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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知死活,多少年沒有這樣找上門來的蠢貨了,”鐘瑜白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平光眼鏡下在路燈下泛着微光。

身旁的熊明明憨厚地說,“十七年沒有過了。”

“明明,記憶力不錯嘛。”

熊明明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鐘瑜白之所以在日本島這樣嚣張也是有原因的,修真者們的道統和西方的教宗是經過上千年傳承的,各占據了東西方的土地,印度的佛宗同樣歷史久遠,但反倒是本土漸漸失了傳承,現今殘餘的不過百之一二,在中國佛宗有着獨特的底蘊,自成一脈,現今在俗世之中反倒比道統更占主流,但道統本就不是入世之說,所以才不在意佛宗坐大。

日本島早在唐時,就有三兩有心之人于中國偷了某些經義,比如道家九字真言,又名奧義九字,是為“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與之相對應有九個手印,日本人在偷功法時太過匆忙,把它誤抄為“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而成為日本修道之人最重視的一句咒法,不僅道統如此,佛宗亦然,這種并不完整的破碎傳承能練出什麽高人?

更別說妖物鬼怪以天地精華為生,日本島土地并不廣博,也算不上富饒,不比國內名山大川集天地之靈韻,哪裏是那麽好修煉的。

就鐘瑜白這樣積年的老妖,都是絕對可以在日本島橫行無忌的,更別說程蒼術這樣有正統傳承的劍修了,恐怕是他們根本無法想象的厲害!

這個老和尚鹿雲大師來自日本知名的清水寺,巫女是伊勢神宮的九位主祭祀巫女之一,在日本國內地位十分高,才會這樣傲氣。

偏偏碰上程蒼術這個完全不懂憐香惜玉為何物的劍修,一道劍意就将他們壓得直不起身來了。

日本國內神道佛道近些年來都相對閉塞,中國國內邪道龜縮,正道在對外人時素來低調,這些日本人在他們眼裏,大抵不比普通人好多少,他們講規矩的意思就是不外露正統手段,倒将這些日本的“特殊群體”養得矜驕起來了,別說是程蒼術和鐘瑜白,就是陸寧陸遠,也不是他們惹得起的,讓鐘瑜白說,陸遠一個人就能将她們整個神社都給掀了。

陸遠這樣的二代吸血鬼是相當稀少的,吸血鬼和狼人不同,狼人的繁殖率比較高,只是活下來比較難,吸血鬼可以繁殖,但是繁殖率極低極低,同樣是黑暗生物,狼人生下來很多挺不過第一次月圓變身,吸血鬼只要生下來了,那就是血統純正的二代吸血鬼,天生帶有強大的力量,比如陸遠,這才不到二十,實力已經遠高于普通的吸血鬼伯爵。

鹿雲到底比巫女多了太多年的人生閱歷,強自吐出一口血來身影就變得稀薄起來,如同一道暗影遁入虛空之中。

程蒼術略挑了挑眉,“跑了。”

這老和尚本事不怎麽樣,逃跑的秘術卻還算不錯,如果程蒼術想追,他卻也跑不了,但他顯然并不想追。

因為這種水準,程蒼術真心沒把他當成什麽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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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一見老和尚跑了,臉色都有點發青,閱歷到底不夠,眼中立刻透出幾分怨氣來,論地位,她要比鹿雲高得多了,結果他就這麽抛下自己跑了!

鐘瑜白眼睛一轉就将巫女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于是他改變了原本的主意,反而十分有風度地說:“我們原本也沒打算傷人,只是來日本宣傳而已,我是生意人,上次也沒傷到這位丸森先生吧?”

巫女的臉色仍然發白,聞言卻松了口氣,“是我魯莽失禮,真是太抱歉了,還請見諒。”她還是很識時務的,立刻彎腰致歉,而旁邊的丸森早已經癱倒在地。

鐘瑜白微笑着說,“既如此,你就走吧,至于丸森先生,是他先對我們生出惡意,交給我們處置不為過吧?”

