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陵光(六)
有了第一次對付燕蘭渝的經驗,夏青從容不少。
坐在位子上,低頭眼睛看着自己半藏在袖子裏的手,把她的話當耳邊風,神游天外。
樓觀雪的手挺好看的,不愧是金枝玉葉,從小養尊處優,白皙清瘦,骨節分明。
燕蘭渝坐風榻上,聲音輕細如煙,走過“懷念先祖”的流程,又說起自己的“用心良苦”,而後才到了“傳宗接代”。
反正字裏行間的意思,就是讓他寵幸妃子,為樓家延續血脈。
夏青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确定沒什麽重要信息後,就從靜心殿走了。
靜心殿地處偏僻,出去後是禦花園。夏青還沒來得及欣賞好這亭臺樓閣、假山流水,就先被一聲少女的驚呼給打斷。
“放高點,對,再放高點。”
聲音清脆曼妙如黃莺動聽,随着微風清竹飄過來,把夏青弄得一愣一愣的。
他偏頭問張善:“這是有人在放風筝?”
張善谄媚地笑:“是的陛下。”
什麽鬼,這破天放風筝?
夏青心道牛批,正要擡頭看看她怎麽放得起來,突然什麽東西砸到他跟前,啪嗒落地,同時響起的還有少女的驚呼。
“啊,陛下……”
這三個字簡直是柔到了骨子裏,仿佛能滴出水來,欲說還休。
夏青尋聲望去,融融春日,林道盡頭,一碧色羅裙的貴族少女含羞帶怯咬着貝齒,盈盈朝他看過來。
裝了半天也累了,跟樓觀雪确認再怎麽崩人設也沒人管後,夏青已經放飛自我了,面癱都懶得裝。
“風筝是你的?”夏青問道。
碧裙少女臉頰泛紅:“嗯。”
夏青:“哦,那你拿回去吧。”
張善心驚膽戰偷偷看了他一眼。
碧裙少女臉更紅了,聲音細弱蚊吶:“驚擾陛下了,望陛下恕罪。”
夏青:“無事。”
張善又心驚膽戰看他一眼。
碧裙少女邁着蓮花碎步娉娉婷婷走過來,再彎下身儀态萬方的撿起風筝,最後在侍女的陪同下,消失林道盡頭時突然回頭,微微一笑。笑渦紅透,美人如畫。
夏青:“?”
夏青偏頭:“她剛才是不是對我笑了。”孤都懶得用了。
好在沒人敢質疑樓觀雪,張善以為那世家貴女有戲,舔着臉笑:“對沒錯,她對您笑了,這位小姐傾慕陛下您呢。”
夏青:“???”
夏青表情裂開。
“兄弟們她對我笑了她是不是喜歡我”,誰能想到這麽一句他以前跟着插诨打科的直男用語,到這一刻成了真。
夏青看向一旁的帶刀侍衛,侍衛胡髯濃密、身體魁梧,察覺到夏青的注視,一時不知所措,若是其餘人已經跪下,但偏生這是個新來的還是個呆頭呆腦的,手忙腳亂半天,朝夏青露出一個僵硬、樸實的笑來。
夏青一樂,揚下巴:“他還對我笑了呢。”
張善:“這……”
夏青吐槽:“這也是傾慕我?”
張善擡袖擦汗,雖然不知道陛下今天怎麽回事那麽難伺候,可是陛下哪天不難伺候呢。
夏青最後涼涼下結論:“他笑得可比剛才那少女讨孤歡喜多了。”
剛才那太假了,假到他一個直男都看出刻意。
“呃陛、陛下的意思是……”張善人傻在原地,看看那個侍衛,又看看夏青,似乎陷入一種懷疑人生中。
夏青有些困了,打算回寝殿睡回籠覺:“你自己體會吧,這幾天不要打擾我。”
張善僵在原地,滿臉寫着不可思議,但是他拿着拂塵琢磨着,好像可能又是這麽一回事。
夏青大清早被樓觀雪叫醒來過工作,現在只想回去睡回籠覺。
到達寝殿之時,樓觀雪已經醒來,魂就坐在書案前。
夏青進了門迅速撲過來,語速飛快:“我跟你說,就這破天居然還有人在禦花園放風筝,偏巧還被我遇到了。”
樓觀雪臉色蒼白眉眼間一股血戾邪氣,聞言漆黑的眼眸看了他一眼。
夏青:“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
樓觀雪淡淡說:“風筝就是放給我看的,我為什麽要驚訝。”
夏青:“???”
