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春雨□□
不知道是誰,悄無聲息地将一瓶白色的藥粉放進了永壽殿,謝琳琅在案上發現它的時候,寝殿內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她拔開塞子輕輕一嗅,便識出那獨有的微弱幽香是屬于慢性毒藥蠍子蘭的。
寒冰消解,春暖日濃。
太子玄頤像慢慢犯起了春困似的,起來沒多久精神氣便不太足了,總是要回殿上休息很久,而且常日裏的飲食也削減了很多,連以前最愛的百果湯羹也喝不了幾口了,莊明帝不太知道這些,自然而然地認為是政務繁重将他累着了,愛子心切就允了他在東宮休養。
謝琳琅時常守在玄頤身邊翻閱那本沒看完的詩詞集,有一天聽聞說西苑有座園子的桃花開了,花容甚為豔麗,她左右看看,既沒有帶燕來也沒有帶映雪在身邊,又不想驚了旁人,便自己提着裙角悄悄出去了,但是她永遠也猜不到,當她懷抱着一大束桃花枝興高采烈趕回來要拿給玄頤看的時候,外殿上會平白多一具白布裹挾的屍體——竟是映雪!
玄頤擡眼看了琳琅一眼,臉上陰沉得可怕。
燕來跪在一旁抽泣,不知哭了有多久,聲音都變得沙啞了,她看見了走進來的人,下意識睜大了驚恐的眼往玄頤身邊挪了挪:“太子殿下……”
謝琳琅傻愣愣地抱着花靠近躺在地上的映雪,臉色忽然白了下來:“映雪?映雪怎麽了?”
“死了。”
“死了?怎麽會……”
“謝琳琅,”玄頤從來沒有用過那麽嫌惡的眼神來看她,那真叫她心慌,“人是你殺的吧?還有繼續裝下去的必要嗎?”
“我?”
“燕來親眼看見你行兇,她是你的貼身宮女,不會無端誣蔑你。”
琳琅搖頭:“這怎麽可能!我為什麽要殺她?”
玄頤冷笑了一聲:“這就要問你自己了。”
“什麽問我自己?我根本就沒有要殺她的理由!”
“有!你有!”跪在地上發抖的燕來猛然間情緒失控,她指着琳琅尖聲大叫起來,嗓音嘶啞而破碎,“你發現映雪和韋大小姐私相往來,往你的茶水裏面摻鹿銜草汁液,你久未成孕,自然起疑心,得知是映雪做的立刻就起了殺心!我在桃樹後聽得明明白白,也看得一清二楚!映雪是你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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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琳琅面色慘白,她嗫嚅着看向玄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
玄頤冷顏,側過了身子不願再看她:“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我且念你與我夫妻一場,不忍要你性命,但這小小東宮是再容不下你了。”
“你……你什麽意思?”
“滾出去。”
謝琳琅踉跄着後退了兩步,滿懷的桃花枝撒了一地——啊,真可笑,她交付一片真心,卻又一次被殘忍舍棄了嗎?為什麽不肯聽她解釋?為什麽不願再問問清楚?她是真的沒有做過啊!
那一刻,謝琳琅忽然理解了“殺手最不應該有的東西就是心”這一句話,她在大殿上張狂地笑起來,“很好!”她紅着眼眶說完這兩個字,毅然轉身離開了東宮。
天下之大,她卻無家。
離了皇宮,身無分文,而周身衣飾一看便是出自皇家,拿去典當也沒人敢要,謝琳琅不敢在街市上亂游蕩,一咬牙,偷了馬市一匹馬,連夜出了城去投奔在禹山落草為寇的舊友。
江湖兒女,別的不多,就是情義滿懷。黑風寨的當家朱雀一聽說謝琳琅在山下,立刻就興沖沖親自跑去迎接了,謝琳琅風塵仆仆,卻俨然一身華貴,朱雀倒也不多嘴去問,樂呵呵安排她在山上住下了,別的不好說,酒肉管夠,幾身女人換洗的衣服也還是拿得出的。
謝琳琅在禹山上醉了幾天,某個清早陡然一下驚醒了:她用普通的草藥代替了蠍子蘭,太子玄頤原本就好的很,她這一走斷了藥,必定露餡!東宮內是一定有內奸的,那會不會就是誣蔑她殺人的燕來?如果是的話,那就糟透了……
朱雀笑眯眯跑來看謝琳琅的時候,謝琳琅火急火燎正要往山下去,朱雀急了,一把挽住她問:“就要下雨了,你要趕着去哪兒?”