巫女點點頭,“那是當然。”

只要能保住性命,她管丸森家有多大的面子,這家夥惹到了連自己都惹不起的人,巫女自己都對他生出了殺意好嗎?

慢慢往前走,巫女離開的腳步都有些虛浮,等到走出了一段距離才狠狠松了口氣,然後,她的眼中就染上了幾分煞氣,這幾個支那人很快就會走,他們不過是路過,而且實力如此深不可測,她是不打算再找他們的麻煩了,也是不敢,但是有些人,比如這個丸森家,比如……清水寺!

她必然不會放過!

“就這麽放她走可不是你的作風。”程蒼術淡淡說。

鐘瑜白勾起了唇,“誰說我就這麽放她走了?”

“蝕心術?”程蒼術心中一動,看向鐘瑜白,忽然笑了起來,“當年的上海灘,可不止一個人中過你這一招。”

鐘瑜白撇撇嘴沒說話,倒是熊明明打了個寒戰。

他知道鐘瑜白的蝕心術,像他們這樣的老妖,多少有點獨家手段,鐘瑜白是一只兔子妖,兔子原本是相當弱小的動物,他們這個圈子裏卻沒有多少人敢小看鐘瑜白,就是因為他的手段着實不差,和普通妖物自己修煉亦或如同張言勝這樣曾拜入宗門的不同,鐘瑜白擁有的是一份完整的傳承。

蝕心術,類似于陸遠的天賦能力心理暗示一樣,卻要比這個厲害多了,蝕心,是将人內心的負面情緒無限放大,漸漸侵蝕對方的內心,不會讓人失去理智,卻會讓人堕入黑暗。

身為一個妖,鐘瑜白的手段當然不是勸人向上光明美好的手段。

蝕心術是特別的,對妖也有作用的術法,一旦中招,無法可解,到最後會變成連自己都感覺恐懼的黑暗之人,初初中招時,卻偏偏很難察覺。

程蒼術嘆了口氣,早知道鐘瑜白就是這樣的人,要讓他吃虧很難,他總是喜歡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收益,得罪他的人……通常不會有好下場,他的手段從來不是赤裸裸的“肉搏”那麽簡單。

“他怎麽辦?”熊明明輕輕松松地拎着丸森說。

鐘瑜白瞥了吓得失禁的丸森一眼,“給他涮涮幹淨,扔給阿遠當備用糧吧。”

這人的心真夠黑的,他們不過吓了一下他,連根寒毛都沒傷他,他就想要陸寧陸遠的命!

這樣的人,可見平日裏是個什麽樣的貨色,手上沒有幾條人命鐘瑜白都不信,哪怕不是他自己幹的,卻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家夥。

場內的陸寧陸遠卻對這件事絲毫不知道,甚至不知道鐘瑜白為他們準備好了“新鮮大餐”來犒勞這兩天的辛苦。

現場已經成為歡樂的海洋,穿着T恤和牛仔褲的陸寧陸遠揮着手,大汗淋漓地讓全場的熒光棒都随着他們晃動起來,讓全場的觀衆都跟着他們蹦起來,為了國外觀衆特地準備的英文歌《Runaway》是一首特別有節奏感的歌,歌詞也很簡單,所有的觀衆都跟着一起唱着跳着瘋狂着。

陸寧往左陸遠往右,胡子淳他們三人也是一樣,往這個大型的田字形舞臺前方分散,飛快地跑着跳着笑着叫着。

揮汗如雨、酣暢淋漓,這種氣氛極其感染人,所有的人都忘記了疲憊,或許明明腳疼得不行了,卻偏偏全然不會記起這種感覺,下方不少觀衆都穿着高跟鞋,就這麽跟着他們跳,恐怕看完演唱會就會有一種腳都要廢掉的感覺吧?

