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方謹猛地擡頭,只見門口赫然是滿面肅殺的顧遠
沙島區,午後。
烈日下的馬路上車輛很少,偶爾一兩個行人也躲在樹中,街道顯得非常安靜。
蟬鳴中隐約傳來遠方海潮的聲音,據說建國初這塊地方是漁村,最近幾年雖然發展起來了,但還是人口凋敝魚龍混雜,一棟棟半新不舊的老式居民樓挨在一起,和數十公裏以外的G市幾乎是兩個世界。
方謹輕輕打開破舊的木門,走進了簡陋的公寓。
陸文磊藏身的地方明顯是二十年前那種老式住宅,進門就是小小一間客廳,客廳後連接的走廊通向卧室、廚房和洗手間;公寓地板是畫着格子花紋的水泥漆面,牆壁上的白灰大塊大塊脫落,露出斑駁的牆面。
方謹走進卧室,掃了眼髒兮兮的鋼絲床和地上那只攤開的行李箱,目光落到箱子邊上的一個小相框上。
——那是陸文磊一家三口的合影。
方謹雙手戴着黑色鹿皮手套,拿起相框仔細打量。他一直以為陸文磊生的是女兒,現在想來應該記錯了,相框上明顯是他老婆兒子,三口人站在G市下面一個小縣城的車站前,夫妻倆臉上都帶着難以掩飾的強顏歡笑,陸文磊手上拎的行李箱和現在房間地上的是同一款。
小孩倒什麽都不知道,天真無邪地抱着他媽媽的脖子。
方謹垂下眼睫,半晌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摸出手機,對相框拍了張照,調出通訊錄發給了顧遠。
·
數十公裏之外G市某著名律師事務所會議室裏,顧遠的手機突然響了,他低頭一看來信人,擡手打斷了對面滔滔不絕的争論。
紅木長桌對面幾個知名律師頓時都住了嘴,只見顧遠打開信息,赫然是一張照片和方謹的消息:“這是陸文磊老婆兒子的地址,他們應該還藏在XX縣,重點查車站附近不用登記的小旅館。”
顧遠迅速回複信息:“你在哪?”
幾秒鐘後手機再次震動,只見方謹發來一個地理位置:
“沙島區。”
“我在陸文磊的藏身之處。”
顧遠迅速起身,連看都沒看律師一眼,轉身大步走出會議室,外面的手下立刻迎上前:“大少!”
“帶人去XX縣搜查這兩個人,找到立刻控制起來。”顧遠把手機丢給他,冷冷道:“備車,我們去沙島區。”
·
半小時後,沙島區居民樓,一個穿着POLO衫的微胖男子拖着沉重的腳步,走上了樓道的最後一階。
低矮的樓梯間內彌漫着一股灰塵的味道,大門把手生鏽得已經塊掉了,門板上露着大塊大塊脫落的紅漆。
陸文磊從來沒住過這麽簡陋破舊的地方,每天穿着被汗濕透的舊衣服,吃劣質肮髒的大排檔食物,躲躲藏藏如陰溝裏的老鼠一樣;但現在他必須忍受這種漂泊不定四處逃亡的生活,每天都擔驚受怕自己的行蹤被發現。
不過這也是值得的。他已經拿到了相當一部分酬勞,等上面的人如約抵達把他送出國去之後……
如同窮途末路的賭徒一般再次給自己鼓了把勁,陸文磊打開房門,下一秒所有動作猝然頓住。
——客廳沙發正中坐着一個年輕人,黑西裝白襯衣,身形削瘦挺拔,雙手戴一副黑皮手套,正擡眼平靜地望過來。
他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容貌驚人的俊秀,但說話聲音卻是很沉着的:“久違了,陸先生。”
終于被發現的恐懼和驚悚讓陸文磊第一反應是全身顫栗,但很快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強行迫使鎮定下來,進屋反手關了門:“你是?”
“我叫方謹,我們在貴司和遠洋航運的會談上見過面。”
“——你是那個顧遠的……你是那個助理!”容貌能長成這樣的人畢竟少,陸文磊嗡嗡作響的大腦終于反應過來,恐懼混合着憤怒瞬間襲上心頭:“怎麽,到底是顧大少棋高一着先找過來了?你是怎麽發現我的,你們想幹什麽?!”
