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邪祭6】胭脂虎
在經過艱難地解釋前因後果之下, 撓人撓得氣喘籲籲地秋容一手抱着肚皮,一手撐着床榻,斷斷續續總結:“也就是說, 我現在,呼呼,被你用那什麽,邪術給弄複活了?平安也要、要在我肚子裏呆七個月才能出來?”
臉上脖子上都灼燒般疼的楚淩霄難以維持形象,只能破罐子破摔地塌着肩頭發淩亂衣衫不整地坐在旁邊圓凳上,“确切地說, 應該是六個多月,你們的身體都恢複到臨死時的狀态。平安只三個月大就被你強行催生成鬼胎降生, 現在剛好可以在胎中滋養七魂六魄, 祛除魂魄中浸染的鬼氣。”
聽到“臨死前”這話秋容就又氣得鼻子噴熱氣, 擡頭惡狠狠地瞪着楚淩霄,整個人因為在急促喘氣, 身體大幅度起起伏伏。
在小妻子恨不得再咬他一口的灼灼視線下,楚淩霄自覺已經能坦然以對了。
畢竟數百年都難以想象的遭遇,就在今天,就在剛才, 他都已經盡數遭遇過了。
用現代的網絡術語來說, 楚淩霄現在的心态就是躺平任操。
看着一臉坦然腰背挺直大馬金刀坐在八仙桌旁圓凳上的負心漢, 再看對方被撓了幾條爪印卻依舊顯得眉眼如畫的臉, 最後整個打量了一番楚淩霄始終如一的谪仙之氣。
秋容運氣丹田, 力量從腰而發,通過背脊的前後韻律之起伏, 最後力量通過傳感轉變,自面部最靈活敏捷之處發出一擊攻勢:“我tui!”
饒是楚淩霄, 也忍不住抿唇閉眼,勉勵扛住。
感受着滿臉的唾沫星子,楚淩霄默默嘆氣,也不想掏什麽手絹了,随意擡手用袖子抹了臉,暗自慶幸他還沒來得及給小妻子倒茶。
要不然,唾沫星子大概就不會這麽少了。
經過雞飛狗跳的具體查看,楚淩霄推測現在小妻子性格依舊如女鬼秋榮那般,應當是因為住愛與情的一魂一魄滞留在骨灰中太久了。
又與另外六魂五魄分隔長達十年,如此,當鬼的六魂五魄十年間有鬼氣怨氣執念不斷壯大己身。
而一魂一魄則停滞不變,一個變強,一個不變,到最後強行融合到一處時,自然是前者占據絕對上風,主導了剛複活的小妻子喜怒哀樂性格行為。
如今,能做的只能等她自己融合轉變。
至于結果會如何,所需耗費的時間大概會多久?不好意思,楚淩霄也一概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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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擅長的,一個是劍,一個是醫,一個是魔,現在能依靠的就一本來歷不明的邪術古籍殘本。便是楚淩霄再厲害,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下午,楚淩霄讓霍青找來裁縫,秋容也被他付出了一點代價,總算給請到了廳堂裏任由裁縫師傅量體:“呃,咳,太太請擡手。”
裁縫師傅自然是個女子,四十多歲,是個面容敦厚的,可今天師傅卻覺得這活兒幹得有點艱難。
一來,作為當家男子的老爺存在感太強了,引得師傅帶來的兩個小徒弟忍不住頻頻分心去偷看。
師傅也不怪小徒弟,因為她自己也偷看了好幾回。
沒辦法,誰讓這位老爺着實奇特呢。
除了長得好氣度好,更主要的是這位老爺頂着一臉的撓傷,偏偏氣定神閑地站在旁邊圍着打轉,時不時還要詢問一二。
客人問得多,要求多,師傅不怕,可擱在這兒,師傅一聽就頭皮發麻。
這不,剛想完,當家老爺又說話了:“這本冊子上的婦人衣裝,款式不似新制……”
裁縫師傅頭皮一麻,趕緊手腳麻利地把軟尺一拉,眨眼間就把太太腋下胸圍尺寸給量好,下一瞬就腳後跟一埋,整個人退後了一大步。
兩個小徒弟也機靈地緊跟師傅,嗖一下退後。
剛才還脾氣挺好,任由她們量體的漂亮太太就跟變臉一樣,倏然扭頭杏眸都瞪成了虎目,“就知道你這負心漢不老實,成天裏就盯着女子的衣裳看,你怎麽知道這些不是新制款?”
