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邪祭8】人變蛇

大約在場的不少人也跟楚淩霄一樣, 看見再次進來的是楚淩霄,不少人都松了口氣,彭員外更是咧嘴笑着朝楚淩霄揮舞着胳膊。

彭員外長得膀大腰圓,關鍵是還矮, 再加上一對招風耳,沒少被人嘲笑是豬精轉世。

反觀楚淩霄, 哪怕三十多歲,依舊是氣宇軒昂文質彬彬,加之面容俊逸, 稱不上吟詩作對出口成章, 卻也算得上是員外郎中頗有學識之人。

二人可算是雲泥之別,彼此的交情卻出乎意料的和諧融洽。

楚淩霄遙遙含笑拱手,順勢就去了彭員外那邊。

“楚老弟今日可是春光滿面啊,聽說跟你失散多年的弟妹終于找到了?恭喜恭喜啊!”

彭員外滿臉油膩地笑着側身跟楚淩霄搭話。

“多謝彭兄。”楚淩霄淺笑拱手,笑雖比不得彭員外那樣燦爛, 卻是難得的情緒外露, 眉眼之間都是舒展。

旁邊也有相熟的人搭話,一時間, 周遭數人就聊作一團。

彼此随意寒暄閑聊一陣, 就有人滿臉擔憂地提起正事:“諸位老哥, 不知你們可是今日這聚會是個什麽情況?”

幾人都搖頭表示不知道,彭員外卻是左右張望一陣,而後壓低嗓音嘀咕:“此次恐怕是跟籌錢有關。”

籌錢?籌的什麽錢?

一幫子土財主聽到錢這個字,頓時思緒雜亂起來, 卻也默契地沒多說什麽。

楚淩霄默默聽着,心裏也暗自猜測起其中內情來。

叫他們來是為了籌錢,這一點其實大部分人都不覺意外。

畢竟看這架勢,就有點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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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好處,商會內部就分配完了,跟他們這些地主員外沒甚關系。

便是要湊錢讨好新上任的知府等官府人士,他們也搭不上邊。

所以結果也就劃定了範圍,要麽是籌錢修路搭橋挖河道,要麽就是籌錢辦什麽祭祀慶典等活動。

就這麽等了半晌,不少人都喝了好幾盞茶跑了兩趟茅房了,商會的幾位主事人才簇擁着知府向大人入場。

衆人嗡嗡議論嘈雜聲倏然而止,紛紛站起身擡手弓腰施禮,“見過知府大人。”

在場的都是鹽城有頭有臉的富戶,向大人也不故意拿喬,很是溫和地讓諸位随意就坐。

此番事畢,向大人及幾位商會主事在最前方的一桌空位上落座,只剩下負責主持本次聚會的副會長周大寶站在前面。

別看周大寶此人名字簡單粗俗,本人卻是個正兒八經的舉人出身。

只是因為諸多原因,最後周大寶放棄了仕途,轉而經商。

腰圓膀大的周大寶習慣性的一手背後,一手搭在微鼓的肚皮上,轉着腦袋看了一圈,偶爾同幾個交情好或德高望重之人抱拳隔空打個招呼。

衆人都在他的打量下徹底安靜了下來,周大寶這才開了口:“諸位,今日這場聚會,開得着實倉促,安排上有不夠妥當之處,還望海涵。”

說罷,就是抱拳左右施禮。

委婉的廢話一番後,楚淩霄總結出了這次邀他們過來的原因:會長錢鐵昌出事了。

出的還是怪事,怪事與前不久在鹽城剛售出的一批糧食有關。

鹽城附近有盛産食鹽的鹽湖,土壤不适合耕作,所以每年都會有大批量的糧食購入。

特別是即将過冬的時候,即便是農戶,也會摳出一年的銅板買回去一些口糧。

錢鐵昌是鹽城最大的糧店東家,賣糧不稀罕。

而找他們這群除了錢什麽也沒有的人來,就是為了讓他們在各自轄內以換糧的方式把那批粗糧收回來。

這讓衆人面面相觑,哪怕前面有知府大人壓鎮,也止不住大家低聲議論。

彭員外忍不住嘀咕:“這糧食都長一樣,咱們怎麽知道換回來的是不是有問題那些?”

