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42·一只兔子引發的慘案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許雲便起了身,幫肖靈攢好被子,然後就去忙他這一天的公務了。
首先是肖靈的入門大典,許雲定在了三日之後,一切前期的準備都要早日吩咐下去。
然後是有關各個弟子修習進度的彙報,他每隔半月就會查看一遍。
接着是各種雜務……
他還久違地收到了一封求助信箋——三裏外的那處山旮旯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住了一夥草寇,經常去附近的農家偷雞,讓那群農民困擾不已。許雲決定挑個時間去看一看。
等整理好了這些,許雲看着時近正午,又去找了謝曉安,終于對約兩月後的那次拍賣會做了回複,承諾一定到場。
從謝曉安那裏出來時,許雲又被幾名弟子給圍住,原來是一名弟子在與紅衣盟的比鬥中受了傷。
說到這紅衣盟,是這段時間內除了謝曉安外,另一個賴在玄劍宗就不肯走了的典型。
十天前這邊熱熱鬧鬧擁簇着的一大堆別派客人,在這十天內幾乎走了個幹幹淨淨,還留着的也就這麽兩家,連玉訣山莊的葉流炎都黑着臉走了。
一方面,在別的門派待太久了确實不是個事。
另一方向,許雲曾經帶着肖靈向着那群別派客人們挨個拜訪過一通。
其實這是一個非常正常的舉動。但那些客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曾經在玄劍宗大廳內圍觀過許雲與甲二的那一戰,就算沒圍觀過的也肯定聽同門弟子們提過。所以他們一見肖靈,就感覺到脖子沒由得的一陣發寒。
于是第二天這群客人就告辭了一大半。
至于還留着的兩派。
謝曉安自然是因為還在等着許雲的回複。
紅衣盟嘛……許雲尋思着:莫非他們是在記恨大師兄死在了這裏,所以不将整個玄劍宗挑遍不甘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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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雲去看望了那名被打傷的弟子,然後又找到紅衣盟,東拉西扯了一番,最後從甲五手上敲到了幾十兩銀子,算是了結了這番事。
等到許雲從紅衣盟那邊出來,邊掂量着銀子,邊默默地看了看天色,心中不由得一陣郁悶:得,今天想要和肖靈共進午餐的指望看來又達成不了了。
他頭一次在心底抱怨道:這當個掌門,事兒咋就這麽多呢!
就算如此,他這個掌門當得依舊是兢兢業業。
畢竟這是師父所留下的位置。
——除此之外,許雲執掌玄劍宗也這四年了,回想起來雖然全是些辛苦的事情,卻不知為何就是挺滿足的。
許雲有時候會想,或許這是因為他已經對這個門派有了感情。雖然他依舊不能确定感情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但冥冥之中就是有這種感覺。
轉眼又過了一個月,這個冬日已經下過了第一場雪。
肖靈的入門大典已經順利辦完了,至于大典後約定俗成的切磋環節,倒是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情況——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向他挑戰。
那群核心弟子通通眼觀鼻鼻觀心,不僅自己不上場,還不斷用眼神向身邊的人傳遞着同一個訊息:誰上誰傻叉。至于大師兄趙良,則再度挂上了閉關的牌子,連面都沒露。
于是之後輪到肖靈向人挑戰時,他也是誰也沒點,看似毫無波瀾的度過了這一關。
實際上,他卻是被無形地排擠了。
不過肖靈并不太在意這個,反正還是和以前差不太多,他原本也沒指望入個門就能多多少同門之誼。
比起從前,他現在能與許雲在一起,還有了祁愛白這個朋友,已經很幸福了。
說起祁愛白,他的那雙鞋子,最終也沒能趕在肖靈入門大典之前送來。
總共只有三天,那個鞋匠就算是神,也不可能在去掉信箋來往時間的區區一個時辰不到裏就做好一雙鞋!
事後祁愛白無數次看着許雲那張毫無破綻的臉,總覺得其實上面深深刻着“我就是故意的,你能奈我何”這幾個大字。
好在當祁愛白向肖靈哭訴時,肖靈拍着他的肩膀十分和煦地安慰了許久,并承諾無論那雙鞋子什麽時候送到,都會十分珍惜地收好。
祁愛白十分欣慰。
他完全沒有發覺自己和肖靈之間的關系已經徹底脫離了他原本的預期,而跌向了另一個深淵。
至于肖靈,這一個月過得也是非常充實。
自從決定要和許雲一起去參加那場拍賣會後,他便練武練得越發賣力,不僅立誓一定得趕在時限之前打通經脈,還要預留出時間以便調理和适應,争取到時候能處于最佳的狀态。那可是有可能會牽連到父母大仇的事情,由不得絲毫怠慢。
除去每天一大半的習武時間,他的生活便只剩下吃飯,睡覺,和祁愛白聊天……以及被許掌門上。
嗯,有時一周兩次,有時一周三次,十分規律,十分健康。
許雲嘛,則是一如既往的忙,忙,忙,忙完了還有得忙……
終于有一日,他好不容易歇了口氣,剛想回去再見見肖靈,卻又有弟子找到他道,“掌門,沈長老找你去盛雲峰一敘。”
許雲有些意外。
盛雲峰,以前叫深雲峰,取得是雲深不知處之意,乃是玄劍宗前輩們的葬身之處。後來有一任掌門嫌棄深雲峰太過綿軟無力,不夠霸氣,才改了現在的名字。
這地方許雲是常去的,因為要為自家師父掃墓。
但是沈師叔找自己過去,能說什麽?
