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愚人
第28章 愚人
明教教主張無忌和護教法王韋一笑走了之後,宋青書日日在山上陰沉着臉,每天得空就坐在自己屋外的山石上沉思。
二三四五四位當家不知大哥在深思熟慮些什麽,但是一齊猜測肯定跟教主大人忽然前來五牛嶺巡視有關,只怕是關乎他們這批人前途去向的大事,因此誰也不敢打擾大哥的思路,經過他房前時都要蹑手蹑腳的繞路而行。
宋青書其實沒有在想什麽複雜的問題只是在反反複複的懊惱自責。
明明都已經是個身敗名裂,名聲差到不能再差的人物了,怎麽還不知潔身自好,要去沾染這種龌龊事情!
懊惱沮喪的沉思了幾天,也沒想出個子醜寅卯來,只是知道這次的事情細究起來,他和張無忌兩人都有錯處。
猶記得當年行走江湖時,偶有遇到此類事情,旁人都要滿臉鄙夷的唾棄一聲,自甘堕落!能行此茍且之事的都不是什麽正經人物。
宋青書當時自重身份,不會随口跟着亂罵,不過心裏的想法是差不多的。從沒想過他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這自甘堕落之人中的一個。
明明都已經被張無忌手下的人誤會過一次,所以才躲來這裏。
自以為沒事了,心情放松之後,又因為如今不再是寄人籬下的落魄樣,所以對着張無忌能比以前要自在些,禮貌周到許多。
誰知一周到就周到出了問題,這一次再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開脫,就是他們兩個做錯了事,無可挽回!
心裏痛悔得要滴出血來,張無忌不但是他現在最親近的人,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只為了那一時的沖動就要連這個唯一也失去了嗎。
從此之後他還是那個為天下人所唾棄的宋青書,孤零零一人,沒有父母師長,沒有同門兄弟,也沒有朋友,唯有甩不脫的罵名和罪孽,如蛆附骨,至死方休。
他這輩子好像總是被這種一時之間欲望沖頭的沖動所害。
上一次是因日夜思念着周芷若,一時沖動去偷窺峨嵋諸女的寝室,被七師叔莫聲谷撞見,一路追了下來,要殺他清理門戶,這才致有石崗比武,以佷弑叔的慘事。從此後倒行逆施,越陷越深。
這一次又是頭腦發熱……
吃一塹而不能長一智,總是要重蹈覆轍的愚人,說的就是他宋青書!還有什麽好說,因他行事不檢,所以老天要罰他孤獨寂寞的了此一生。
站起身來,叫過宋武藝,“武藝,山谷裏被咱們困住的元兵現在怎麽樣了?”
宋武藝小心翼翼的走過來,察言觀色的回道,“大哥,有一小隊精銳前日護着領兵的将官硬沖出去了,餘下的咱們射殺了一小半,其餘的都已投降,胖子正派人看管着他們。”
宋青書一皺眉頭,“看管着?胡鬧,咱們有多少人手去看押降兵!怎麽不來回我?降都降了,難道養着不用,把他們分批放出來,看看清楚,只要不是蒙古人,就分三路編入你,汪大全和祁天寶各自手下的隊伍裏。”
宋武藝賠笑,“就是昨天的事兒,我們不是看大哥你臉色不好嗎,不敢來打擾,想着今日吃飯的時候再問你呢,我說大哥,你這幾天在想什麽啊,天天皺着眉頭,這可想明白了?”
宋青書長眉一軒,瞪了他一眼,“什麽我想明白沒有?你們不好好練兵管這許多閑事做什麽?”
宋武藝繼續賠笑,“大哥你火氣別這麽大呀,這個事兒我們擔心一下也不能算管閑事。”
宋青書詫異,“你說什麽?”
