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白斬雞

“家主!在後院!”

宋顯山眉頭一挑,長劍收了回來,不再去管嚴伯的死活。他提着劍往後院去,雷火樓整體設計精妙,初次來的外人還真的一時很難發現它的後院。入目的先是一片爆炸後的焦黑淩亂,空氣中彌漫着嗆鼻的火藥味。宋承運跟在宋顯山身後,低聲,“三弟,他們在廚房。”

而廚房裏的卞鷹和郁遲在宋顯山進到雷火樓便已經察覺到。

卞鷹依舊盤腿而坐靜靜調息,他笑出來,“小兒,看來我的人已經到了。你認為你兩個身受重傷,還能從我手下活命嗎?”

“我倒是很欣賞他。”卞鷹眼睛沒睜開,郁遲卻知道他說的是誰。

“你們這群江湖小輩,屬他最得意。白邙知道嗎?他可是個最大的老頑固,若知道自己這麽多年教出來的得意弟子是魔教少主,你猜他會怎麽樣?廢去謝四一身武功,還是逐出師門。”

謝懷風突然身子一顫,他右手捂住胸口,吐出來一大口血。

郁遲連忙伸手扶他,右手順着謝懷風的後背拍了兩下。他眼神往卞鷹身上釘,眼風淩厲。

“急甚,就算我不說他自己想不到嗎?這些怕是日夜在他心中,我是佩服他的,若我早知謝四背後藏着這樣的身份,說不定會改變心意幫他登上這盟主的位子。這才有意思,讓魔羅殿的少主去統領江湖正派!哈哈哈哈!”

卞鷹話音剛落,郁遲突然被一股蠻力震開,還未等他穩住身形,便見謝懷風右手五指張開呈鷹爪狀,他掌心裏好似能看見幾乎凝成實質的內力。郁遲一聲四爺卡在喉裏,他目光猛地往廚房外看,宋家的人來了!

一道劍光轉瞬間到了眼前。

謝懷風直接擡手,是宋顯山!他的劍被謝懷風生生用左手握住,鮮血沿着劍身滴滴答答流下來,宋顯山皺眉,手上用力卻沒能抽出劍來。而就在這個瞬間,謝懷風的右手直往宋顯山胸口去,“噗”一聲,宋顯山立時噴出來一口血,身子往後飛,恰好撞在一起趕過來的宋家人身上。

不止是宋家的人來了,還有卞鷹的人,雖然被雷火彈滅到只剩下二十幾人,但每個都是高手,現在的郁遲和謝懷風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

“大人!”卞鷹手下的那幾人最先注意到的自然是盤坐在鐵籠裏的卞鷹,幾分人抓着鐵籠試圖擡起來,卻是紋絲不動。

“三弟!”姍姍來遲的宋承運也是大驚失色,忙跑上去将受傷的宋顯山扶起來。

宋顯山臉色難看,是誰?這人就是夜修羅嗎,竟然只用一招就能讓自己受這麽嚴重的傷。那張臉他很陌生,再普通不過的一張臉。而宋顯山的視線再往旁邊看,竟然看到了郁遲!而郁遲手上的刀卻是更讓他震撼!那把刀!他才是夜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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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宋顯山語氣極度震撼,宋承運跟着他一起看過去,也吃驚。

兩人在金府就見過了郁遲,那會兒謝懷風就對他有些不一般,但宋顯山只以為謝懷風是為了下他面子做做樣子。宋顯山腦子急轉,夜修羅竟然真的是謝懷風的人?他就是嚴泺?不對,他不是嚴泺!他們竟然有膽子假扮嚴泺!

宋顯山對于眼前的狀況完全反應不過來,一時之間想不到謝懷風的人在這裏到底意味着什麽。但是也全無所謂,管他是誰的人,他今天要做的就是殺了“魔教教主”,殺了“嚴泺”,管他是真是假!

“哈哈哈哈!”卞鷹的聲音平地而起,這麽長時間的調息,他體內真氣已經恢複一半,足以對付兩個重傷的小鬼了!卞鷹一手撐着地慢吞吞起身,然後他右手緩緩握住一根鐵杆,猛地發力!那根堅韌無比的鐵杆竟然随着他的右手變了形,一根,兩根,就像是柔軟的線被卞鷹撥弄!

郁遲心底急墜,他手裏碎風刀嗡鳴,而謝懷風退後兩步,也靠上郁遲後背。

他們前面是宋家和卞鷹的人,後面是卞鷹,無處可逃,也不想逃。

宋顯山還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謝懷風,若卞鷹此時開口,只怕宋顯山第一個就要沖上來殺了他。謝懷風眉眼一垂,看了一眼自己滿是血跡的左手。卞鷹說得對,其實用不着他說,這些早就在謝懷風心裏。

是這朗朗日光下最為不堪的瘡痍。

卞鷹說謝堂風是死于道,死于情,死于義。謝懷風沒法接受,卻不得不接受,他心裏明白卞鷹說得每一個字都是對的,是血淋淋的事實。他沒法接受,他恨自己,恨這個江湖,恨天下為何非得劃分正與邪,善與惡。

“四爺,卞鷹可以交給我嗎?”郁遲突然開口。

“為何。”

“雖我沒有把握勝過他,但他說的每個字都在胡扯,我看他不爽。”

謝懷風淡漠地看着面前已經沖上來的宋家人,偏身避開一道劍光。那劍光擦過他身後的郁遲耳邊,郁遲依舊緊緊貼着謝懷風的背,兩個人轉過半圈。

郁遲低聲,“他說有人會為了心中所愛求死,我不信。若我可以,拼了命也想多活幾天,只為多看你幾眼。”

卞鷹終于脫了鐵籠禁锢,他兩臂在身前劃過一整圈,不知又是哪派功法。卞鷹此人身上幾派絕學,斷脈掌已被他用得爐火純青,少林派的禦體之術也是精通,現在看來他精通的更是不止這些。他掌心已來,郁遲不打算躲,他要硬接!

