無勳默默地塞給他幾個包子，然後快走幾步進了自己和花滿樓那間客房，把他關在了外面。

花滿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在了窗口下的一張椅子上，托着下巴正在“望”着窗外，聽見他回來就轉臉對他一笑，“你回來啦？”

“過來吃飯。”唐無勳把食盒裏的食物和碗筷拿出來擺在桌子上，眼角的餘光卻掃到了一些東西，“地上怎麽有斷劍？”

花滿樓老老實實過來吃飯，跟他交待：“剛才獨孤方和蕭秋雨來過，要殺我，我就把他們的劍弄斷了，他們也沒把斷劍撿走。”

唐無勳把一碗冬瓜丸子湯推到他手邊，撿了那兩截斷劍從窗口丢了出去，才坐下來吃飯。

“阿勳，你不問我有沒有受傷嗎？”花滿樓眨了眨眼睛，促狹地問。

唐無勳默默地喝着湯，随口答了一句：“你不至于這麽弱。”

花滿樓突然嘆了一口氣，說道：“剛才在大金鵬王那裏，陸小鳳拒絕了讓他們和我們一起去調查那件事，他們覺得被看不起了，所以就來找我的麻煩了。被人認為不如陸小鳳沒什麽，可是還不如我這麽一個瞎子，他們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他的臉色很平靜，平靜得好像剛才說自己是瞎子的那個人不是他似的。

唐無勳皺了皺眉，說道：“你很好。”

“阿勳好溫柔，”他笑得很燦爛地夾給唐無勳一個大包子，“喏，這個包子就當做對你安慰我的謝禮好了！”

借花獻佛就算了，那花還是從那個“佛”那裏弄來的……唐無勳無言以對，只好默默地繼續喝湯。

暮色漸濃，房中已經點起了燈，唐無勳吃完飯後就一直在咔嚓咔嚓地削木頭，花滿樓也不吵他，就坐在他旁邊問他要了一把刻刀，拿他用不完的邊角料自得其樂地刻着玩，唐無勳看他也沒傷到手也就随他了。

直到唐無勳做完一個部件，又開始做第二個的時候，花滿樓才好奇地問：“阿勳，難道你出門還帶着那麽多木頭嗎？別人不會覺得奇怪嗎？”

唐無勳頭也不擡地說：“他們看不見。”

花滿樓一頭霧水，過了一會兒，不知道他自己腦補了什麽，就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唐無勳也沒管他知道了什麽，還在專心致志地在木頭上刻齒輪，誰料卻被他按住了手。

“噓，你聽，”花滿樓壓低聲音，“陸小鳳那邊好像有争吵聲。”

陸小鳳的客房就在他們隔壁，此刻他們一靜下來，就聽到了那邊上官雪兒和上官丹鳳吵架的聲音。

兩人聽了幾句，臉色都古怪起來。

花滿樓忍了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就說他總有一天要在女人手上吃虧，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會讓他吃虧的竟然是這麽小一個女人。”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上官雪兒偷偷摸進了陸小鳳的房間，還脫了個精光爬上了他的床，結果剛好被來找陸小鳳幽會的上官丹鳳撞見了。

“上官雪兒絕對是故意的，她知道上官丹鳳會來，所以才故意這樣氣她，”花滿樓笑夠了，才分析道，“但是這麽做對她又有什麽好處呢？”

唐無勳這才想起把之前在花園裏聽到的對話告訴他，他聽完之後就冥思苦想起來。

隔壁陸小鳳那裏，上官雪兒已經像是得勝的将軍一般得意洋洋地走了，而陸小鳳甜言蜜語地哄了上官丹鳳一會兒之後，她也似乎很開心地走了。

然後這邊的兩人就聽到陸小鳳大聲地嘆氣：“那邊的兩位兄臺，看熱鬧看得很開心嗎？”

花滿樓清了清嗓子，問唐無勳：“阿勳，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還對他眨了眨眼睛。

唐無勳會意地繼續咔嚓咔嚓削木頭，答道：“沒有。”

那邊陸小鳳撲在床上氣得直捶被子，狠狠地詛咒着這兩個人：叫你們看我的熱鬧！叫你們嘲笑我！可惡可惡！總有一天你們也會讓我看見什麽糗事的！

花滿樓突然打了個哈欠，唐無勳擡頭看他一眼，把手裏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又沒收了剛才給他的刻刀和邊角料，“去睡覺。”

他就笑眯眯地很聽話地脫了衣服上床睡覺。

唐無勳把東西都收好，坐在一張椅子上，彈指一塊木屑把燈滅了。

“咦？阿勳你怎麽不到床上來？”花滿樓詫異地問，“你難道要坐在那裏一整夜？”

唐無勳愣了一下，點頭，“我不習慣與人同睡。”睡在同一張床上的話，距離太近了，他會無法放松下來，根本不可能睡着。

“可是夜裏會很冷的，”花滿樓坐起來朝他招手，“大不了我們離得遠一些好了，反正床挺大的，而且這床上有兩床被子呢。”說着他就挪到了床的最裏邊，用一張被子把自己裹得像個蠶繭一般，給唐無勳騰出了一大塊地方。

唐無勳的夜視能力還算不錯，加上窗外有月光灑進來，完全能把他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的，然後突然就覺得，他都這樣了要是自己還拒絕未免太說不去，于是只好過去脫了裝備放進包裹裏，上床躺在了最外面。

雖然床夠大，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很遠，但是唐無勳還是無法完全放松下來，那種身邊躺着另一個人的感覺太陌生了，他一直到後半夜才模模糊糊地睡着，在半夢半醒之間還總是下意識地想把身邊那個陌生的呼吸的主人弄走，不過好在他每次總會在下手之前及時醒過來，不然花滿樓身上可能都要插滿暗器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陸小鳳一見到他就問：“咦？唐兄你昨晚幹什麽去了？怎麽看起來精神這麽差？”

唐無勳黑着一張臉沒回答他——此人還在忏悔，今早他起床的時候，扭頭往身邊一看剛好看到一個蠶繭狀物體，差點條件反射甩暗器過去，還好及時反應過來，否則花滿樓就危險了。對于自己差點弄死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朋友這件事，唐無勳是十分愧疚的，在他看到花滿樓跟他道早安時的燦爛笑容的時候，那種愧疚感就更重了。

他不回答，陸小鳳就自己找答案，“啊，該不會是唐兄你暗戀花滿樓，所以跟他睡在一個房間的時候，你徹夜難眠輾轉反側了吧？”

“咔嚓”一聲輕響，陸大俠看到唐無勳的千機匣對準了他，發射口的箭矢上閃着森森的寒光，看起來格外吓人。

“啊哈哈哈，我亂說的，我亂說的。”他幹笑着躲到了花滿樓的身後。

花滿樓哭笑不得地搖頭。

吃過早餐後，上官丹鳳再次請他們上了馬車，不過這次她吸取了教訓，沒在車裏鋪滿鮮花了，馬車一直将他們送到了一座大城裏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