他吼叫的聲音很響,然而方謹連站起身的意思都沒有,就這麽很放松地坐在沙發上,修長的十指交叉搭在大腿上:“我必須糾正您兩個錯誤,陸先生。”
“第一我不僅是顧遠的助理,我還是被顧名宗總裁臨時派去子公司協助顧大少的親信;第二現在的問題不是我們想幹什麽,而是您想幹什麽。
“明達航運宣告破産,幾億資産大半蒸發,想必有相當一部分都落到了您名下。但有命要錢也得有命享受,如果您以後的人生只能在這種地方躲躲藏藏的話——”方謹在破舊客廳裏環視了一圈,緩緩道:“不知道您怎麽想,但我覺得,就算坐擁金山又有什麽用呢?”
他說這話時聲音不疾不徐,也沒有任何起身動手的意思,和陸文磊之前設想過多次的被抓住的情景截然不同。
他警惕道:“……所以你現在是代表顧大少來的?來追查你們那一千萬美金的下落?”
出乎他的意料,方謹淡淡道:“我不關心那些小事情。”
陸文磊的呼吸一頓。
他能看出眼前這個年輕人話音裏的底氣,他是真不想談遠洋航運的錢——但在乎錢的話至少說明他是代表顧遠來的,不在乎錢就代表他來是為了其他的事。
而陸文磊深深知道,在顧家慘烈的權力傾軋中,有很多事都遠遠比錢敏感、重要,也致命得多!
“你到底是代表誰來的?”陸文磊退後半步:“如果是顧大少的話,對不起我不想跟你談,有種你就報警來抓我吧!”
誰知方謹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直接反問:“陸先生,尊夫人與令郎此刻正躲在XX縣等待和您一起去美國的簽證,幫他們造假身份證和辦理手續的是顧名宗總裁身邊的安保主管王宇,對嗎?”
仿佛一盆冰水兜頭潑下,陸文磊整個人都僵住了。
為什麽他會知道?為什麽他連這種人名和細節都能一口報出來?
難道顧名宗真的已經把我當成棄子丢出去了?!
——換作兩天前陸文磊都不會這麽想,那時他剛按照約定從顧家手裏拿到第一筆報酬,正滿懷希望等待被送去美國避難,從此腰纏萬貫遠走高飛,帶着下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舒舒服服過完後半生;然而從兩天前晚上起事态突變,他驟然失去了和顧名宗的一切聯系,不論如何打電話和發郵件,都無法得到任何回應。
明達航運剛剛破産,黑白兩道無數人在玩命找他,這種風聲鶴唳的敏感關頭,任何一點點異動都有可能是滅頂之災猛然降臨的征兆。
“你、你怎麽可能知道……”
“陸先生,”方謹柔和地問,“你覺得我是從何處得知你在這裏的呢?”
方謹胸有成竹的姿态仿佛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驟然擊破了陸文磊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
他發着抖摸出手機,也完全顧不得暴露的危險了,立刻就開始打下面縣城裏妻兒的電話——然而沙發上的年輕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恐懼,直截了當道:“不用費勁了陸先生,顧大少的人已經在去縣城的路上,您知道顧家以前在黑道是什麽地位對吧?”
手機裏傳出忙音,再打一次還是忙音,陸文磊将手機一把摔了出去!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陸文磊暴怒道:“我也是受人指使!錢不在我這裏!”
方謹的修養卻十分好,甚至連目光中都流露出了恰到好處的憐憫。
那是一種看着對手一敗塗地,卻因為擁有絕對強勢的勝利地位,而不用去追擊窮寇的從容姿态。
“我說了錢是小事情,只好奇陸先生你為什麽要卷進顧家父子争權的漩渦裏——請您放心,尊夫人和令郎都只是請您坐下來聊天的籌碼而已,我從不動任何無辜的人。”方謹指了指茶幾後一張椅子,誠懇道:“請坐。”
陸文磊胸膛急促起伏,半晌後躊躇着走到椅子前,坐下了:“你想問什麽?”