樓觀雪并沒有跟他解釋什麽,在他靠過來的時候,便手指點在他眉間,接管身體。
這麽來回幾次夏青已經習慣抽離的感覺了,疑惑古怪地看他一眼,卻也沒多問,伏下就打算睡覺。
休沐三日轉瞬即逝。
樓觀雪第一天上朝的時候,夏青特意起的很早,非要跟着飄去金銮殿。
想看一看古代皇帝上朝的樣子,然後樓觀雪可真是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朝臣在下面說,他就在上面聽,神色慵懶,毫不上心。提到“大理寺一個梁國罪犯”和“攝政王之子”問及刑懲,樓觀雪都一句話“哦,殺了吧。”
聽得夏青差點在房梁上噴出來。原來在樓觀雪眼中,攝政王也不是不能得罪啊?!還真是狂得無法無天。
不過朝政之事,他完全不懂,只能純粹當個看客。
衆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發話。攝政王臉色青白得很好看,最後還是出來說了幾句,無非就是小兒頑劣,此事可大可小,陛下明察秋毫。
樓觀雪紅唇勾起笑了笑,很明顯這位陛下的字典裏就沒“明察秋毫”這四個字。
不過他倒還是給了面子,問到了那個鲛妓。
“能引得兩位世家弟子大打出手,孤也很好奇,是怎樣的的人間絕色。”
此次上朝文武百官重點是選妃一事。
得陛下漫不經心的首肯後,群臣大喜。
而後夏青也很快知道了什麽叫“狂蜂浪蝶”。
樓家血液楚國至尊至貴。
自浮屠塔建立後,這種血脈早不單純是權力的象征,更是代表着神的眷顧。
他終于明白“風筝是放給他看”是什麽意思。
有太後的首肯,禦花園每天紙鳶滿天飛。還有糖葫蘆,路邊遇到的拿着糖葫蘆,伸出丁香小舌細細舔,憨态可掬的少女,他不知道見了多少。
吓得好幾天,夏青都不敢出門。
“這群人瘋了吧。”他疑惑地問樓觀雪:“糖葫蘆和風筝到底是什麽意思。”
樓觀雪狀态一日比一日差,神色卻依舊冷淡,回複他:“沒什麽意思。以前有人旁敲側擊問過我喜歡吃什麽,我說糖葫蘆。”
“至于風筝,”他一點一點笑起來,意味不明:“嗯,我的确喜歡放風筝。”
夏青:“……”這話他怎麽就一點不信呢。
為了避開這些人,夏青不得不常呆禦書房。
這裏除了宮女太監,外人不能靠近。
禦書房銅燈燭火明晃晃,紫檀香聞得人昏昏欲睡,夏青難得打理了下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露出臉來,這身體不是他現代的身體,可是長得卻是一模一樣,要不少年齡變小了點他都以為是系統直接給他換了古裝。
他低着頭,黑發落在臉側。夏青的皮膚是那種泛着熒光的白,魂體虛虛實實也能見眉眼色若春曉,不過眼神太過疏朗純澈就少了那種外表帶來的奢靡妩豔,光風霁月似明月清風。他随口一問:“你這幾天是不是身體不好,怎麽感覺氣色越來越差了。”
樓觀雪淡淡“嗯”了聲。
夏青淺褐色的瞳孔微睜:“為什麽?摘星樓的後續影響那麽重?怎麽我上你身時沒什麽感覺。”
樓觀雪說:“不是摘星樓。”
夏青:“那是什麽?”
樓觀雪定定看他一眼:“是我身體內的血,或者說是我神魂上的詛咒。”
夏青:“啊?”
然後他還沒得到樓觀雪的回答,守在外面的小太監,已經掐着時辰送茶水進來了。
小太監不是別人,正是溫皎。眉心一點血紅,手和脖子細白得出奇,瑟瑟縮縮跟個小兔子一樣。
夏青看到主角受就默默閉嘴了,雖然樓觀雪現在表現對主角受不屑一顧,可是誰知道劇情怎麽發展呢,愛情這種東西不莫名其妙還叫愛情嗎!當然,他沒否認,他內心懷着巨大惡意。雖然不想看兩個男纏纏綿綿的追妻火葬場,可是他想看樓觀雪吃癟啊!
