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林錦玉這些日子起早貪黑,本就不大的小臉迅速的消瘦下來,越發顯得那雙烏黑的眼睛大了起來,給林黛玉瞧得直心疼,直道要把非煙送回林錦玉的身邊,可林錦玉哪裏會應允,只笑言他這是長身體呢!要不了多久就會胖回來。

林黛玉拿林錦玉沒個辦法,只能讓非煙天天變着法的做各種藥膳給林錦玉進補,每每都要親自看着他吃完才算了事。

今日,周先生倒是給林錦玉放了假,他便自行在家溫書,可眼睛卻不時的看向窗外,定不下心來。

丫鬟們知曉林錦玉的心思,明白大爺這是怕姑娘來呢!可到底人是禁不住念叨的,沒一會就見林黛玉披着鵝黃色的鬥篷款款而來,這鬥篷自然是出自林錦玉的大丫鬟雲溪之手。

林錦玉輕聲一嘆,倒不若往日看見黛玉那般高興,只是微蹙着眉盯着非煙手裏的食盒,嘆聲道:“又弄這勞什子做什麽。”

林黛玉美目一瞪,嗔怒道:“怎麽就是勞什子了,你且瞧瞧你這些日子瘦成了什麽樣子,沒得讓人心疼不說,我好心好意的讓非煙個你做了藥膳,你倒是不消受了,原都是我白操心,以後在也不管你的事情了,你可如意了吧!”說罷,林黛玉身子一扭,便要離開。

林錦玉見林黛玉惱了,當下忙道:“好妹妹,莫要生氣,是我不知好歹,辜負妹妹的一片好心,該打,該打。”說着,林錦玉朝非煙一伸手。

非煙抿嘴一笑,從食盒裏端出一溫熱的玉碗遞給林錦玉,笑道:“大爺也是的,姑娘日日惦記着如何給大爺進補,您倒是惹得姑娘傷心。”

林錦玉端着碗大口的喝了濃濃的湯汁,之後趕忙讓花千骨拿來蜜餞,連連吃了幾個後這才開口:“哪裏敢惹妹妹傷心,為兄這不就喝了嘛!”

林黛玉輕哼一聲,輕睨了林錦玉一眼,哼聲道:“當我不知道在幾日你都把者藥膳給倒了不成,還是解元呢!就這般怕藥味?”

林錦玉苦笑一聲,他想來都不耐煩這湯湯水水的東西,更何況又放了那些個補藥,如今這些天日日都喝着這些東西,他更是怕的緊了。

“罷了,罷了,且讓你歇上幾天,過些日子在喝吧!”林黛玉輕笑一聲,她這哥哥想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卻不想是怕這苦藥,真真是讓人發笑。

“好妹妹。”林錦玉松了一口氣,只朝着林黛玉長揖行禮。

林黛玉卻是身子微微一側,避了開來,嗔聲道:“可當不起你如此大禮。”

林錦玉微微一笑,揀着個蜜餞放入口中,笑言:“過幾日便要立冬了,妹妹的冬衣可還要添些什麽?前個從師兄那裏得了幾張雪貂皮子,甚是光亮水滑,不若就做件大氅如何?唔,做成那種連帽的,雪天穿上最是好看不過了。”

“你又得了人家的東西,雖說是師兄弟,可到底是也是外人,父親知道了又該訓斥你了。”林黛玉嗔笑着說道:“我可不要那稀罕物件,瞧着去年做的紫貂已經是極好的了,你不若自己做一件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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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也不是白得的,你且放心穿着就是了,若是剩下了邊角料,我拿來做一袖筒,你我兄妹且不是都有了雪貂皮子。”林錦玉明白林黛玉的心思,笑嘻嘻的說道。

林黛玉搖了搖頭:“我冬衣已經夠多了,便是那大氅也已經預備了五件,哪裏穿得過來,我一個女兒家成日都在家中,那些個好料子給我倒是白瞎了,你整日都要去書院,應要穿的華貴一些才是,免得讓人小瞧了。”林黛玉自打在賈府住了一年,便明白了這京中大多是長有一雙富貴眼的人,生怕林錦玉讓人小瞧了去。