“大哥,常言說得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你要是實在為難就拿出來和我們商量商量,我們雖然沒你有見識,但是說不定也能想出點有用的主意呢。教主大人這次帶了那位什麽法王來五牛嶺是不是想正式把咱們收入明教的義軍中?大哥,這事你可要三思啊,咱們日後打不進徐城縣就算了,打進了徐城縣那就是咱的地盤,可不能這麽輕易就給了旁人,咱們是用了明教的名頭沒錯,但是他們一個人都沒出就想要咱們的地盤和隊伍,天底下可沒有這麽白撿便宜的道理。”
宋青書料得他自己說不出這麽番道理來,肯定是祁天寶和胖子汪大全兩個人講的,那兩人在外行走闖蕩了不少時候,見多識廣,很有些頭腦,相較之下,宋家兄弟就顯得簡單率直了,這兄弟倆最大的好處是忠心不二。
沉吟一下道,“這個道理我自然知道,只不過咱們徐城縣還沒有打下來,先不用想那麽長遠。這樣,你們今晚都到我這裏來,我要安排一下,咱們三日後下山攻打徐城縣。”
宋武藝興奮,“大哥,三天後就打?”
“嗯,趁着他們的兵将元氣大傷,我們一舉将徐城縣攻下來。”
……
張無忌和韋一笑離開五牛嶺後直接趕往鎮江,到達之前義軍第一猛将常遇春已經飛快的打了一個打勝仗,大敗張士誠軍于龍潭。
張軍士氣大挫,退守常州。
明教自楊逍以下,除了殷野王留守濠州外,其餘諸首腦齊聚鎮江慶功。
張無忌特意傳信給楊逍,請他将趙敏一起帶來,這一仗是和張士誠打的,慶功時帶上趙敏應該無妨。
衆人到達之日,張無忌率衆出城迎接,只見趙敏俏生生騎于馬上,跟在楊逍的身後,一笑迎上,“楊左使,敏妹,一路辛苦了。”
楊逍一拱手,“屬下恭喜教主,我軍龍潭大勝,已經打得張士誠一部成了驚弓之鳥,縮在常州不敢出來,大破張軍必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張無忌笑道,“怎麽能只恭喜我一人,我教的義軍上下應該同喜才是。”
布袋和尚說不得在後面接口道,“同喜,同喜,常遇春兄弟這次功勞大大的!等把張士誠這小子幹掉,咱們就沒有腹背之患,到時就能集中兵力與蒙古鞑子一決雌雄……哎呦,冷謙,你打我幹什麽!”
冷面先生冷謙向來惜字如金,從不說半句廢話,只冷冷的道,“閉嘴!”
說不得憤憤的道,“教主都還沒讓我閉嘴呢,你憑什麽讓我閉嘴!我又不傻,當然知道你怕這裏的誰聽見,問題是我說不說都是這回事,郡主娘娘這般聰明的人自然心知肚明,她既然心知肚明,我為什麽不能說……哎喲……”
這次是被範遙給了一下,範遙道,“咱們是來慶功的,教主還沒說什麽,你羅羅嗦嗦的倒先講了一大堆,像什麽樣子!想犯上麽?”
說不得這才不情不願的閉上了嘴巴,明教素來教規嚴謹,最忌以下犯上,張無忌雖然為人寬和從來不講究這些,但他們這些做屬下的卻不能亂來。
張無忌不好多說,只能當做沒聽見,對趙敏道,“敏妹我先帶你去給你準備好的宿處歇歇。”
又對楊逍道,“楊左使,你們先去聚義廳,朱元帥已經設好酒席等在那邊,我随後就到。”
恐怕趙敏心中不快,一路上一句不提說不得剛才的話,只是随口說些閑事,問問她自己在濠州可有悶氣。
一邊說話一邊覺得趙敏有哪裏不對勁,等到了住處,有人領着他們一同進了給趙敏準備的房間坐下之後才明白過來,趙敏竟穿了一身十分普通的衣裙。
趙敏雖然早已不是郡主,但習慣使然,一直都衣飾華貴,吃穿用度都十分精致,忽然穿了件普通女子才穿的衣裙,也難怪張無忌要覺得不對勁,“敏妹,你怎麽換了這身衣服?”
趙敏一笑,“怎麽,很難看嗎?”
“那倒沒有,敏妹你穿什麽都漂亮。只是你做什麽要委屈自己,難道是,”張無忌一拍手,暗罵自己粗心,“我一天到晚忙來忙去的也顧不上關照你,是不是濠州城裏東西匮乏,衣物布料不好找?”