楚淩霄關注的卻是周大寶所說的怪事到底是什麽。

這個世界雖比不得上個世界人妖魔共存,卻也是有鬼怪的。

似天一道長那般浪跡天涯降妖除魔的道人有不少,周大寶等人肯定是會請有能耐的道長大師來解決此事。

小妻子死而複生,本就是逆天而為,身上難免有些破綻,若是遇到道行高深的內行人,恐怕會被察覺。

這讓楚淩霄有些不安。

雖然大家心裏都覺得這是件麻煩事,可口頭上肯定是幹脆利落地就都應下了。

周大寶也不坑人,承諾換回來的那批糧食,商會以兩倍的價格從他們這些人手裏買回去。

這場會也沒持續多久,周大寶宣布了此事,衆人又表了個态,之後就是開桌吃飯喝酒。

散會的時候,吃飯時消失了一陣的彭員外如同胖魚,在人群裏擠了過來,悄聲約了楚淩霄到彙通茶樓一聚。

這胖子有點別的門路,楚淩霄沒拒絕。

像他們這樣私底下再開一桌聚一聚的人有不少,在茶樓裏就碰到好幾個小團隊,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

到了包間,小二上了茶水點心就出去了。

門吱嘎關上,一直瞅着小二的彭員外當即就坐不住,側着屁股湊過來,低聲問:“楚老弟,聽說你前一陣兒家裏鬧鬼了?”

楚淩霄飲茶的動作一頓,擡眸看了他一眼,而後輕吹茶水,不緊不慢地抿了口,這才輕笑一聲,點點頭不否認。

彭員外松了口氣,懸空的一半屁股落了回去,從懷裏掏出手絹來擦臉上的汗:“不瞞老弟,剛才我找人去打聽了一點事,聽完我這心啊,就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你瞅瞅,外面都下着雪呢,我這滿頭大汗的。”

說完啧啧幾聲,一副後怕的樣子。

楚淩霄想說你這出汗不是挺正常嘛,茶樓裏可沒少燒炭。

不過他現在等着聽彭員外說其中詳情,并不想把話題岔開,所以處淩霄點頭算是附和,放下茶盞,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所幸彭員外找楚淩霄,本就是為了說這事兒,喝了口茶就直奔主題,“楚老弟,你知道錢會長為什麽沒有來嗎?”

不等楚淩霄說話,彭員外就自問自答道:“錢會長不是不想來,而是來不了。因為他現在,指不定就在家裏……”

彭員外又露出心悸的神色,“蛻皮!”

房間裏瞬間一靜,只能聽見外面悉悉嗦嗦的雪花墜落聲。

不知何時開始,雪越下越大了。

楚淩霄皺眉,沉吟片

刻,仔細詢問:“蛻皮?像蛇那樣?”

彭員外使勁兒點頭,就差拍大腿了:“對啊!你說怪不怪!”

好好的一個人,卻像蛇那樣蛻皮,自然是一大怪事。

原來上個月,眼看着就要入冬了,錢會長家自然是要從南邊夠一批糧食來。

“不知道怎麽回事,錢會長回家後沒多久,就身上蛻皮。剛開始還是渾身發癢,府裏請了大夫看了就完事,誰也沒多在意。結果有一天晚上,錢會長跟他寵妾睡完覺,發現出來的那玩意兒是冷的……”聽

到這裏,楚淩霄沒忍住,古怪地看了彭員外一眼。

男人在某些方面的思維都是共通的,彭員外顯然瞬間就明白了楚淩霄那眼神是什麽意思,連忙替自己辯解:“這事兒是真的,可不是我瞎編!主要是這事兒還有個後續,楚老弟且聽我慢慢道來。”

确實不是彭員外瞎編胡扯,當時錢會長發現不對勁,頓時心裏生起不安。

可事關男人那檔子事,錢會長沒敢莽撞,佯裝淡定的穿好衣服,說自己臨時有事,離了小妾的院子就找了大夫看病。結果大夫請了好幾個,卻一個都沒診出毛病。

回頭又過了兩天,錢會長就開始皮子變硬變老,之後就是像蛇一樣脫了一層皮。

“據說脫皮之後錢會長就返老還童了,可渾身骨頭卻軟得都站不起來,食性方面也像蛇,生吞雞鴨家畜,連人都差點吞下去一個,可是吓人得很。”

彭員外啧啧搖頭,“錢府的人可是吓得不清,當家主母跟錢老太太都昏過去好幾回,這事兒就叫府裏的下人都給知道了。”

一件事,只要知道的人多了,再捂得嚴實,也無法阻止消息外洩。

彭員外就是這麽知道的。

相信今天過後,又會有更多人知道了。

楚淩霄琢磨了一下,問:“那寵妾……?”

