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戰紅衣

直到兩人走到了大廳的入口,許雲依舊沒有放開肖靈的手。

肖靈看着他一副想要直接牽着自己進去的架勢,深呼吸了一口氣,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臉:要害羞,回去什麽時候都可以,外人面前可不能露怯。

大廳內,除了剛剛遞了拜帖的幾名紅衣盟的客人,一直在這兒做客做了好多天的華山劍派謝曉安也來湊了個熱鬧。

兩人進去時,謝曉安正在微笑着和紅衣盟的人交流,“聽說你們前幾天去找我了?真是可惜啊,我正好來這邊叨擾了。不過現在你們也來了,哈哈,也算是我們有緣。”

看到他這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紅衣盟的諸人都黑着一張臉,其中一名少年冷哼道,“謝大掌門,我還當你是怕了我們大師兄呢。”

“乙四!”很快有人呵斥道,“不得無禮!還不快向謝掌門道歉!”

少年看了那名中年人一眼,神色有些不忿,但還是老老實實道,“請謝掌門原諒我的胡言亂語……這樣夠了嗎,甲五老大?”

那中年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鐵青神色。

謝曉安卻只是呵呵一笑,然後擡眼看向廳門處,“喲,正主可算是過來了。”

聞言,廳內諸人都擡頭看去。

許雲牽着肖靈,一路走了進去,讓肖靈坐在自己身旁,然後才對着其他人笑道,“抱歉,各位來得突然,我一點準備也沒有,倒是讓各位多等了。”

突然?都是在武林混的人,誰都看得出紅衣盟再度拜訪玄劍宗是遲早的事,許雲說出的這話是明擺着的敷衍。

紅衣盟諸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那名被喚作乙四的少年更是又冷哼了一聲,只是終究找不到由頭發作。

許雲探究地看向被他們圍繞在中央的那人,“前幾日擊敗我師叔的人,應該便是閣下吧?”

那人也在探究地看着他,以及坐在他身邊的人。

落在肖靈身上的視線不在少數。有像這樣只是單純探究的,也有混合着驚詫和鄙夷的,肖靈擡着頭,微笑着一一回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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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來往過後,也不知是究竟誰探出了誰的底。

紅衣盟大師兄站起身來,向許雲略微拱手算是行禮,“在下甲二,久聞玄劍宗許雲許掌門大名,特來讨教。”

甲二?

肖靈奇怪地看過去:這不明擺着他上面還有着一個甲一嗎?看來這紅衣盟大師兄什麽的,也就是個幌子。

何況以這種代號為名,武林中不是沒有其他人這樣做過,只是全是些古老詭異的門派。這個紅衣盟,果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但他們将“我們不簡單”标在臉上究竟是想做什麽?

許雲臉上卻是毫無波瀾,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毫無想法,還是城府太深。

“過獎。”許雲起身回了個禮,“那就在這兒嗎?現在?”

“許掌門果然是直接之人,單刀直入,在下中意。”甲二笑了笑,“但還是選個空曠的地方吧,免得傷了別人。”

“兄臺是怕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招式嗎?”許雲問。

甲二聽到這句擠兌,臉色一變,“許掌門是什麽意思?”

“我只是認同你的擔憂而已。”許雲嘆了口氣,“師叔與你一戰後,身負重傷,修養到現在還沒有痊愈,一直躺在床上。我之前曾想,師叔他年紀大了,而我們與你們又無冤無仇的,分個勝負罷了,你何必要下那麽重的手呢?現在卻知道了,你或許也不是故意的。”

甲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一句“放屁”含在口中忍了好半晌才沒有罵他一臉:那個老頭什麽傷我會不知道?就那種傷會在床上躺倒現在?怕是懶得下床吧!

原來這玄劍宗也是個這麽會借題發揮的東西!

“許掌門真是說笑了。”就在甲二還在那忍着一口氣差點把自己憋死的時候,旁邊的甲五開口道,“師兄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招式,待會你們一戰後,自然能讓大家都看個清楚。只是凡事總歸會有個萬一罷了,刀劍無眼,不得不防。”

等他說完這席話,甲二也冷靜了下來,笑道,“若你要堅持就在此處,我也樂意奉陪,只是萬一真傷了不該傷之人,你可別後悔。”

聞言,好些個人都向肖靈看去,其中目光不懷好意的居多。

在座的都自認為是武林高手,誰能沒點自保之力?只有這個人,知道的知道他現在無法使用內力,雖然據說曾經也掀起過一陣血雨腥風,但終歸沒有親眼見過不知道實力究竟如何,何況就算過去确實是個高手,現在也只是個依附着許掌門的禁脔罷了。至于不知道的,連前面那一堆想法都不會有,直接就将他當做了禁脔。

許雲看了肖靈一眼。

肖靈向他微笑着點了點頭。

于是許雲笑道,“那便請大家稍稍站開一些,給我們留個位置吧。”

雖說只是占些口頭便宜,但事關玄劍宗的顏面,士氣上絕對不能稍弱。

紅衣盟諸人貼着一側的牆壁站在一起,謝曉安不知為何非要和玄劍宗弟子們一起站在另一側的牆壁旁,其餘門派的圍觀者又是一處,肖靈一個人站在角落。

許雲站在大廳中央,拱手道,“還請甲兄先出招。”

甲二冷哼一聲,“你這麽托大,不怕到時候丢盡臉面?”

