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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他,蘇缈見到這等慘劇,哪裏還記得去打爆它的眼珠,或者背水一戰,只能拼命逃跑。她緊緊跟着漢諾瓦,一口氣狂奔到護欄旁,發現有四五條鈎繩挂在上頭,再往下一望,果然有條漂浮在海面上的快艇,頓時大喜過望。
郵輪離水面有相當的高度,看上去有些吓人。電影裏,坎頓先生也曾要跳上快艇逃命。那時,因為快艇已經啓動,他必須得趕時間,于是連安全措施都不做,非常光棍地跳了下去,結果不幸摔斷狗腿,死前頗受了一番罪。
但他是他,蘇缈是蘇缈,她又不想直接跳上快艇。聽着背後聲音越來越近,她也不顧自己沒有經驗,抓住其中一條扯了幾下,發現還算結實,便麻利地翻過護欄,沿鈎繩迅速墜下。
這個時候,漢諾瓦已經攀下一半距離,然後是把逃生技能點滿,跑得飛快的喬伊。克裏斯跟在蘇缈後面,不住回身開槍,驅趕觸須。他本想帶她一起下船,沒想到她做人這麽幹脆,剛喊出一句“等等”,便見她拽着繩子,石塊一樣垂直墜落,中途似是松開了手,筆直地沖進海面,濺起一大蓬浪花。
費尼根正攀在繩子上,見蘇缈從自己旁邊自由落體,大叫道:“別那麽快——”
特麗安冷冷說:“不快的話,難道要留在後面等死嗎?”
章魚和它的觸須已經擠到了船邊,克裏斯見确實不能再等,連鈎繩都來不及抓,看準海面的空曠地方,直接跳下。喬伊大驚,擡頭一看,正好看到一條觸須對他虎視眈眈,不由大叫一聲:“我的天啊!”也松開了手。
短短十幾分鐘,登上郵輪的傭兵死傷了一半,剩下的全都成功跳海逃生。船上的幸存者也一樣。蘇缈對落海的事已經不陌生了,因慣性而下沉了一會兒,便被海水的浮力托了起來,奮力向快艇游去。黑漆漆的夜裏,舉目難辨方向。只見快艇上燈光一閃,一個手持探照燈的傭兵跑了出來,驚訝地叫喊道:“怎麽回事!”
他連問了三四次,卻沒人回答他。漢諾瓦展現了充沛的體力,飛快游到快艇旁,在他的幫助下爬了上去,一摸身上,發現藏在外套裏的手槍已經被海水浸透,只得說:“馬上去貨艙!讓那個傻|逼啓動快艇,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我們必須立即炸毀這艘郵輪。”
女船員蕾拉也沖了出來。她本來就脾氣火爆,聽他這麽說,毫不猶豫地噴了回去,“逃什麽跑!你們不是說要去找燃油嗎?油呢?我好不容易才把漏水的地方補好,沒有油,這東西連十海裏都跑不出去。”
這個時候,他們也顧不得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忙着把落海的人拖上來。特麗安體力不支,被費尼根和喬伊架着游到快艇邊,最後則是那個黑人大漢。他倒也不想舍己為人地斷後,但其他人動作都太敏捷,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成了最後一個。
蘇缈站着,對蕾拉大聲說:“不要問這麽多,先去和他們啓動引擎!郵輪上有巨怪,如果不馬上走,整個快艇都會被它拖住,那就再也走不了了!”
克裏斯正蹲在快艇邊上,伸手去拽特麗安,然後是兩位男主角,但拽到一半,忽然臉色一變,松開了手,舉起手槍就就打。但匆忙之中,他忘記自己的手槍也進了水,連扣兩下扳機,竟一發子彈都沒射出來。
正愣神的時候,黑人大漢慘叫一聲,雙手在空中亂抓,被水下的觸須迅速扯向後方。
費尼根和喬伊回頭一望,只震驚了一瞬間,便意識到章魚盡在咫尺,急忙不要命般爬上船,已上傳就沖向了駕駛艙。蕾拉雖然莫名其妙,但也意識到事态緊急,一邊大喊“告訴我怎麽回事”,一邊緊跟着他們跑了。蘇缈擰着自己的頭發,怒道:“你們倒是說說需要多久啊!”
喬伊的聲音遠遠傳來,“不計後果的話,馬上就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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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仍處在極為危險的境地裏。巨型章魚看似落在他們身後,但大海才是它真正的天下,人類在海中永遠不可能是它的對手。蘇缈一直幻想聽到章魚落水的噗通聲,卻遲遲等不到,不由又是吃驚又是擔心。
特麗安看看海面,又看看她,幹笑着說:“我們為什麽還要站在這裏?快到人多的地方去吧,不然會被當成靶子的!”
被她一說,蘇缈也覺得站在這地方不對勁。克裏斯向郵輪望了一眼,說:“去看看他們準備的魚雷。”
在強大的壓力下,這幫傭兵動作極為迅速。漢諾瓦來的時候小弟成群,現在身邊只剩下小貓三兩只,得悉黑人大漢也沒能爬上快艇後,腸子都悔青了,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得連連催促。
喬伊頂住壓力,邊罵娘邊發動引擎,兩分鐘後終于成功了。引擎聲音斷斷續續,渾濁嘈雜,一聽就知道沒在正常工作,但現在也沒人敢嫌棄它。漢諾瓦大喜之後故态複萌,對着駕駛艙大喊道:“快走啊!離開這地方我才能使用魚雷!你們想死嗎!”
