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老爺的決定

夏宇俊一離開，老爺臉色又回複剛才的嚴肅，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和身後的晨。

“雨嫣，晨。跟我進書房。”他抛下一句命令似的語氣，直接向樓梯方向走去，在經過夫人身邊時，卻完全沒有理會她，夫人原本擡起來想伸向他的手很快便垂下，看著老爺只是擦過她身旁，夫人臉上淺淺一笑，現在她正常得很，卻讓我發現她發抖般的身驅和泛白的臉龐。

我暗中嘆了一口氣，現在已經分不清楚到底誰對誰錯，我只是知道，在場的每一個人心裡也不好受，所以不要再計較了吧？

我讓晨先跟著老爺上房，反而自己先走向夫人，始終現在的我是她女兒，而且其實我也不希望和夫人吵架。

“媽，你先上房休息。”我輕輕按下她的肩膀，嘗試微笑道：“不管如何，我也會和爸好好談談。”

她哆嗦得厲害的雙手猛地反過來緊握我手，就像找到了發洩的出口般，冰冷的感覺從她的肌膚傳到我手心，一下子，我看見她顫抖得快要發瘋的目光。

下一刻，我清楚聽到她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女兒啊，我做的一切全為了老爺……希文爸爸的合作方案當年我很辛苦才拿到手……”

我默不作聲，有一剎那，我在為自己剛才的大吵大鬧而感到內疚。

我望了望小芳，向她點點頭，示意她陪夫人上去。

目送著夫人頹然的身影也離開後，我把丢在桌上的文件一併拿在手上，轉身往書房方向前進。

我自小已經習慣自己一個把所有事情弄好，想不到來到雨嫣身體後，反而要晨為我而擔憂，甚至弄出這樣的事來，我想我真的要從希文身上清醒了，并且我需要承擔這一切的後果。

不過，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為自己生氣擔憂，心底就有股淡淡的暖意圍繞，本以為疲倦不已的心神，竟因此而生出一份活力來。

當我踏進書房時，老爺已端端正正坐在書房中央寬大的黑木書桌後，嚴厲的臉正面向我，一座座高大的紅木書架包圍著他，在只有微弱桌燈的照耀下，他尖銳的目光和高大的身影顯得更讓人卻步。

手上握緊的文件跟随我身子而發抖，但我決定鼓起勇氣，和晨一起站在他的眼前。

看到我們來齊了後，老爺只有嘴巴一動，平穩的聲音連一絲漣漪也沒有，整個人彷彿冰結的湖面，完全令人無法知道水面下他的心思：“好了，你們給我說清楚。雨嫣，晨是因為你才會和希文打架，你說，你和希文到底怎樣了？”

聽到他直接的詢問，和希文間的記憶頓時在我腦中刷過，我尷尬得低下頭，小聲吐出一句話：“我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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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著我的說話一出，書房裡安靜得似是把所有聲音關上，只剩下自己越發急速的心跳聲在耳邊迴響。

書房一角的大鐘發出的滴滴答答聲，在突然安靜下來的環境中，分外響亮，心跳無形中随著鐘聲起起落落，我永遠也習慣不了這份無聲的恐怖沉默。

低頭瞄了眼晨握得緊緊的手，我吸了口氣，咬緊牙關深深躬身道：“爸，我要為晨和自己向你說聲道歉，近來我和希文鬧得不太愉快，晨他只是為了我才會這樣做。”

瞥見晨的腳尖一動，我先一步把垂下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晨的手抽搐了一下，整個人仍舊安靜的站著，只有按著他的我知道，他把手握得更緊了。

我擡頭直視著老爺說：“整件事都因我不夠成熟之故，真的對不起。”

這是我認為能做的答覆，是我不懂得處理自己的事，才會弄得別人為我出頭，希望能給我安慰的下場。

儘管我手上的文件仍在不停抖動，但是堅定的想法不容許我後退。

老爺聽了我的話，臉上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視線突然落在我手上的文件，低沉的話聲迴響四周：“拿給我。”

我不解地向前跨一步，把文件放在書桌上。

他一手打開文件，另一手拿起筆，直接在文件上劃下簽名。我和晨也吓了一大跳，還來不及反應時，老爺已開口：“雨嫣你這女兒，失憶前的你雖然乖巧聽話，而且任何事也處理得很好，所以你從來不會道歉，更不會把別人的責任推在自己身上。”他把筆放下，目光沉沉壓在我身上：“和現在的你完全不一樣。”

他手蓋在文件上，面上沒任何諷刺也沒任何讚揚，就似只是說出平常至極的話般。

我不明白他說話的含義，輕皺起眉心回視他，但老爺已轉過去望向晨，晨一挺本就站得筆直的背，緊張地低下頭，老爺沒有向晨問話，只是冷冷說：“不過這件事既然是晨先犯的錯，他就要付出代價。”

“不只是他……我也有責任……”被老爺突如其來的話語刺激，我急急想為晨說話，可未等我語音落下，晨已向老爺躬身說：“是的。我願意接受代價。”

“等等，晨！你說什麼？”我衝口而出，卻更不知所措，擔心的看著兩人。

“好。那麼你由明天開始，接下來一個月停職留薪，過了今個月後才回複職位，明白嗎。”地道。

懲罰就只是這樣嗎？我和滿臉驚訝的晨一樣，愕愕的看著老爺漫不經心的拿起旁邊的文件。

“對了，還有雨嫣。”老爺把文件翻開，好似有意無意地說：“原本一向是晨報告你的行蹤給我和夫人，但既然晨暫時不在崗位，我想你這個月要去哪裡散心玩樂，我和夫人也沒法知道，亦無需知道吧？”

一剎那間，我甚至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有問題，直至看見晨眉頭聳動，悄悄鬆了口氣，我才确定自己沒有聽錯。

“這是說……不但晨沒事……連我也可以暫時自由外出？”我繼繼續續，驚喜交加的凝視老爺。

老爺滿不在乎我驚喜的神情，只揮手說：“總之，解約文件我已經簽了，夫人那邊我也會和她說。你們出去吧！沒我吩咐，不要打擾我。”

我和晨連忙提起腳步，小心的走出書房，把整個空間留給老爺。

書房外的走廊上，有一排排刷得明亮的玻璃窗臺，滿天雲霧已經散去，只剩下高高掛起的月亮，它的光芒總是這樣的柔和明朗，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欣賞了。

“小姐。”晨跟在我身後小聲開口，我原本向前走的腳步停下來，當我回頭時，月光溫柔的照在我身上。

“你不需要道歉。”我率先阻止他想說的話，然後嘴角上揚，露出很久不見的大笑臉，道：“一切都過去了，是吧？晨。”

晨貶貶眼，終於安心地跟著我笑了起來。

“其實我要感謝你才對。”我喃喃道：“不過……”

“下次你再為我做出這樣的行為，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暴力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雖是這樣說，我卻随即哈哈大笑，真是奇妙，明明之前還心痛得要死，我現在卻覺得飄飄然，整個人雨過天晴。

當我再轉回身子，我突然有一種想法，如果雨嫣現在回來，她會感到快樂的。其實她周圍的人都很在乎她，人生最幸福的莫過於有一個溫暖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