方謹道:“我知道您肯定有很多事不敢随便開口,那麽我來替您說,如果不對您再糾正,可以嗎?”
“……”陸文磊猶疑片刻,點了點頭。
“明達航運本來就是空殼公司,所謂資金也大多是空頭賬面資産而已,這次破産早就在相關人士的計劃之中,目的就是為了洗出上億現金,對嗎?”
“……”陸文磊嘶啞道:“我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被洗走的資金只是在您這裏過了個手,最終流向是顧家?”
“……是。”
“那麽,既然本來就是顧家的棋子,卻敢對遠洋航運下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這次事件本身就是顧名宗總裁為了對付顧遠而策劃出來的?”
客廳裏一片靜寂,陸文磊花白的鬓發邊滲出了汗,順着頹喪的面孔緩緩向下。
“……是,”他終于道,“明達航運之所以能争取到跟顧大少的合作項目,是因為一開始就有顧家在背後全力支持。”
方謹眸光微動,緩緩靠在了沙發上。
果然如此。
再沒有任何懷疑和僥幸,顧名宗的目标從一開始就是顧遠。
但為什麽?是想要磨砺長子,還是單純厭惡他越長大越不肖父?!
“我只是奇怪,陸先生,”良久後方謹終于緩緩道:“這麽複雜的設局和龐大的現金流,而顧名宗總裁偏偏就選擇了您來操縱這件事,想必是您和顧家很有淵源的緣故——既然如此,您怎麽就沒想過,大少作為總裁嫡子日後必定要繼承家業的,您現在把他得罪到死了,豈不是将日後所有退路一概斷絕?那就算眼前一時得到顧總的器重,将來又有什麽用呢?”
他緊盯着陸文磊,卻見後者臉上露出一個十分古怪又諷刺的表情。
“你真是太懂說話的藝術了,方助理。”陸文磊冷笑一聲:“——你就直接問顧總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是不是真想整死顧大少不就得了?這麽拐彎抹角的幹什麽!”
方謹微微眯起眼睛,卻只聽他急促喘息數聲,突然道:“我告訴你,我也不知道顧總為什麽反手把我賣了,但顧遠他肯定上不了位!你要是看顧家大少勢頭旺就想提前靠過去,那将來後路斷絕的就不是我,而是你了!”
——顧遠肯定上不了位!
方謹瞳孔瞬間縮緊,目光如刀鋒般逼視着陸文磊,半晌問:“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文磊冷笑道:“你想知道嗎?沒這麽簡單的。我告訴你,這世上能大概猜出原因的人不超過十個,你要是這麽想知道的話不如來做個交易……”
方謹正想說什麽,突然門口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陸文磊如驚弓之鳥般站起來:“是你帶來的人對不對?是你——”
方謹打斷了他:“交易是什麽?”
“你們想幹什麽?錢已經不在我這裏了!我只是個被利用的——”
“你說的交易是指什麽!”
雜亂腳步聲迅速逼近,明顯是很多人一起向這邊沖過來。多日來擔驚受怕草木皆兵的陸文磊終于失控了,他連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沒有,腦子一發熱便向方謹沖過來——
就在這時大門哐當!一聲撞開了,門板砰的撞到牆又反彈,緊接着被一掌擋住!
如果将這一刻慢動作分解,那應該是一幅相當混亂的畫面。
方謹緊皺眉頭,從沙發上站起身,滿臉漲紅的陸文磊正不顧一切地向他撲來;不遠處客廳門口,十幾個保镖結結實實堵住了樓道,為首那個年輕男子一手撐門,同時從身後保镖腰間随手抽了把帶鞘的小刀。
下一秒他猛然揮腕,小刀旋轉着劃出亮弧,閃電般重重打在了陸文磊的後腦上!
——當!
陸文磊的動作戛然而止,身體可笑地搖晃了幾下,随即轟隆一聲栽倒在地。
方謹擡眼向門口一望:“顧遠?”
只見客廳門口,顧遠一身黑衣滿面肅殺,收手後轉頭吩咐保镖:“把陸文磊帶上,現在立刻走!”