許雲登上盛雲峰時,見到沈知秋坐在一塊墓碑前的雪地上——正是陸忘生的墓。
“師父。”許雲先向着墓碑行了個禮。
然後他才問,“師叔為何要和我在此處一敘?”
沈知秋嘆了一聲,“雲兒,有一件事,我想交給你自己決定。”
“不知是何事?”
沈知秋搖了搖頭,并沒有回答,而是在苦笑了一番後道,“我的身體,也快不行了。”
許雲沉默。沈知秋的身體狀況被他自己隐藏得很好,沒人知道,就連許雲,也只能依據每次見他時所看出的氣色,來猜測個大概。
“也罷,當年和我一起參加那一戰的同輩們,本來也就剩下我一個了。能比他們多活這麽多年,我賺夠了。”沈知秋笑着,“至于這次叫你來,準備告訴你的事……唉,你先看看這個吧。”
沈知秋從懷中掏出了那卷帛書,解開來,舉在許雲眼前——正是陸忘生的那卷遺書。
許雲一愣,便看了起來。
看第一句話時,他雖然驚訝,但還算能夠接受。
到了第二句話時,他面上雖然還沒有流露太多,心中卻是泛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等到全部看完,許雲沉默了許久。
“魔功恐怖,一經沾染,必定黑心黑血,無情無義,根深蒂固,本性難改。”
這一句話,從許雲看過那一眼之後,就一直在他心中不住地翻倒,甚至比那句“可當即罷免許雲掌門之位”還要揮之不去。
半晌後,許雲才道,“這像是師父的筆跡。”
“這就是你師父親手交給我的。”沈知秋冷哼着道,“他的署名不是就在下面嗎,你沒看到?”
許雲自然看到了……他只是不可置信。
“上面所寫的這些話。”許雲道,“和師父當年與我說的完全不同。”
沈知秋白眼一翻,“不然你還指望他能親自和你說這些嗎?”
許雲又沉默了許久,然後嘆道,“原來如此。”
“什麽原來如此?”沈知秋皺着眉,對許雲的态度表示出的一點不解,“你明白嗎?我只要當着別人的面拿出這卷東西,你的掌門之位就不保了!這才是你應該擔心的東西吧?”
許雲沒有說話。
沈知秋仔細盯着他的臉瞅了半晌,才發現自己這個向來擅長喜怒不形于色的師侄,此時好像顯得有幾分……哀傷?
“原來師父他也覺得……”許雲問,“我是個怪物嗎?”
沈知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突然察覺到,自己這個想要将是否擅自摧毀上代掌門遺物的抉擇交給當事人自己的打算,好像十分愚蠢。
或許眼前這個師侄,才是最不該看到這卷帛書的內容的人。
“父親當年就一直說我是個怪物。”許雲低聲道,“但師父說我不是。師父告訴我,就算我那麽多年來都因為魔功而一直生活得像個怪物,那也只能代表我的過去。沒有人是不可以被改變的,沒有人是不可以被拯救的,就算是我也一樣。一直以來,我都相信我的師父。因為他那樣說過,所以就算我完全不知該如何改變,就算我努力了許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改變了多少,我也依舊在努力着,拼命地努力,只希望我能最終成為他所期望我成為的那種人。但是實際上……那并非他的真心話嗎?”
沈知秋有點慌了,“雲兒,你別這樣。”
許雲搖了搖頭,“師叔,我沒事。”
現在,只不過是他的世界被摧毀了一個角而已,由對自家師父的依賴所一直支撐着的那個角。
雖然這個角的範圍很大,甚至曾一度是他的全部,但終究已經不再是全部。
沈知秋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慌裏慌張地将那帛書重新卷好,就想要撲上去安慰。
但他剛剛卷好,手腕突然就一個哆嗦,那帛書便從他手中滑了下去。
一絲鮮血突兀地從沈知秋嘴角溢出。
“師叔!”許雲見勢不妙,連忙撲了過去。
那帛書剛好從他的腳邊滾過,他卻沒空拾起。
許雲扶住沈知秋,情急之下一只手抵在他的後心,渡入自己的內力,賣力梳理起了對方的經脈。
幸好,這招是有效的,片刻後沈知秋的神色已經緩和了起來。
許雲松了一口氣,卻見沈知秋正努力向前伸着手。
許雲沿着他的手指看着那落到地上的帛書,也意識到了如果這玩意被別人看到會怎樣。但他剛才沒空去撿,現在顯然也不可能強行中斷運功而去拾起,只得道,“先等我運完一個周天,穩住你的情況,再談其他。”
沈知秋緊盯着那帛書,聞言嘆了口氣,幹脆閉上雙眼,眼不見為淨。
好在那帛書就落在不遠處,只要運完這個周天,兩步就能撿起。在此之前是千萬不能亂的,這種時候如果亂了,不禁沈知秋性命不保,許雲也會因反噬而重傷。
片刻間許雲已經運完了五成。
許雲邊運功邊盯着那帛書。
快了,就快了……已經七成了。
突然從旁邊竄出了一只兔子!
那兔子噗地從兩人眼前溜了過去,順便撞了那帛書一下!
許雲眼睜睜看着那帛書咕嚕嚕地就這樣滾下山峰去,險些就岔了氣,還好他控制能力夠強,最終還是穩住了,避免了讓師叔命喪手下的慘禍。
為什麽這個季節會有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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