但在這時,誰都顧不上。

LIVE是一種極致的享受,可以沖破語言和國籍的隔閡,音樂是極佳的媒介,可以讓人忘掉一切的煩惱和悲傷,只沉浸在這樣純粹的氣氛裏。

第一次亞洲巡回演唱會日本場兩場演出順利結束,許多觀衆還戀戀不舍,他們在住的酒店裏進行了一場慶功宴。

星寰的一位經理酸溜溜地對鐘瑜白說:“你們在周邊上賺了不少吧?”

“還算不錯,總算沒有白辛苦。”鐘瑜白笑眯眯地說。

就是要讓你眼紅!

星寰也不是沒打過毀約的主意,可惜當初在簽合約的時候,将毀約的賠償定得極高,當時他們無意于這個,覺得再苛刻的條件都無所謂,現在才發現D.A.根本就是有後手的!

……氣死了都沒用。

在日本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他們飛回了上海做短暫的休息,中間停了一個周末,就要去韓國進行亞巡的第五場了,經過前四場,似乎連胡子淳、魏倫和韓躍都大抵适應了這樣的演唱會,不再像之前那麽緊張了,一放松下來,胡子淳就生了一場病,他原本就在五個人中基礎最差,壓力也最大,這樣的強高壓之下才能維持狀态,放松之後,立刻就病倒了,星寰只能停了他的排練,明明是休息,他卻只能在醫院度過了。

陸寧陸遠在排練演唱會的同時,已經開始看《劍仙》的劇本了,在演唱會一結束,他們就要立即投入到《劍仙》的拍攝中去。

這部電影中陸寧飾演的是劍仙,陸遠飾演他的劍,劍仙看似仙風道骨風華無雙,實則是個極其複雜的人物,他的心并不純粹,他的劍就如同經過淬煉的他,去除了一切的負面黑暗,純然凜冽,對于陸遠而言不算太難,劍仙卻不是個好演的角色,雖然是男主角,卻不能說他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正面角色,比如他在對待遇難小女孩時候的冷漠,在對待并無過錯的槐樹妖時的殘忍,在白發蒼蒼的落魄仙人懇求他時的戲谑,要經過揣摩才能徹徹底底演好這個角色,而不是将他徹底演成一個好人或壞人。

鐘瑜白過來的時候,陸寧正在仔細地讀劇本,他笑了笑,将一疊東西放在了桌子上,“從三月下旬到六月給你們空了出來,我這裏又收到了一些劇本,你們可以看看,我們D.A.也打算投資其中的三四部,這樣可以直接讓你們定為主角。”

陸寧看過來,最上面一本劇本讓他一怔,《單親爸爸》。

這部電影他不僅知道,還看過,上輩子這部電影曾經入圍了柏林電影節的最佳外語片,所以他還有印象,這是一部小成本電影,卻無論在票房還是口碑上都大獲成功。

說起題材,它十分簡單,國內外都有過類似的題材,這是一個十八歲單親爸爸的故事,但這個故事卻也有它的特別之處,除了劇本十分細膩之外,它的導演是個知名的藝術片導演,對畫面色調和節奏的把握極其精準,使得整部片子的質量相當高。

男主角林旭日是個徹徹底底的叛逆男孩兒,他從小被父親抛棄,和母親相依為命,在母親也去世之後,混跡在街頭酒吧,偷雞摸狗,欺騙敲詐,幾乎可以稱得上無惡不作,整個人毫無內涵,堕落蒼白。

然後有一天,他有了一個兒子,親生兒子,兒子的母親扔下他跑了,林旭日獨自對着襁褓手足無措,在抽了一晚上的煙打了一晚上的沙袋之後,他決定留下這個孩子。

用身上最後剩下的幾千塊錢交了罰款,才将孩子落在他的戶口下,交完罰款之後,他身上幾乎身無分文,還是居委會的大媽好心給他買了盒飯和給孩子吃的牛奶。

如果僅僅是一個叛逆男孩改邪歸正最後獲得幸福的故事,當然不值獲得那麽大的贊譽,因為它不是。

一個十八歲的單親爸爸要養活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故事的本身似乎充滿了艱難,但整個故事的基調卻是溫馨搞笑的,讓你一邊笑一邊心酸,他明明那麽辛苦那麽可憐,重擔幾乎要壓彎了他的脊梁,偏偏以明媚的色調搞笑的口吻給你講了一個讓人捧腹的故事。