“它的油量就剩一點了!”喬伊不客氣地喊了回去。
“那就先用完它!漂在海上聽天由命吧!”特麗安終于也受不了了。
在這互相吼叫咆哮的氣氛中,快艇終于啓動。它外表不起眼,性能卻很好,提升速度遠超同類型的小艇。可還沒等它跑出去,船身猛然一震,仿佛又撞上了什麽東西。盡管引擎不斷轟鳴,拼命驅動快艇向前走,十幾秒鐘過去,竟還是動彈不得。
克裏斯猛地抄起旁邊的機關槍,又拿了兩個手雷,直接沖出了貨艙。蘇缈猶豫了一下,也跟着出去。兩個人急匆匆地跑上甲板,一眼就看到觸須攀上船體,正在硬拉着快艇,讓它不能向前走。
她想都不想,掏出雙槍,對準最近的觸須就是幾槍。這兩支槍雖然也被海水泡過,卻安然無恙,仍然保持着充足的火力。那條觸須之前就受過損傷,被雙槍一打,立刻就抽了回去,縮到水面以下。克裏斯一邊掃射另外一條觸須,一邊拔出手雷,對準海面某個位置扔了過去。
那地方也許正是章魚的本體,火光爆開後,攀住船身的幾條觸須同時縮回。快艇頓時像脫缰的野狗,迅速向與郵輪相反的方向蹿出,轉眼已駛出數十米開外。這當然不是魚雷爆炸的安全距離,但雇傭兵們都受到了極大的驚吓,只想速戰速決,調好魚雷的發射軌跡,就把發射器弄上甲板,根本不在意什麽安全距離。
這種發射器比較低端,用炸藥作為發射動力,需要手動點燃,但是可以發射重型魚雷。郵輪被魚雷擊中之後,自然會自行燃燒爆炸,帶着證據一起沉入海底。
他們還在亂糟糟地安排,費尼根已從駕駛艙裏爬了上來,說:“聲納信號顯示,我們、章魚、還有郵輪在一條直線上。你們對準郵輪發射,就可以炸到它了。速度最好快一些,不然它有可能變換位置。”
按理說,魚雷發射器正确的使用方式是固定在船側,但已經沒有人顧得上這一點。漢諾瓦稍微調整了發射器的方向,打着了它的引火線。他臉上還是一派平靜,雙手卻在微微顫抖,顯然并無絕對把握。
蘇缈緊盯着它,直到魚雷從雷管中射出,拖出一條長長的尾巴,情不自禁地合掌祈禱。為了攻擊水下目标,它的軌跡并非純粹直線,而是先打了個弧度,一頭鑽進海面,這才筆直地向前飛去。
就在離快艇百米的地方,它撞上了章魚本體,然後爆炸了。
它是蘇缈親眼見過的最有威力的武器,剎那間,海上火光沖天而起,濁浪排空。令人窒息的爆炸氣浪中,無數肢體碎塊随氣浪噴濺射出,散布在方圓數百米的海面上。快艇也沒幸免于難,起碼有七八塊章魚碎片摔在了甲板上。快艇本身則被巨浪掀起,颠簸到讓人幾乎站不住。
雖說快艇千瘡百孔,但這只章魚也完蛋了,衡量起來,還是很合算的。蘇缈還不習慣颠簸的船,險些摔倒,只得再次蹲下,蠕動到纏着纜繩的巨大鐵塊旁邊,緊緊抓着它,終于有了些安心的感覺。可她拿出手機一看,臉上頓時浮現出疑惑神色。
按理說,章魚一死,這個世界就算結束,理應收到手機的短信才對。然而屏幕上仍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新消息出現的痕跡。她轉念一想,覺得也可能會給一段休養生息的時間,就像亞戈號上的時候,便不再擔心,把手機放回書包裏。
這個時候,她手上還拿着雙槍,看了一眼滿臉瘋狂神色,沖着火光大聲叫好的漢諾瓦,還是沒把它們收起來。
所有人都在等待海浪平息,快艇恢複正常。然而,快艇始終沒有恢複,反而颠簸得越來越厲害。漢諾瓦旁邊的那個傭兵不習慣,連喝兩口海水,直接幹嘔了出來。費尼根卻是雙眉緊皺,盯着不斷起伏的巨浪,忽然大叫道:“這不對勁!這和魚雷爆炸無關!船底下有東西。”
甲板上的人個個面如土色。
快艇四周波浪滔天,把它在浪尖上晃來晃去。它恰好又燃盡了最後一點燃油,只能身不由己地跟着晃動。蘇缈向正對面的克裏斯望了一眼,兩個人已經心有靈犀,同時脫口而出:“是不是另外一只?”
兩條比之前更粗大的觸須從海底浮上,卷住了快艇,用力向相反方向拉扯。快艇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雖沒被當場扯斷,卻有了少許扭曲跡象。然後,觸須高高舉起,像扣一口大缸那樣,把快艇直接掀翻在海上。
它仍是把船舶當作罐頭,只等罐頭裏的內容物落進水裏,它就可以盡情吃個飽。然而,它沒想到的是,一股最深沉的黑暗從船底蔓延而出,瞬間席卷了整個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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