林錦玉卻是輕笑一聲,不贊同的說道:“這話我且要反駁于你,就是女兒家才應該嬌養,我們林家雖說不是什麽王府侯門,可也斷斷不能委屈了妹妹,別人家的女兒有什麽,妹妹自然是要有的,便是別人沒有的,我也是尋來給妹妹。”

林黛玉眼睛微紅,背過了身去,輕聲道:“就你道理最多。”

“可偏巧在妹妹面前我總是沒有道理。”林錦玉從軟塌上下來,走到林黛玉面前做委屈狀。

林黛玉一件林錦玉那副模樣不由笑了起來,帕子朝林錦玉一甩:“又胡說八道了,還是解元呢!也不怕讓別人聽了笑話。”

“為博妹妹一笑,便是讓人笑話一回也是值得的。”林錦玉揚唇輕笑道。

“罷了,罷了,我且不在這耽誤你了,瞧你穿的這般周整,想來是跟那師兄約好了吧!”林黛玉眼睛輕飄飄的一瞥,上下瞧了瞧林錦玉,捂嘴笑道。

林錦玉笑吟吟的點着頭,要說他在君藝書院的日子也算的上是惬意,唯獨是不知如何招惹了那君瑟師兄,整日了癡纏着自己。

“你且快去吧!莫要讓人就等了,我先回院子了。”林黛玉從黃花梨的貴妃椅上起身。

“我送你。”林錦玉伴在林黛玉的身側,跟随着她的步伐,輕巧的挑起了門簾子。

林黛玉回頭一笑:“可不用你送了,你快去吧!”

林錦玉揚了揚唇,随了林黛玉的意,目送她離開了院子後,這才朝正門的方向而去,赴君瑟的約。

到了醉霄樓,林錦玉不用小二帶路,熟門熟路的去了一個雅間,輕敲下門,林錦玉眼中含笑,嘴角微揚,進門便道:“讓二位師兄久等了。”說來,那隐離卻是算不得林錦玉的正經師兄,因他不是周先生的門下弟子,只是旁聽了許久罷了。

君瑟倚在窗邊,含笑的眸子輕輕的瞟向林錦玉,淺笑輕語:“怎生來的如此慢?可讓我們好等,該罰,該罰。”

“你莫要起幺蛾子,錦玉還小,你若是讓他吃酒壞了名頭小心林大人饒不了你。”隐離淡淡的看向君瑟,冷聲說道。

君瑟打了一個寒顫,他倒不是怕林如海,只是怕那一位……

嘿嘿一笑,君瑟對林錦玉招了招:“玩笑,玩笑,錦玉快來坐,眼瞧着要入冬了,怎麽穿的如此單薄?前些日子我送你的雪貂皮子可還喜歡?哪日穿來給我瞧瞧。”君瑟見林錦玉一張小臉被風吹的微微發紅,倒是想伸手摸上一把,只是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罷了。

林錦玉笑眯眯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狀,細聲細氣的開口道:“喜歡,只是又讓師兄破費了。”

“算不得什麽,你喜歡就好,我記得隐離那還有幾張藍狐皮子,毛色極好,一色兒的藍灰色,摸起來那叫一個滑順,又軟又暖,等哪天我給你弄來啊!”君瑟旁若無人般的說道,一點也沒有把隐離看在眼裏,只沖林錦玉笑的那叫一個谄媚。

林錦玉嘴角抽了下,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隐離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清咳了一聲:“那個……隐離師兄,我可沒有想要你那藍狐皮子啊!”

“啊!我回去找找,完了讓人送林府去。”隐離點了下頭,可這回答卻讓林錦玉欲哭無淚。

垮着臉,嘟着嘴,林錦玉烏亮的大眼睛無力的垂下,暗想道,難道他真的給人一種貪得無厭的感覺嘛?天曉得,他真的沒有惦記隐離師兄家裏的藍狐皮子啊!就是那雪貂皮子也是君瑟師兄硬要給他的啊!