幾個保镖立刻沖進來架起昏迷倒地的陸文磊,另有人撿起刀鞘,清理痕跡,迅速将客廳中的一切複原。保镖隊長親自用手铐将陸文磊铐上,轉頭恭敬地問方謹:“方助理您沒事吧?”
“……不,我沒事。你們——”
顧遠穿過人群走來,低聲呵斥:“幹你的事去!”
保镖隊長立刻低頭應聲,架着陸文磊快步退了出去。
顧遠轉向方謹,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目光着重在裸露的脖頸和手腕處停留了片刻,确定他沒受到任何傷害後才開口問:“——你怎麽在這裏?”
方謹恭謹地低下頭,說:“我從律師行回公司時在路上看到了陸文磊,怕驚動他所以不敢聲張,一路悄悄跟到了這樓下。後來他下樓去買東西,我就潛入了進來,碰巧看見那張合影……”
“方助理,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顧遠冷冷道:“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的第一反應必須是立刻通知我,而不是自己孤身潛入;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如果我剛才晚來一步現在差不多可以給你收屍了,你是不是覺得這樣我會特別感動?”
方謹一聲不吭,末了輕聲道:“對不起。”
這個姿态明明非常溫順,但不知怎麽卻更刺激了顧遠心頭那股無名的邪火。
如果這時周圍沒人,他肯定還能再警告兩句更厲害的。不過現在邊上全是保镖,衆目睽睽之下他直覺不想給方謹沒臉,因此最終只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還不快跟我走!”
他們兩人在保镖的警戒中下了樓,幾輛蒙了牌照的黑車已經等在了馬路上。方謹跟在顧遠身後,像平常一樣緊走兩步打開車門,然而顧遠卻沒有立刻坐進去,而是突然頓了頓:“——剛才樓上你叫我什麽?”
方謹一怔,突然反應過來。
他第一眼看到顧遠在門口的時候,脫口而出的是名字,而不是顧總!
方謹不知如何作答,一時便愣在了那裏,只聽顧遠帶着戲谑地哼了一聲:“平時顧總顧總叫得好聽,心裏其實還指不定怎麽叫我對吧。”
說完顧遠看都沒看方謹一眼,就直接鑽進了車裏。
方謹:“……”
方謹呆了半天,才遲疑着走到汽車另一側,像平常一樣打開車門坐到顧遠身側的後座上,良久後偷偷從眼角觀察顧大少的臉色。
只見顧遠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說不出來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或者只是随口說一句玩玩;方謹心裏實在吃不定他情緒如何,半晌後斟酌地咳了一聲,小心道:“顧……總?”
顧遠只作沒聽見。
“……顧總您剛才那一手真厲害,要不是您我就完了。”方謹誠懇問:“您是不是練過?”
保镖陸續全部就位,司機看看後視鏡,緩緩發動了汽車。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搞個過肩摔腰疼倆星期,英雄救美還被美非禮。”顧遠終于悠悠道:“既然弱就該老老實實被人保護着,凡事還強出頭,我看好你下次直接被人辦了。”
方謹一愣,瞬間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這反應讓顧遠最後殘存的一點不滿都消失了,他微笑看向方謹,毫不掩飾地挑了挑眉。
第16章 顧遠幾乎難以自控,只能竭力壓住從骨髓深處蹿起的火熱和亢奮
顧遠那一記飛刀讓陸文磊昏迷不醒,送去醫院後檢查說有一定程度的腦震蕩,于是顧遠派了幾個保镖,暗中把陸文磊關押在了一座隐密性極高的私人醫院裏。
顧遠原本的打算不僅是要把自己的資金弄回來,還要把明達航運洗出來的黑錢全吞下去——他雖然沒明說,但方謹已經看出了這個打算。
因此從某方面來看顧名宗對他的評價是對的,年輕氣盛,鋒芒畢露,野心勃勃。
方謹不明白的只是顧名宗為什麽厭惡這些特質。如果是野心太甚的話,顧名宗自己也是個占有欲和控制欲都極強的男人,為什麽對繼承人就完全是另一個标準?
難道真像他說的那樣,顧遠的野心更像他母親的家族?
但顧遠母族也是世家財閥,地位勢力都遠甩遲家十八條街,就算相像又有什麽關系呢?