“陛、陛下……”
溫皎一出聲,熟悉的軟糯嗓音。
樓觀雪或許是被病痛折磨得心情不好,擡眸看過來,眉眼冰冷若寒月清霜。
溫皎是受了白荷指點的。
可是他到底沒勾引過人,笨手笨腳,被這麽一盯就磕磕巴巴說不出話了。他将茶水放好,低眉順眼,而後主動去旁邊研墨。就在樓觀雪肉眼可見的地方,刻意露出的白皙的腕和盈盈不堪一折的腰。纖細的脖頸也脆弱的很,激起人施虐欲。
夏青飄走了,飄到了房梁上,不發出聲音的嗑瓜子看戲。
樓觀雪撐着下巴看他的書,睫毛垂下,冷冷淡淡。
溫皎研磨研的手都酸了,鼻尖一紅,又委屈上來。可是他又不甘心,上次浴池樓觀雪沒殺他給了他一些希冀和莫大的勇氣,而他從小恃寵而驕,想了想幹脆一咬牙。往前走一步,然後裝作是腿軟被絆到的樣子,輕呼一聲,就要跌向前方。
“?”
夏青默默嗑瓜子,以他這些天對付那些“狂蜂浪蝶”的經驗來看,主角受這些勾引,挺……不上道的。簡直就是作死。
果然,主角受沒能跌下去,他半跪地上。
一直在樓觀雪袖子裏的那根笛子伸出來,直直抵着喉結要害之處,阻礙他往前倒。
夏青:“……”這他媽似曾相識的情景。
樓觀雪垂眸,沒有笑,只是輕描淡寫問:“你知道孤今日早朝剛處死了一個梁國将軍嗎。”
殺意細細密密如潮水淹沒過來。
溫皎臉色驟然煞白,呼吸顫抖,大腦對死亡的害怕一下子占據上方,瞳孔緊縮。
樓觀雪卻只是安安靜靜看着他。
溫皎牙齒打顫。
喉舌幹渴,大腦空白,那只骨笛仿佛能穿破皮膚血肉。
瀕死時幾乎是一種本能。
溫皎瞳孔渙散開來。
“陛、陛下……”溫皎眼眶泛紅,擡起頭來的一刻,室內燭火微晃。
一道細細的風貼着門縫穿進來,似有若無帶了一股很奇異的香,冷冽蒼茫卻蠱惑得人神志不清。
夏青坐在梁上看的清清楚楚。
溫皎的虹膜浮現一點幽藍的光來,像是淚珠凝在其中,蘊下幾百年未落的溫柔和風情。
這是……純鲛一族的媚術?
縱使夏青從小心靜不受幹擾,也不得不說這一刻的溫皎,幾乎帶了一些魔性,颠倒紅塵色授魂與的魔性。
樓觀雪沉默原地,睫毛覆蓋下陰影,很難猜出他在想什麽。
很久,樓觀雪極輕極低地笑了一下。
這大概是夏青聽過的,他笑得最諷刺,也最冷的時候,或許還帶着很多興味。
樓觀雪淡淡說:“什麽時候,幻瞳成了鲛族用來勾引男人的手段。”
他修長蒼白的手拿着笛子,一寸一寸往上,碾壓過經脈,似乎要把溫皎的喉嚨生生劈開。
“孤聽聞梁國皇室是被先皇活埋而死的。”
樓觀雪微微俯身,玉冠下黑發如流水,說話的語氣也很平靜,漆黑的眼眸帶着笑意若一層薄薄的冰,輕聲笑問:“那你父皇母後九泉之下知道你在仇人的兒子面前,當婊子嗎?”
大腦轟隆裂開。
溫皎吓得一下子就哭了。
跪在地上,止不住磕頭。
夏青:“……”
夏青差點瓜子都拿不出!我艹我艹我艹!樓觀雪你那麽野的嗎!就沖你這句話你他媽後面追妻火葬場要八分熟!!!
“滾下去。”樓觀雪收了笛子,垂眸,瞳孔晦暗不明,恍若深不可測的海。
“是,是,是!”溫皎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腿軟爬了半天才起來,然後跌跌撞撞跑了。
夏青手裏的瓜子掉了,偏頭就對上樓觀雪冷冷望過來的視線,像一汪寒潭。
呃。
夏青大腦也空白了幾秒,尋思着自己也得說什麽,結果一時緊張,心裏的話率先比理智先冒出來,語氣複雜,張口就來。
“野啊仙女。”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