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魔9】救人

黑臉兩兄弟姓張, 方臉的是老大,人稱張大黑。

海邊漁村裏的人,普遍都是皮膚黝黑。

張大黑能從諸多黑臉中脫引而出, 獲得“大黑”這個綽號,可見他這個黑,很不一般。

別家的小孩子,即便是黑,那也是長大後才黑的,吃奶的時候也曾白過。

張大黑則是從出生就十分黝黑, 于是就在雲崖村得了這麽個稱呼。

反而是長大後,張大黑就黑得泯然衆生, 跟其他人差不多了。

馬臉的是老三, 順着他大哥的名頭, 同他二哥一樣,都得了個“張二黑”、“張三黑”的名頭。

且說兩兄弟跟着楚淩霄他們上山的路一起走了一段距離, 路上少不得說一說阿念跟他爹。

眼看着兩父子越走越深,兩兄弟還有點擔心,畢竟他們平時活動的範圍,也就是山腰偏下的位置。

而楚淩霄他們倆, 卻是還在一路往上。

“阿念他爹看起來文氣得很, 應該是讀書人, 阿念又那麽小, 會不會遇上什麽意外?聽葛叔說, 前次他還聽到了老虎叫。”

張大黑性子敦厚,杵着扁擔一個勁兒往上張望, 其實林子過密,啥也看見。

張三黑沒大哥那麽愛“多管閑事”, 搖搖頭,一邊搜索适合打柴的樹木一邊随口說:“人家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山裏邊兒有危險?所以說,他們敢進山,肯定有保命的手段,咱們瞎操什麽心啊。哎大哥,你看,那邊有棵幹死的樹!趕緊去掰了,可能省咱們不少力氣嘞!”

上山打柴,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把柴刀斧頭用的。

別人家有,也不樂意借出來啊,畢竟刀也是有損耗的,砍炖了磨一磨,刀刃就會往裏面消失一點。

雖然這個消失只天長日久才能看出來,可像他們這些人家,一把刀用幾十年,傳出去好幾代,這也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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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黑家雖然有三兄弟,爹也還能動彈,可能養家的壯勞力多,底下需要他們養的女人孩子更多。

所以折騰幾十年,他們家還是窮得老鼠都不在他們家打洞了,自然沒有斧頭柴刀用。

如此一來,上山打柴就是個十分費力氣的活兒。

張大黑一聽有幹柴省力氣,也被吸引了注意力,趕緊跟老三一起直奔枯樹。

今兒個不知道怎麽地,運氣還挺好的,兩兄弟打到的柴裏多數都是幹的,還有特別大棵的幹樹。

“這樹幹得還挺徹底的,大哥你看,這根,由粗又幹,咱們回去以後把這種都挑出來,怎麽也能湊出兩三捆來,拿去鎮上少不得能賣二十來個銅板呢!”

張三黑一張馬臉都高興得笑開了花,張大黑也是忍不住嘿嘿地笑。

這樣品相好的柴,當然是要拿去賣,哪舍得自己家糟蹋了呀。

兩兄弟太過高興,沒注意到自己越走越遠,到最後都到了平時少有人煙的山腰。

楚淩霄帶着滿肚子嘀咕的阿念往山下走,走到半路的時候,阿念耳朵一動,滿臉驚疑不定。

張張嘴,可又怕是自己聽錯了,阿念觀察了一下便宜爹,對方一副什麽都沒聽到的模樣。

阿念更加懷疑自己是聽錯了,畢竟便宜爹可比他厲害多了,怎麽可能他都聽到了便宜爹還聽不到?

懷着這樣一種想法,阿念就閉了嘴沒說啥,埋頭繼續跟着。

可過了一會兒,那哭喊聲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清晰。

忽然想到了那些精怪故事,阿念心裏一哆嗦,趕緊沖了兩步。

可這會兒是下山的路,挺陡的,沖了兩步阿念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兩條腿了。

一個在後面沖,一個在前面如履平地地原速前進,眨眼功夫,阿念就一頭撞在了楚淩霄後腰上。

阿念只覺得自己撞上了個有溫度的軟皮大樹,自己都差點被撞倒了,那大樹還紋絲不動。

被撞了,楚淩霄也沒反應,照常繼續走他自己的。

阿念趕緊拽住他衣裳,有點兒小害怕地說:“我好像聽見有男人哭的聲音,那個,你是不是沒聽到?這個是不是專吃小孩兒的山精呀?”

傳說山裏有山精,是上山的男人們死後留下的怨氣彙聚而生的,他們就愛引了能聽見他們死前哭聲的人過去吃掉。便宜爹聽不見,那山精要吃的肯定就是他!

想到那些血腥的故事,阿念打了個哆嗦,也顧不得男子漢的面子了,又摸索着攥緊了便宜爹的褲腰帶,同時使勁兒往前貼,簡直恨不得挂到楚淩霄身上去。

楚淩霄擡手按住自己腹部腰帶,都怕他把自己褲腰帶給扯掉了,只能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聽到了,不是山精,就是剛才上山時遇到的那二人。”

解釋完了,所以是不是可以撒開手繼續走了?

阿念卻眼睛一睜,“不、不會吧,那他們是不是遇到什麽危險了?要不然咋會哭得這麽慘?”