從陸文磊昏迷的第二天起,方謹就親自帶保镖守在了私立醫院封閉式病房裏,随時随地監控他的蘇醒情況。然而大概是逃亡路上身體和精神狀态都很差的關系,到第三天陸文磊才有了醒過來的征兆。
那時是深夜,方謹正坐在病房處理公務,聽到保镖的呼叫聲便立刻起身走去,果然只見陸文磊眼皮轉動,身體痙攣,眼見着就要醒了。
“你們去通知顧總,還有叫醫生過來,”方謹轉頭吩咐保镖:“現在就去,我在這裏看着。”
保镖遲疑道:“可是如果單獨留您一人在這裏的話……”
“就幾分鐘有什麽問題?快去!”
保镖立刻點頭答是,迅速退了出去。
門咔噠一關,方謹立刻轉向病床,一手按住陸文磊虎口間的合谷穴,一手在他人中上重重掐了下去——這一掐真是又準又狠,幾秒鐘後陸文磊整個人身體一跳!繼而慢慢睜開眼睛,喉嚨間立刻發出了渾濁不清的嗚咽聲。
方謹迅速摸出手機調開音頻文件,放到了陸文磊耳邊,下一秒手機裏傳出一個女人帶哭腔的聲音:“孩子他爸,你什麽時候回來啊,你還好嗎?我們現在在G市,暫時都很安全……”
緊接着一個小孩的聲音響起:“爸爸!爸爸我想你!……”
陸文磊全身一震:“我、我的兒子……”緊接着就摸索着要去拿手機。
“你老婆孩子目前很好,但從明天開始還能不能好要看我的心情。”方謹率先一步收回手機,居高臨下盯着他道:“你的交易內容不必提了,我不關心,現在我只想知道為什麽你說顧大少不能上位。答案讓我滿意的話,明天我就把你老婆孩子帶來這裏讓你見一面,如何?”
陸文磊直直盯住方謹,眼珠微微顫抖着。
這時已經是深夜兩點多了,方謹的臉色因為連日熬夜而有些蒼白,但神情冰冷目光鋒利,身上剪裁精致的西裝妥帖得體,衣襟袖口一絲不茍,钛金袖扣在病房燈下反射出金屬的冷光。
他的模樣看上去随時可以上談判桌,甚至去出席正式活動,那種氣場都不會有半點弱勢。
“……”陸文磊張了張口,許久才發出聲音:“我要先……看到我兒子……”
“那你一輩子都見不到他了。”方謹平靜道:“盡管試試吧,你會發現我真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病房裏一片令人心悸的靜寂,醫療儀器發出有規律的滴滴聲。不遠處醫院走廊上傳來腳步,那是保镖領着醫生在向這邊趕來。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陸文磊絕望地盯着方謹,嘶啞道:“……顧遠他……不行的……”
“他不是,他不是顧名宗的……親生……”
方謹瞳孔瞬間縮緊!
正在這時房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了,保镖和醫生護士一湧而入,幾乎同時擠到了病床前。方謹在人群中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半步,卻只見陸文磊張着嘴拼命向他看來,發出“啊啊”的聲音。
“明天我會把你兒子帶來。”方謹簡短丢下一句,并不再管他,轉身問保镖:“大少呢?”
“大少正在趕來的路上。”保镖不敢問方謹前面對陸文磊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規規矩矩道:“大少說讓您先去休息一會,他來了再叫醒您。”
方謹點點頭,一言不發地走出了病房。
·
醫院走廊上十分安靜,明亮的燈光映在雪白牆壁上,晃得人微微暈眩。
方謹雙手插在褲袋裏,望着走廊盡頭窗外深沉的夜色,雖然連續幾天只睡了三四個小時,但他卻一點困意都沒有,相反精神清醒得半點疲倦都感覺不到。
顧遠不是顧名宗親生子?
開什麽玩笑,且不說顧遠有多像他父親,除卻眉眼略微深邃歐化之外,其餘五官輪廓幾乎就是二十年前的顧名宗;就說顧家傳統的親子鑒定和萬中無一的Rh陰性AB型血遺傳,顧遠怎麽可能不是顧名宗親生的?