君瑟見林錦玉模樣神色甚是可人,不由又調笑了他幾句,把林錦玉惹得氣鼓了腮幫子。

“瞧瞧,還是孩子呢!”君瑟哈哈大笑,指着林錦玉對隐離道。

隐離淡淡的瞥了君瑟一眼,哼聲道:“無不無聊,錦玉,莫要搭理他。”說着,把桌上一個八寶玉碟朝林錦玉的眼前挪了挪了。

林錦玉素來喜甜食,每每來這醉霄樓都要嘗上一碟樓中秘制的蜜餞,當下也不理會君瑟了,只揀着喜歡的幾樣蜜餞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君瑟手拿着酒杯,慢條斯理的品着酒,眼睛不時的看向林錦玉,見他安安靜靜吃着蜜餞,纖細玉白的手指捏着一圓形的幹果子送入口中,而後眯起了眼睛,不由挑唇一笑,心中暗贊這林錦玉當真是風姿綽約,待他稍大一些後,不知要打動多少女兒家的芳心。

君瑟這廂正欣賞着美人用膳的美态,卻不想被一孟浪之徒打擾這難得的美景。

君瑟看向門外之人,卻見門外那呆漢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林錦玉,當下便心生惱怒,冷聲道:“好一個不知禮數之人,還不快滾。”

那呆漢卻是愣愣的沒有反應,眼裏漸漸的染上一層癡迷之色,只想着跨步上前。

這一下,莫說是君瑟了,便是隐離都是大怒,隐離從來都不是什麽好性子,便是瞧他那張臉便可知一二了,當下就繞過林錦玉,上去就是一腳,直把那呆漢踹倒在地,嘴裏哼哼唧唧的。

“哎呀!薛兄弟這是怎麽了?”賈琏從雅間出來就唬了一跳,忙讓人攙扶起醉醺醺的薛蟠。

“琏表哥?”林錦玉瞧見賈琏不由一笑,又見他如此稱呼那呆子,便明白了此人是誰。

“林表弟?”賈琏看見林錦玉也是一愣,說來,這一個月他倒是未曾見過林錦玉,只聽說這表弟在書院學習,賈府差人請了幾回,林府卻只是派人送了禮物來,人卻為至。

“琏表哥認識此人?”林錦玉嘴角緩緩一勾,淡淡的看了一眼已經被人攙扶起的薛蟠。

賈琏是什麽人,雖說學問上是個不通的,可人卻是精明圓滑的,當下就明白了幾分,忙道:“這是薛兄弟,是二太太的外甥,到不知他是否得罪了表弟?”

林錦玉哼笑一聲,眼波流轉,眉梢微微一挑:“這人好生無理,竟然闖入我們的雅間,攆他出去他反倒是硬要進來,我這師兄便動手把他請出去了。”

賈琏苦笑一下,忙對這君瑟與隐離道:“薛兄弟吃醉了酒,無理之處還請勿怪。”

君瑟冷哼一聲,刀鋒似的眼光冷冷的看向薛蟠,沉聲道:“速速把人帶走,沒得污了我們的眼。”

賈琏倒是一愣,悄悄的撩着眼皮看了一眼君瑟,只道這人好生威儀,卻不知是何人,林表弟既說是師兄,想來也是君藝書院的學生了,看來來頭也是不小的。

“林表弟,我先帶薛兄弟回去了,等他醒酒後在設宴給表弟賠罪。”

“卻是不用了,琏表哥慢走。”林錦玉不耐煩與他們扯下去,不管是賈琏還是這薛蟠都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但凡與他們有了牽扯才是墜了名聲。

帶賈琏走後,君瑟微蹙着眉問想林錦玉:“這便是賈家的琏二爺?”語氣充滿了嘲諷。

林錦玉卻是一笑,狹長的眸子微揚,黑眸布滿了寒霜,薄薄的唇輕輕一挑:“你只道這是賈府的琏二爺,卻不知那呆子是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家主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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