看的時候會忍不住一直笑一直笑,等到靜下來的時候回想,卻會讓你鼻酸心酸幾乎要落淚。

幾乎看不見希望的一個單親爸爸,為了孩子他吃盡了苦頭,他不再偷東西,不再騙錢,不再去酒吧夜店,那些狐朋狗友除了一起醉生夢死,根本沒有半分真心,他為了掙錢什麽活兒都幹,卻那麽笨拙什麽都幹不好,弄得一雙手全部是傷,才能獲得一些微薄的收入,生病了舍不得買藥,頓頓全是蔬菜,他對兒子說:“現在誰給我一根肉骨頭,我就能跟他回家!”

可就算是這樣,給兒子的奶粉卻一頓都沒缺。

當故事的最後,林旭日仍然被迫将孩子送給條件更好的一家人時,所有在電影院看電影的觀衆都會忍不住哭出聲來的,雖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沒有辦法,他只敢默默在心裏說:兒子,總有一天爸爸會來接你的。

但等他獨自一人走入黑暗,兩年的辛苦幾乎壓彎了他原本筆直的腰,前方仍然沒有半分光明的最後一個畫面漸漸暗了下去,電影結束,所有人都會問自己,他會嗎?

他的人生荒廢了那麽多年,等到要努力的時候才發現,上天不會真的給每個人機會,一個人要堕落容易,想要爬出來,卻那麽那麽難。

珍惜生命給你的每一次機會吧,因為當你回頭,不一定都會有一個美好的彼岸在等着你。

故事并不出奇,甚至充滿了狗血,它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許多細節的處理,劇本的優秀之處往往很多時候都在于細節和臺詞,這部電影的臺詞和場景都十分好笑,它是用愉快明媚的基調講了一個黑暗絕望的故事,本身就很考驗演員和導演的功力,上輩子飾演這個角色的演員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陸遠。

所以陸寧直接将這個劇本放到了陸遠面前。

鐘瑜白卻說,“我覺得這個劇本阿寧你接更好。”

陸寧驚訝地看向他。

“這個劇本我大概看過了,人物比較深,阿遠還是嫩了點,導演鄧一慶鄧導也說最好能邀請你來飾演林旭陽這個角色。”

顯然鄧一慶看過他們兩個人的作品,覺得陸寧更好一些。

陸遠演戲十分有靈氣,很多地方一點就通,卻到底比陸寧少了那麽多年的演戲經驗,不如他老練穩重,角色的挖掘方面,肯定要比陸寧稍遜一籌,鄧一慶眼光毒辣,看人倒是很準。

對于鐘瑜白的建議,陸遠無所謂地将劇本交給陸寧,“那就阿寧好了。”

在這方面,陸遠一向沒什麽意見,他是那種你交給他一件事,他就會努力去做好的人,恐怕沒有經紀人會不喜歡他,也不是說他就沒主見,而是恰恰相反,這家夥驕傲到有種“不管是什麽交給我一定能做好”的自信……

陸寧卻莫名有些心虛,要知道上輩子陸遠可是憑借林旭陽這個角色獲得很大贊譽,并從此踏上拿獎征途的,明知道這部電影會紅——

“我就演這部好了。”少見的是,陸遠自己挑出來了一個劇本,饒有興趣地說。

陸寧一看劇本名字,頓時愣住了。

電影《綠光》,發出邀請的角色是男二,反派,上輩子這個角色的飾演人:陸寧。

陸寧:“……”這是要鬧哪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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