霍青站在旁邊,默默也往旁邊的柱子挪了挪,暗暗嘀咕,老爺真乃神人,如此一只胭脂虎,竟也巴巴地守了十年還要找回來。
幸好這裏是臨時找來的院子,下人也沒幾個,還都是在廚房那邊忙活,廳堂裏都沒個端茶倒水的丫鬟。要不然,這被下人看了去,霍青覺得太不合适了。所以霍青現在就開始擔心回了鹽城老爺會不會被人看笑話了。
整個廳堂裏,六個人,就有四個人都被吓住了。
剩下的兩個,一個是秋容,一個是楚淩霄。
都是當事人。
比起之前的文武齊上陣,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亂扣帽子,楚淩霄絲毫也未放在心上。
毫無疑問,楚淩霄是個頭腦聰明的人,挨了一頓撓一頓噴一頓咬,他已經摸清楚該如何跟現在的小妻子相處了。
在別人暗暗投注而來的憐憫同情眼神,楚淩霄刻意伏低做小,哄道:“娘子說笑了,為夫只是覺得這些衣裳配不上娘子。”
他這麽順着說,罵人之詞尚且不夠豐富的秋容一時詞窮了,耿着脖子擱那兒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
楚淩霄還在繼續:“娘子,我知道懷孩子辛苦你了,我發誓,以後我什麽都順着你,家裏也一切都聽你的。”
秋容摸了摸肚子,氣哼哼地總算不說什麽了。
雖然脾性還與女鬼秋容一般無二,可也因為一魂一魄的回歸,感情方面也有所彌補。
對楚淩霄,愛沒看到,恨倒是一如既往。
可同時,對平安,秋容也從沒有感情的執念變成了真切的舐犢之情。
老爺哄順了太太,裁縫師傅趕緊又帶着兩個徒弟幹活。
因為秋容缺衣裳穿,裁縫當天回去就修改了幾套成衣的尺寸送過來。
剩下的,兩天內需得趕制送來。
時間上是緊張了點,可抵不住當家老爺舍得為太太花錢,裁縫鋪的掌櫃臨時抽調幾個繡娘連夜趕制,這錢也就賺得穩穩當當了。
當天晚上,楚淩霄在霍青擔憂的眼神中,留在了正房裏。
其實跟秋容共處一室,也并沒有霍青想象的那麽危險。
洗漱一番,又自己對着銅鏡往臉、脖子、耳朵等各處擦了藥,穿一身亵衣的楚淩霄就松開長發,腳步輕緩自然地往床榻而去。
秋容剛在婆子的照顧下勉強完成了洗漱,長發披散地靠坐在床頭偷偷掩唇打哈欠,明顯是折騰了一天,也累了。
可累得眼皮子直往下墜,偏她還要努力撐起自己兇神惡煞的一面,用盡全身最後一分力氣都要去盯着楚淩霄。
像是不能動手,也要用氣勢壓倒負心漢。
可惜楚淩霄比誰都惬意。
看見楚淩霄過來了,眼皮子耷拉了一下,精神都恍惚了一陣的秋容陡然回神,精神一陣,站起身雙手叉腰瞪人。
楚淩霄不理她,照樣一步步走近。
秋容察覺自己比負心漢矮了一大截,從身高上就不夠具有壓迫感,連忙轉身擡腳就站到了床上,重新轉身擋在楚淩霄面前。
這下子是居高臨下了,秋容得意洋洋叉腰,下巴擡起來,眼皮子往下耷,開局甭管要說什麽,總之冷哼一聲就對了:“哼!負心漢你給我站住!再往前一步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楚淩霄無奈嘆氣看她:“娘子莫鬧了,現在該休息了。”
秋容再冷哼,“誰跟你鬧了?趕緊給我出去!”