彭員外一拍茶桌,瞪圓了一對小豆眼,不似剛才說錢會長時那麽害怕了,反而有種詭異的旖旎:“沒錯兒,那寵妾也出事兒了!”

一開始還沒人想到寵妾身上去,可這頭錢會長剛蛻完蛇皮,寵妾那裏就迅速懷上了。

原本該是喜事,可奈何寵妾的肚子着實古怪,一天大似一天,比母雞下蛋還快,眼看着才幾天時間,那肚子竟然就已經像即将臨盆的孕婦。

錢家人一看就知道出事了,不能讓那肚子裏的鬼東西出來。

便是下堕胎藥也不行,誰都不敢想象堕胎流出來的會是什麽。

最後理所當然的,寵妾被弄死了,肚子也确實停止了長大。

就在錢家人以為平安無事時,那肚子竟然開始動了!

“如今錢府特意把關外普陀山上的悟心大師請了,這回讓咱們換回那些糧食,應該就是大師查出了根源。”

彭員外總結完畢,像是說完就把恐懼的情緒給發洩了似的,心情鎮定了不少,端起茶盞喝茶的手都沒抖了。

楚淩霄不動聲色地放下茶碗,“悟心大師是何時來的鹽城?聽說悟心大師之前出了關,往西邊去了。”

彭員外随口道:“也是錢府運氣好,剛好就遇到悟心大師回來。至于啥時候來的,大概就是前兩天吧。”

楚淩霄點頭。

“對了,楚老弟。”彭員外探過來半個身子,隔着茶桌朝楚淩霄拱手:“上次老弟你遇到鬼祟作惡,不知請的是哪位高人?手裏是否還留着什麽符啊法器啥的?”

這才是彭員外找楚淩霄的主要目的。

兩人的別院相隔不算遠,彭員外又是個愛打聽的,知道楚淩霄遇到女鬼索命,很快就被一個道士給解決了。

這年頭時常就能聽見哪哪有邪魔外道作祟,可要找個真本事的高人,卻不是光有錢就能辦到的。

楚淩霄一愣,歉意一笑:“天一道長早已離去,不過近期應該會回來一趟,到時候我一定幫彭兄讨兩張平安符。”

彭員外很是失望,也沒了繼續聊下去的興致。

楚淩霄順勢告辭:“既然此事如此詭異,我等還是早些回去準備把那些糧食給兌回來為妙,若不然,誰也不知道咱們鹽城還會不會發生此等詭異之事。”

原本還琢磨着自己待會兒要去哪裏找樂子的彭員外一聽,鄭重其事地點頭:“楚老弟說得在理,我這就回去放消息讓那些人來換糧。”

萬一那些糧食吃了會出問題,那可就不好了。

不是彭員外多愛護佃農,而是擔心那些人也變成蛇啊啥的,到時候突然就出現在自己府邸周圍,單只是想一想那畫面就可怕得很。

讓老百姓主動來換糧的法子很簡單,也不需要找什麽理由,直接放出風聲,說可以用家裏的任何糧食來換兩倍甚至三倍的同等糧食即可。

若想要盡快完成任務,好去商會面前邀功,那就直接用粗糧換細糧,保管老百姓風雨無阻,積極得很。

楚淩霄在鹽城裏轉了兩圈,探聽到悟心大師這次下山,帶了二十八位大和尚,是前天晚上進的錢府。

這幾日錢府周圍的鄰居隐約能聽見裏面誦經的聲音。

回去之前,楚淩霄又讓霍青去幾個僻靜的小藥房買了些藥材,而後才打道回府。

雲鶴別院裏,秋容坐在窗畔,雙手撐着下巴無聊地看着窗外的雪發呆。

這兩日她腦袋裏時不時就會冒出一些曾經的記憶,都是與那負心漢有關的。

這讓她有點苦惱,一時不察,腦袋裏竟是惦記上了他。

曾經的愛在一點點複蘇,恨也糾纏着不依不饒。

只是秋容如今腦子習慣了直來直去的單思維,并沒有太過細膩的心思去感悟自己的那些愛怨情仇。

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秋容回頭一看,發現是剛剛自己還惦記着的負心漢,嘴一撇,滿臉嫌棄,“你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卻不知自己眼底的枯燥乏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活力滿滿的靈動。

楚淩霄手裏端着一碗剛煮好的湯,聞言一笑:“自是惦記娘子,所以早早的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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