如果要說顧名宗被家族內其他近親戴綠帽子的話,那就更荒謬了——顧家出了名的子息困難,三代單傳近親皆無,上哪去找這個綠帽子戴!
方謹皺緊眉頭,就在這時走廊邊電梯門叮的打開,他一回頭就看見顧遠帶着幾個手下走了出來。
“顧……總?”
顧遠的腳步一頓。
他以為方謹已經去休息了,卻沒想到他還站在這裏等着自己。不僅如此他還衣着整齊,面容肅穆,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也不知道剛才在思考什麽,緊皺的眉心還沒完全展開。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一刻獨處的方謹有點陌生,似乎跟平日裏溫順沉默、柔和沉靜地跟在自己身後的樣子非常不同。
方謹重複了一遍:“——顧總?”
顧遠倏而回過神,問:“你怎麽在這裏?這麽晚了還不去休息?”
方謹将手從褲袋裏拿出自然垂下,低頭道:“我這兩天都睡在陸文磊病房裏,剛才他醒了,醫生護士都在,我就先退了出來。”
這個時候的他似乎又回到了顧遠印象中謙恭謹慎的模樣,顧遠盯着他因為低頭而顯得非常修長、線條優美的側頸和下颔,不知為何心中怦然一動。
“……我過去問他幾句話,你先到外面等着我。”顧遠頓了頓,說:“我很快就好,待會帶你回去睡覺。”
最後一句話對顧遠來說其實很不尋常,畢竟他要做什麽或不要做什麽,或者在某件事上花多少時間,是沒必要跟助理交待的。
但他當時想的是,現在已經很晚了,方謹在這裏等自己的時候會不會很困,會不會已經想睡覺了?如果再花太多時間讓他幹等的話,或許他會很不開心的吧。
·
顧遠帶着幾個人大步走了,方謹倒被那句“帶你回去睡覺”弄得半天沒回過神,反應過來後不禁自嘲地笑了一聲,搖搖頭向陽臺走去。
天氣漸漸熱起來,晚上的溫度則十分涼爽宜人。這座著名私立醫院不愧它昂貴的收費,花園樹木郁郁蔥蔥,茂密幽靜,明明身處鬧市卻彌漫着清新的草木芬芳。
方謹靠在欄杆扶手上,腦子裏下意識回想着剛才顧遠看向自己的眼神,還有那句他知道不能當真的“我待會帶你回去睡覺”。想着想着他覺得微微有些發熱,看周圍沒有人,便随手拽松領帶,解開了襯衣領口的倒數第二個紐扣。
——人家明明是看你有工作能力,當成下屬來器重而已。
能保住那器重就不錯了,還想那些有的沒的,不是自找沒趣嗎?
方謹幾乎無聲地嘆了口氣,正在這時只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長籲短嘆什麽,想女朋友了?”
方謹猝然回頭:“顧總?”
顧遠果然很快就搞定了,端着杯冰水一邊喝一邊從走廊上走來,瞅着方謹揶揄問:“真在想女朋友?”
方謹想說我真的沒有女朋友,但話沒出口突然有些感傷,便一笑道:“是啊……不過想也沒用,算了。”
顧遠臉色當時就一變。
如果光線再亮一點的話,他那瞬間鐵青的面色一定瞞不過去;但此刻他背着走廊上的光,短短數秒間就恢複了正常,不動聲色道:“等這事完了放你個年假去陪女朋友,但現在你是我的,這種時候就別分心了。”
方謹怔怔地盯着他,半晌才垂下眼睫微笑道:“好。”
不遠處的深夜的花園中傳來蟲鳴,聲聲悠遠,顯得夜色格外靜谧。微風挾着草木的清香拂過陽臺,從兩人之間穿過,那一瞬間連方謹揚起的發梢都清晰可見。
氣氛突然說不出的纏綿暧昧,顧遠目光落在方謹松開的領帶和衣襟上,足足好幾秒才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收拾收拾回去吧。手下人都搞定了,你跟我一起走。”
方謹沒回過神:“這麽快?”