張大黑長得不高,卻敦實得很,阿念每次看見張大黑打着赤膊露出身上一塊一塊的肌肉,都特別羨慕。

在阿念心目中,張大黑就是個真漢子,是他想要成為的那種人。

所以他越發不能想象張大黑會這樣哭嚎。

楚淩霄懶得與他說這樣毫無意義的話

題,也不管他了,轉身就走。

之前就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現在都快要正午了。

出發的時候,楚淩霄可是跟小妻子說過中午會回家吃飯的。帶着個小崽子,果然除了累贅,什麽用都沒有。

阿念看便宜爹真是說走就走,半點猶豫都沒有,也是覺得難以理解:“那你都知道了,難道我們不過去看看嗎?”

楚淩霄頭也不回:“看什麽?”

阿念:“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呀!”

深知便宜爹在娘不在的時候對他有多渣,他這麽說,便宜爹肯定會嘲笑他說大話,自己能幫上什麽忙?

于是阿念及時補充:“大黑叔人挺好的,以前還救過我一次,娘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會願意幫忙的。”

阿念記事早,記得自己走路不穩的時候,有一次趁着娘不注意,搖搖晃晃出了院子,被一群小孩兒欺負。

當時路過尚且還沒成親,也是少年的張大黑還幫忙趕走了那些小孩兒,然後把他送回了院門口。

聽到提起小妻子,楚淩霄總算是站住了腳。

他想的是,自己要是真不管,這小崽子回去肯定要說。

小妻子那樣善良溫婉的性子,哪怕嘴上不說,心裏大概也會不好受。

半晌,那道粗嘎的哭喊聲都已經漸漸微弱了,楚淩霄長嘆一口氣,轉身朝哭喊聲傳來的方向擡了擡下巴,“走吧。”

阿念看了眼跟在他們身後的幾棵圓滾粗壯又新鮮的大樹幹,意思不言而喻:你還要帶着這些過去啊?

楚淩霄還真差點給忘了,畢竟搬運幾棵樹所用的魔力,就跟呼吸所用的力氣相差無幾。太過輕微稀少,都到了能讓人稍不注意就會忘掉的程度。

楚淩霄擡手一揮,那幾棵樹就嗖一下消失不見了。

不是被收進了袖子裏,而是自行飛下了山。

阿念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這些樹肯定會出現在他們家院子裏。

饒是急着去救人,阿念還是忍不住吐槽一句:“既然能直接讓木頭飛回家,為什麽還要一路帶着?”

天知道這樣慢騰騰地飛在空中跟着他們走,多招眼啊!

阿念都擔心好一路了。

覺得小崽子帶來麻煩,影響他及時回家陪小妻子用飯的楚淩霄冷哼一聲。

雖沒說話,但阿念就是覺得自己明白了便宜爹的意思:為什麽?勞資喜歡,怎麽着!

想完,看見即使粗布短衫穿行在沒有路且枝蔓橫生的林子間也氣度不凡的楚淩霄,阿念反省自己。是不是他對便宜爹偏見太深,所以才一聲冷哼都理解出了這樣的意思?反正他便宜爹怎麽看都不像是會說“勞資”這種粗俗話的人。

既然決定了救人,楚淩霄下意識就謀劃着如何利益最大化。

無私奉獻是不可能的,當好人也跟要求回報并不沖突。

兩人教程頗快,加上張大黑的喊聲也在緩慢往他們這個方向靠近。

這倒不意外,上山下山的路就一條羊腸小道,正是楚淩霄他們走着的這條。

到了近前看見了人,才發現張大黑還半抱半拖地拽着個人――被抱的人一條腿一條胳膊腦袋全懸挂在半空,張大黑就胡亂抱着那人半邊身子。

張大黑跟三弟運氣很好,發現了不少幹死的樹。

想着能賣錢,兩兄弟一商量,幹脆都捆上,回頭一起合力拖下去一截路。

等到了山腳,就一個人回去叫人,一個人在這裏守着。

畢竟這樣好品相的幹樹很難遇上,哪怕累點危險點,想一想能多賣的那些個銅板,兩兄弟還是覺得值。

誰知一路走一路掰幹樹,掰了十幾捆柴了,眼看着掰到了目力所及範圍內的最後一棵樹,兩人有些遺憾,可也覺得夠多了。

說說笑笑間,兩人照常又踹又掰的,将那棵水桶粗的樹弄倒後,上面卻忽然掉下來一條腦袋上長着肉瘤,全身黑乎乎的怪蛇。

蛇也不大,約莫手腕粗細,那蛇恰好就挂在了張三黑身上,張嘴就咬在了張三黑胳膊上。

咬完人,蛇就呲溜逃竄了,張三黑胳膊上的傷口肉眼可見地迅速變黑,不過眨眼功夫,人就昏厥了過去,氣息也一點點變弱。

從頭到尾,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張大黑都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三弟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這個敦厚的漢子吓得眼淚鼻涕一把流,卻也沒想過要丢下三弟自己一個人跑,而是一邊吓得腿軟地勉強抱起了三弟,一邊絕望地哭喊着希望能引來人幫忙。

可他們本來就已經走到了沒人的深山裏,哪怕頭腦已經一片漿糊了,張大黑也知道這裏是不可能有人來的。

所以當楚淩霄跟阿念出現的時候,張大黑已經哭得被眼淚糊到看不清人的眼睛猛然爆發一陣光,整個人激動到無法言語。

“求、求求你們,救我三弟,救救他!”

看着臉上散發微弱魔氣的張三黑,楚淩霄皺起眉頭。

剛把三弟放在地上的張大黑一擡頭,就看見了楚淩霄凝重的臉色,以為對方也無法,心頭一滞,禁不住捶胸大哭起來:“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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