趙敏搖頭,拉他一同坐下,“不是,無忌哥哥,你先別走,和我說一小會兒話好不好。”
張無忌依言坐下,“敏妹,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參加教中的慶功宴吧。我剛才沒直接帶你去是因為那邊許多将領都和元軍打過仗,怕你和他們坐在一起尴尬。其實也沒什麽,你現在早就不是朝廷的郡主了,去也無妨。”
趙敏搖頭道,“不要,你想的沒錯,我是不方便去和那些人一同飲酒慶功的。”不願多說這個,話鋒一轉,“無忌哥哥,我聽說周姐姐在我去大都這段時間來找過你。”
張無忌點頭承認,“是啊,她帶着峨嵋弟子一路行來還幫我們傳遞了不少軍情,大家十分感激,招待他們在濠州城中住了幾日。不過給他們安排住處的人一時大意,将周掌門安排在了你的房間居住,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住進去了,也不好再将人家遷出來,你剛回來那幾日心情不好,我就沒和你說,你別介意。”
趙敏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這樣乖乖的說我就不介意。”
張無忌被她看得哭笑不得,有種自己又被戲弄的感覺,“我和周掌門就住兩隔壁,可以秉燭夜話呢,你也不介意?”
說到秉燭夜話時微微一頓,忽然想起以前在牛嬸那裏不願換房間就說自己和宋青書要秉燭夜話,結果被宋青書取笑自己每每夜話一半就會睡着,那張清俊的笑臉在眼前一閃而過,心裏不覺有絲茫然。
趙敏笑問,“你日日和周姐姐秉燭夜話,她怎麽還那樣急匆匆的走了?你每夜和人家說些什麽把人吓走了?”
張無忌道,“和她說你啊,還有什麽能把周掌門吓跑。”
兩人說笑幾句言歸正傳,趙敏道,“我知你是絕不會安排周姐姐住我房間,是你教中的人故意這麽做的,我也能明白他們的苦心,有個峨嵋掌門做教主夫人自然是比我這蒙古女子強了百倍。”
張無忌歉然道,“委屈你了,敏妹。”
趙敏搖頭,“無忌哥哥,我在旁人口中都是性情刁蠻的妖女,最受不得委屈的,要是從前有人敢背地裏這樣對我,我一定饒不了他。可是現在我願意為你忍了,所以我把以前的那些做派收起來,連衣服也換一換,讓他們看到除了不是漢人之外,周掌門能做的我也能做。”
張無忌心中感動,近身摟住趙敏的肩頭緊一緊,“敏妹,多謝你。”
陪着趙敏說話不走,反倒是趙敏提醒他,“你快去吧,他們都等你一個了。”這才起身離去。
施展身法趕到臨時布置起來的聚義廳,除了今日負責守備巡視的花榮外,餘人都已到齊,就等教主到了開宴。
常遇春這次立了首功,又是教主的結義兄長因此不客氣,上來就哈哈大笑,“教主遲了,罰酒三碗!”
張無忌沒話說,痛快連飲了三大碗,大家一起叫好,這才開席,都是武人,也不講究,杯盤交錯,吆五喝六的痛飲起來。
張無忌坐在首席,左邊是楊逍,範遙,右邊是朱元璋,常遇春,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喝多了只怕又要出事,因此只微笑聽他們談論軍情,管住了不敢再喝,默運內力去壓住酒勁。
過了一會兒韋蝠王笑嘻嘻走過來,給張無忌看手中的信箋,“教主,姓宋的那小子還真有本事,五牛嶺那邊傳來消息,他已經把徐城縣又攻下來了,守城的幾千元軍全部潰散。”
朱元璋聞言眼楮一亮,“徐城縣臨着徐壽輝的地界,那個地方又算富庶,屬下還一直在擔心徐壽輝會出兵把它拿下,卻原來是教主的人先下手了。”
張無忌低頭細看手裏的信箋,上面明白清楚的寫着五牛嶺地方,明教義軍首領宋青書,于某年某月某日率衆攻克徐城縣。
“他現在對外也這樣光明正大的用宋青書的名字?”
“應該是,”韋一笑答道,“咱們在那邊的探子可并不知他是誰,既然能明明白白的把他的名字寫上,那只能說明宋公子他甚是張揚,對外也是用的本名。”
張無忌皺眉,“這個……”
楊逍問道,“教主可是擔心武當派會得了消息?”
“不錯,他這樣一點都不遮掩難保江湖上不會有傳聞,萬一傳到了武當,不但大師伯難做人,我只怕武當派也不會聽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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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