“我确實愚鈍,卻明白最簡單的道理,若非走投無路,若非遭人逼迫!他絕不會求死,誰都會更想日日看着所愛之人。他若真那麽愛你,如此沉重的秘密同你一起背了二十年,怎會甘心留你一人在世上獨活!”

“噗!”郁遲用盡了全力才撐到将想說的話說完,他抵着刀身的手掌顫抖,終于噴出來一口鮮血。碎風刀可怖的鋸齒上灑滿熱血,郁遲猛地睜大眼睛,只感覺謝懷風伸手抓着他的衣領,硬生生将他從卞鷹掌心下拽走。

而這時,幾人耳邊突然響起撲棱棱的聲音,似乎是什麽鳥類扇動翅膀的聲音。

卞鷹緊緊蹙眉,他身邊圍上來幾只黑漆漆的烏鴉!他擡手一揮,那幾只烏鴉卻迅速散開,像是有戰鬥意識一般。

“少主!”青喙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他一刀砍到兩個宋家的人,躍到謝懷風身邊。

“你帶幻鵲來的?”謝懷風問。

“不是幻鵲,是傀儡。”青喙擡眼,看見坐在屋頂上嘴角噙着笑的“幻鵲”。

“回來找死?不知道卞鷹是誰?”謝懷風淡聲罵。

青喙點頭,“知道,知道才回來。”

青喙話音剛落,卞鷹手下的人也撲了上來,一場混戰開始了。

謝懷風和郁遲都受了傷,他們二人一起對付卞鷹相當吃力,卞鷹不知為何卻也沒有開口戳穿謝懷風的身份。但這并不能改變四人必輸的局面,亂戰中劍光朝郁遲的心口去,而下一瞬,一個棕色的影子猛地撲了上來,擋在了郁遲身前。

郁遲飛速垂眼去看,看清了那人是誰,他心中被牽起些痛,卻無暇将他扶起來,聽他說一句最後的話。

青喙右手已經擡不起來,他無力再應戰,便左手撐着刀,跪在那人身旁。

“嚴伯……”青喙聲音顫抖。

為郁遲擋了一劍的人正是嚴伯,他顫顫巍巍地擡起手,去抓青喙的衣料。他的聲音卡在嗓子裏,模糊又滄桑,青喙低頭,将耳朵貼在他嘴邊。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是,不是少主。”

青喙睜大了眼睛,從眼眶裏滾下來淚。

“少主,不可能,忘……忘了我,他……不是。”

“對不起,嚴伯,對不起,對不起。”青喙眼淚落下來一串,他連着說了好幾句的對不起,有對嚴伯說的,也有對幻鵲說的。傀儡為什麽會出現在這,是幻鵲操控它來幫自己的嗎?青喙不敢猜。

“但……但……”嚴伯聲音低下去,終究沒力氣說再多的話,他一雙眼睛裏含着朦胧的淚,偏頭看無力支撐猛地單膝跪地的郁遲,他嘴唇動了動,無聲地:我不怪你,孩子。

然後永遠閉上了眼睛,至死嚴伯都不知道,其實這幾天裏,他真的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嚴泺。

他回憶的那些往事,他積攢了那麽多年的思念和愛,嚴泺全都知道。

“謝懷風!”郁遲突然手一抖,失聲喊出來。

卞鷹手下六人圍攻謝懷風,長劍圍剿一處,馬上就要刺進謝懷風身體。

“叮。”

清脆的一聲響。

時間好似被什麽按下了靜止,那六柄長劍仿佛被一陣風輕飄飄拂開,六人大驚,卻只能任由手裏的劍像被*控一般,而身體一動也不能動。

“丢不丢人?”一道聲音響在謝懷風耳邊。

謝懷風一直強行撐着,此刻終于卸了力,腿一軟膝蓋着地,嘴角溢出來血跡,狠狠松了口氣。

郁遲身邊的人也被輕飄飄拂開,郁遲渾身一緊,能感覺到有人正在觀察他,但他卻完全沒看到哪裏有人!

“卞鷹,你這不要臉的老驢!小一輩的江湖你也好意思出來攪和?”

那人揚聲,出口便是罵卞鷹的話。

郁遲驟然瞳孔一縮,白邙!

作者有話說:

如果有白斬鷹這道菜這章将叫白斬鷹,但也差不多,都是尖尖嘴渾身是毛的鳥類。

ps.原諒作者摳着腦殼憋了一晚上的混戰吧盡力了!白邙你終于來了再不來我真不會寫了!!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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