許雲持着劍微微笑着。

甲二擡起自己的那柄大刀,毫不客氣地攻了過去。

當今武林,用劍者遠多于其他,但這紅衣盟內很是不同,似乎十八般武器樣樣都能看到。相對而言,甲二的大刀真是正常極了。

兩人鬥得激烈,衆人看得緊張,肖靈卻是在角落偷偷打了個呵欠。

他本還期待這甲二确實是個高手,現在看來,雖說不弱,但甚至還敵不過全盛時候的自己。

至于許雲,肖靈當初與他戰過那一場時已經不是全盛了,那之後也一直沒有機會,終究還是不知道究竟誰更強一籌。但對付這個甲二,總歸還是不在話下的。

現在看起來不相上下激烈至極,只不過是因為許雲還沒有盡全力——八成還是想給對方留個面子,免得之後兩派真成了死敵吧。或許還有些別的打算也未可知,肖靈只知道已經不用再為許掌門擔心了。

于是肖靈稍稍移動着視線向四周望去,卻發現有一個人正和自己一樣分心四顧。

謝曉安正望着他,見他看過來,向着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肖靈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雖說謝曉安一直禮貌客氣,然而肖靈還是覺得有一點不舒服。

算來他與這個謝掌門總共也就見過三面,除去第一次,剩下的兩次這個人的視線都讓肖靈感到了那麽一點不适,似乎藏着那麽一分微妙的敵意。

敵意?

肖靈仔細回憶着他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發生過什麽,然後十分無語地想到:不會這個也是情敵吧?

真是藏得太深了!

肖靈嘆了口氣,卻也沒太在意。

他的情敵實在是太多了,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不少的。

場內,許雲的優勢已經漸漸明顯起來。

玄劍宗的功法正大光明,其實空曠之處反而更容易發揮,但這室內對甲二的限制卻更為明顯。

本就敵不過,何況場地受限?

越打,甲二便越覺得左支右绌,心中十分窩火。

他覺得這個許掌門真是太奸詐了,居然逼得自己非得選這種地方!

但是事情已經到了地步,要他認輸,他是絕對不願的。

甲二突然退後了一步,而後臉上泛起了一陣異樣的酡紅。

許雲一愣,還未思慮出個所以然來,甲二已經再度攻了上來,并且速度和力度都已經和剛才不可同日而語!

爆發秘術?

許雲非常意外:這種秘術是極少的,至少玄劍宗內就沒有。當然據說從前是有的,只是自家師父認為這種秘術太過殘忍,于是銷毀了。

所謂爆發秘術,其實就是在透支自己的命,一經使用輕則三五個月動彈不得,重則直接暴斃,比肖靈現在強行沖開經脈還要兇險。

為什麽會有人在不涉及生死的切磋中做出這種選擇?

因為判斷錯了對方的力度,許雲在接下對方爆發的第一擊後,手腕便受了輕傷。

數招過後,許雲先前建立的優勢蕩然無存。

肖靈不禁向前走了兩步,重新緊張起來。

幸好許雲并沒有就此敗下去。

僅僅片刻之後,他再度建立起了優勢。

玄劍宗并沒有爆發秘術。

——但魔教有。

魔教的爆發秘術是與衆不同的,它并不會像其他秘術那般透支生命,實際上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魔尊都認為它壓根沒有任何後遺症,從而将它當做了魔功最困難也最強大的最終境界,寫在魔功的最後,讓每個教徒學習。

它并不吞噬生命,它也無法像其他秘術那般讓施術者的身體素質上升一個層次。但它能讓人心如止水,讓人毫無恐懼毫無遲疑,讓人不會在做出一個多餘的動作,讓人除了戰鬥什麽都不去思考。就是用這種方式,它能将人的判斷力與反應力提升到一個難以想象的程度。

然而每一個曾經見過它的正道人士,都給它下過同一個評價:

它并不吞噬生命,但它吞噬靈魂。

多少原本正常的魔教弟子,就是在一遍又一遍地使用了它之後,變成了除了戰鬥什麽都不顧的瘋子。

有那麽一段時間,許雲被稱為是魔教內除魔尊之外的最強者。

雖然當年他只有九歲。

——那時的他,無時無刻不處于那種狀态之中。

無情,無義,無愛,無恨,無心,只有戰。

比其他人稍好的是,他并沒有想要為之而戰的事物,于是最終只成了一個無害的木偶。

這種狀态,對于許雲而言,不存在任何負擔。

他就是為之而存在的。

他本來就沒有靈魂,又何懼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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