“黑白兩道無數人在追他,姓陸的早被吓破了膽,我叫他簽了個資産轉讓合同直接完事——他倒恨不得跪下來抱我大腿,可惜早幹什麽去了。我還以為他有多硬氣,白費我特地帶了刑訊專家過來,剛才沒叫你進去就是怕場面太血腥,又把你吓哭出來怎麽辦?”
方謹心說為什麽你老覺得我要哭,明明沒有啊……這時就只聽顧遠頓了頓,又說:“別睡醫院了,今晚到我家湊合一晚,明天下午再去公司。”
“——啊?”
“我是為了你方便!而且這樣你明天能給我開車!想到哪裏去了?”
方謹茫然道:“我沒有想……”
就在這時他話音一頓,視線越過顧遠,落到醫院走廊上。
只見一個穿白大褂戴口罩的醫生,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抱着記錄板,正從樓梯口緩緩走向陸文磊那間病房,同時轉頭遙遙向陽臺這邊望過來,視線正撞上方謹。
那一刻方謹認出了他。
——那分明是顧家的安保主管王宇!
方謹腦海中嗡地一響,只見王宇向他露出別有深意的眼神,随即伸手推開了陸文磊病房的門。
“你怎麽了?”顧遠注意到方謹的異常,轉頭便要向後望去。
然而就在這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裏,方謹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冰涼發抖的手一把抓住了顧遠!
顧遠手裏本來拿着杯水,被驟然一抓,水直接潑了出來,嘩的一聲灑了方謹滿身。
“怎麽了?方謹你——”
然而方謹手指松都沒松,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這是個很暧昧的姿勢,只一味如溺水浮木般緊緊抓着顧遠兩只手,掌心相貼毫無間隙,仿佛一對熱戀中親密的情侶。
顧遠好像因為驚住而忘了掙脫,半晌才皺眉問:“你幹什麽,方助理?”
“……我……我沒住過顧總您家,是不是不太方便,你我都是男的……”
“就是男的才行啊,你怕我對你怎麽樣嗎?”
方謹緊緊盯着顧遠,生怕他突然回頭往病房那邊走,情急之下也沒聽出顧遠語氣中明顯的不自然:“但我只擔心有什麽不方便,萬一顧總晚上要叫人過來的話,我在邊上聽着總是……”
顧遠皺眉問:“你怕我叫情婦過來?”
方謹簡直無話可答,只微微仰頭望着他。
這個姿勢其實非常親昵,從顧遠的角度看去,甚至有些纏綿悱恻的感覺——方謹就像拽着救世主一樣緊緊攥着他的手不放松,嘴唇微張,神情帶着難以掩飾的憂慮和倉惶;他的領口那麽幽深,修長優美的側頸一路延伸至明顯的鎖骨,連勾人的深陷都清晰可見,再往下便隐沒在了因為被水浸透而呈現出半透明的白襯衣裏。
明明時機不對,地點也不對,但顧遠心中就突然閃過這麽一個念頭:他的皮膚那麽透明,應該也很薄很軟吧。
不知道摸起來是什麽感覺,是冰涼細膩還是能把手指都溶進去一般的溫熱誘人?
顧遠深深吸了口氣,企圖壓下神經末梢突然蹿起的一股電流般的躁動:“——今晚我不會叫任何人過來的,別擔心方謹,我就是想讓你好好休息一晚,沒別的意思。”
“但是,”方謹口不擇言,幾乎不知道還能接着這個話題往下說什麽:“——但是我,顧總,我……”
他開口的時候嘴唇微微顫栗,醫院走廊的光越過顧遠的肩膀映在他唇角,顯出細微的光澤,看上去驚慌而又柔軟,讓人簡直從內心深處興起一種粗暴吻下去的沖動。
這副情景其實真的是太暧昧了。因為握手過緊的緣故,顧遠結實的雙臂半展開,而方謹幾乎整個人都貼得極其近;浸了水半透明的襯衣貼在他身上,赤裸皮膚隐約可見,再近半步的話就要真的緊緊靠進了顧遠懷裏。
顧遠幾乎難以自控,他竭盡全力壓住從骨髓深處蹿起的亢奮,然而并不起多少作用。
他呼吸發沉,甚至感到自己微微的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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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