楚淩霄看着她,沉吟片刻,準備饒過她上床。
秋容眉梢一豎,光腳丫子敏捷無比地閃過去,繼續踩在床榻上攔住他。
楚淩霄嘆氣:“娘子,你現在可是普通人,今天已經劇烈活動過許多次了,若是再不好好休息,可要影響了平安。須知胎兒三個月大時,主要成長的就是腦袋,娘子也不想讓平安生下來就繼續傻呼呼的吧?”
這話說得秋容遲疑了,嘴上卻還在犟:“誰傻呼呼的了?你才傻!”
其實她自己腦袋裏想的卻是怪不得當小鬼時平安總是傻呼呼的,當了十年小鬼都沒學會什麽本事,身手最靈活的時候也就是她跟鬼打架時,那小鬼總能及時察覺不對,然後迅速溜掉。
楚淩霄很光棍地點頭:“是是是,是我傻,所以我才擔心娘子再不好好養胎,讓平安變得跟我一樣傻。”
這話說得,秋容朝天翻了個白眼兒扔給他,到底還是轉身讓開了。
不過等楚淩霄順利上床,兩人即将肩并肩趟下的時候,秋容終于一個激靈,重新坐起來用腳去踢他,“不對啊,我睡覺就我睡覺,你可以出去呀!”
楚淩霄腳蹬床尾架,雙手抱胸背抵床沿,在小妻子全力以赴的腳丫子下穩如泰山,“好了,這些細節何需計較,娘子,早點睡吧。”
秋容不信邪,坐着蹬,側着踢,爬起來連推帶搬,最後都累得趴在床榻裏側撅着屁股用腦袋去頂楚淩霄的腰,愣是沒讓他動彈分毫。
楚淩霄占據着外沿半邊床榻,如同生根的大樹一樣。
看秋容終于折騰累了,閉眼裝睡的楚淩霄還趁機伸手摸了摸她汗濕的腦袋:“乖,別折騰了,把汗擦擦,趕緊把被子蓋上,免得染了風寒。女子懷孕時,可不能随意吃藥。”
秋容後悔啊,可現在她已經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又氣又累地呼呼直喘氣。
喘着喘着,不知不覺中她就睡着了。
聽着她漸漸平穩的呼吸,楚淩霄嘆了口氣,起身把她抱着安置好。
蓋上被褥,又給她将壓着的頭發輕柔地捋出來鋪展在枕頭上,楚淩霄垂眸凝視着兩頰累出來還沒散開的暈紅。
良久,他抿唇露出個笑,俯身在她眉心落下輕柔的吻。
手往下,按在尚且只是微微鼓起的腹部,楚淩霄坐起身,對着那裏面的小鬼輕聲道:“你娘真疼你。”
語氣有點酸,又有些慶幸。
若不是有肚子裏這小家夥,楚淩霄着實不知道該怎麽留下她。
這一夜秋容睡得很熟,十年來頭一次像人一樣睡覺。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來,睜開眼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當人太累了。
秋容當鬼十來年,許久都沒感受過作為人的感覺了。
當人要累要餓要困,連打個人都不能持久,總之秋容對此是各種嫌棄。
然而一旦摸到肚子裏安安靜靜成長的孩子,秋容又咽下那口氣,只能用死亡射線把楚淩霄往死裏盯。
同時,蓋在被子裏暖呼呼的腳丫子在蠢蠢欲動。
昨晚沒把他踢下去,肯定是因為那時候負心漢醒着,用了什麽手段。
那現在......
第二天天沒亮,霍青就緊張兮兮地等在了正院拱門外,時不時忍不住朝裏面張望。別人都說老爺是個懼內的,不過這麽說,也就是調侃居多。
對于忽然冒出來的太太,沒人太在意,頂多就是驚奇一下,然後私底下笑一笑。
可霍青回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一晚上,還是覺得老爺跟太太相處的樣子不太對。
以至于下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後,霍青做了個噩夢,夢裏太太不知怎麽地,竟然變成了上次那個女鬼,趁着半夜老爺睡着的時候掀開美人的面皮,對老爺痛下殺手。
越想越覺得心裏發慌,霍青眼底下青黑一片,守在老爺院子外面也靜不下心來,一會兒動手一會兒動腳。
不知過了多久,霍青忽然聽得正房裏傳來噗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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