“救人!”謝琳琅甩開朱雀的手跑了出去,但是半道上她又折身回來,鄭重地握住了朱雀的手,“雀哥兒,我打十一歲認識你,從沒求過你什麽,如今我只求你一樁事!我有哪些交心的朋友,他們各自有什麽能耐,你是全都知道的,假如有一日,你看到王城中升起了五色焰,記得幫我找到他們,讓他們無論如何一定要設法營救太子玄頤!”
朱雀瞪大眼睛愣住了,不等他反應過來,謝琳琅早已策馬下山。
春雨細綿,濕冷的衣衫貼在身上透着陣陣料峭的寒,謝琳琅氣喘籲籲扶着門跨進東宮,濕漉的發上還在不斷地往下淌着水滴。
“良娣?!”門口的一個小宮女像活見了鬼似的,連忙丢下手中的掃把逃進殿裏去了。
謝琳琅一口氣終于緩了回來,她直起腰才要往裏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她心理毫無預備的情況下闖入了她的眼簾——
玄頤的臉上掠過很多種表情,急切、驚訝、怔忪、惱怒……到最後,所有的波瀾都歸于了沉寂,他靜靜地轉過身,拂手說道:“趕她走。”
“等等!”謝琳琅急喚一聲,不覺已追上前去攔住了玄頤,“你聽我說,我——”
“我知道。”玄頤垂下眼睫,聲音壓得低低的,近乎是在與她輕聲私語,“燕來看見的只是一個背影,她不知道這世上竟有人可以将你的聲音模仿得那樣像,而真正殺映雪的人,是楚歌。如果你是來為自己辯白的,我想,你現在已經可以離開了。”
“你是不是瘋了?”得知真相的謝琳琅斜視一眼殿中的侍衛,咬牙一字一句,手慢慢摸上了別在後腰間的短劍,“既然知道是楚歌故意栽贓,為什麽還要容他安然無恙到現在!”
玄頤轉頭看她:“是我指使他去做的。難道你不覺得,如果我一直把你留在身邊才是真的瘋了嗎?”
謝琳琅的手指僵住了:“你說什麽?”
玄頤口氣涼薄:“話要挑明了說你才會死心是不是?好,那我告訴你,我的良娣不能是一個細作,所以請你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吧。”
謝琳琅目光顫了顫,臉上血色一瞬盡失:“你都知道了……”
那一刻,謝琳琅好想哭,她跌撞了兩步,恍恍惚惚的,無法再去思索什麽。
“出不去了——”
忽然來的一聲凄厲尖叫驚了殿前所有人。
“宣政門已經出不去了!”小元子一個跟頭栽在門後,稚氣的臉上滿是惶恐,顫抖的手上還握着一封不及送出去的信,他帶着哭腔朝殿前高聲叫道,“殿下,他們提早動手了!趕來的趙、陳二位将軍後援不足,只能勉力守住二重宮門東南兩方,我……小元子沒用,不能将信送到驸馬手中……”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嗎……”玄頤低頭喃喃,他孤絕笑了一下,擡起頭看着不明就裏的謝琳琅,最後還是猶豫着伸出手撫了撫她眼角的那顆淚痣,“不知道你自己是否曉得,相書上說,眼角下生有淚痣的人命途孤懸,生如流水,半世飄蓬。琳琅,其實做殺手,最忌諱的就是動真情,如果你可以狠心一些,今天就不會為我所累了。等會兒有機會的話,就自己殺出去吧,往後你要走的路還很長,我不想看到你為我陪葬。”
玄頤溫柔的眉目裏漸染上一層冷凝的殺氣,他從袖中取出一支特制的細管小哨放到唇邊吹響,那哨聲破空傳出去,尖銳又急促,其它的聲音漸漸都沒有了,整個皇宮靜得像暴風雨到來前的海面,氣氛一片肅殺,令人戰栗不安。
雨下大了一些,風吹着冷冷的雨絲斜灑進來,飄落在并肩二人的面頰與發絲上。
楚歌取了一柄長劍出來遞予玄頤,玄頤轉手就交到了謝琳琅的手裏:“有楚歌在,我用不上它。琳琅你記着我的話,一定要活着出去。”
琳琅擡頭望着他,忽然釋意笑了一下:“你是故意設計趕我走的。”
玄頤松開手,轉身去看銀絲般的雨幕,臉上淡淡的,沒有答話。
琳琅拔出一寸劍,指尖在劍刃上輕輕一試,笑容愈加快意:“唯憾此生,不共白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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