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翌日,許諾是在裴英智的懷裏醒來的。

其實裴英智醒的很早,他有固定的生物鐘,比鬧鐘還要準時,可是他卻不想起來。許諾在他懷裏睡的很死,昨晚應該是累壞了,再加上本就貪睡,不知道何時才能睜眼。

他一直躺在床上跟許諾在一起,幸好今天不必工作,否則真有點“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

裴英智嗤笑,忽然想起了前半句,春宵苦短日高起,到也真是應景。

許諾的習慣是中午起床,不是他有意為之,而是職業時期的活動時間是從中午到半夜,久而久之,他也就改不回來了。電子競技是口青春飯,除了身體條件和反射神經的老化,這樣有損健康的生活也不是長時間能經受的。

裴英智感覺到懷裏的人在不安分的扭動,許諾忽然抓着自己大叫了一聲就唰地睜開了眼,然後急促的呼吸一陣,看着自己仿佛才從夢境中脫離,把手收在了懷裏。

“做噩夢了?”裴英智拍了拍許諾的後背問道。

“……沒有。”許諾晃了晃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我抓到你了?”

裴英智追問:“夢到什麽了?”

“……”許諾沉思,說:“我夢到手斷了……不能打比賽了。”他說着擡起眼睛直視裴英智,眼神中看不出是怎樣的情感。

“你又不需要打比賽了,以後也不會,怕什麽?”裴英智一笑,捏了捏許諾的下巴,低聲道,“我可以把你養起來,不需要為了這些事兒煩惱。”

許諾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他親了一下裴英智的掌心,說:“謝謝裴先生。”

兩人在床上又膩歪的呆了一會兒,裴英智先起的床,他叫了飯點的外賣,許諾去洗澡了,等他出來的時候,飯菜已經上了桌。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裴英智說,“所以就按照平時經常吃的點的。”

“我吃什麽都行。”許諾說。

“所以你就經常吃垃圾食品?”裴英智說,“我不是給了你一張卡麽,自己買些貴的或者請人來家裏做飯都可以,平時買點喜歡的玩的用的,我看你那張卡都沒有刷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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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什麽想買的。”許諾回答。

他于生活沒有什麽太大的追求,就打游戲這麽一個愛好,平時觀衆打賞的錢足夠他的一切支出,裴英智給他卡的時候他是真的想先花光一筆再說,但是回了家之後就忘記仍在哪件衣服的口袋裏拿去洗了。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裴英智忽然開口說道,“所以我沒有辦法親自給你買。”

許諾不解的看着裴英智,裴英智繼續說:“我可以送你鮮花鑽石房子車子,你喜歡這些麽?我想未必。不如你說說你喜歡什麽,看看我能不能給你辦到?”

“我想……”

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是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裴英智是個愛面子的人,許諾想,如果自己真的對裴英智說,你放了我吧,我想回去打比賽,裴英智會作何反應?剝奪自己資格的是裴英智,把自己再放回去是件很打臉的事情。裴英智所說問的自己喜歡什麽,無非是想得到一些十分物質的答案,就算自己說喜歡飛機大炮他覺得裴英智都有可能辦得到,但是放自己回去,許諾是萬萬不相信的。

許諾結巴了一下,說:“你給我買套房吧,幾十平米就夠,我在上海都沒有家。”

裴英智指了指四周,問道:“這套房子不好麽?如果你喜歡我可以轉到你名下。”

許諾搖頭:“我不喜歡這裏。”

他當然不喜歡這裏,因為他所有不堪的記憶全在這套房子裏。

“可以。”裴英智說,“你去看吧,看上哪套就告訴我的助理,她會幫你把手續都辦好。至于裝修……”

“什麽?”

“沒什麽。”裴英智說道,“吃飯吧。”

下午的時候,裴英智開車帶許諾去逛街,偌大的商場裏人都沒幾個,這種地方平時許諾都不敢進來。

裴英智給他買穿的用的,教了他許多在許諾自己看來完全沒有用的技能和常識。他根本不關系西裝和鞋子的搭配,也不關心領帶到底有多少種系法。他覺得無聊,甚至犯困。

這場購物的最後一單是一只鋼筆,裴英智很喜歡鋼筆,便也給許諾買了一只。萬八千的鋼筆許諾覺得自己都要擡不起手來了。

他們在外面吃了飯才回去,晚上裴英智抱着他睡覺,但是第二天,裴英智早早就走了,他回北京有事情要做,可剛回去沒多久,謝琪就找他。

因為謝琪的狼要活不下去了。

狼太小,還沒有自己捕獵的本領,對于城市的環境和人類也完全無法适應,根本吃不進去東西,幾天下來,謝琪有點着急,趕緊找了裴英智。裴英智說,你還是帶來北京吧,我那裏什麽都有。臨了他還補了一句,早說過你養不活的。

謝琪沒腦子想他這話裏有什麽別的含義,火急火燎把小白狼給送走了。

裴英智在北京的院子看着籠子裏病怏怏的小白狼,大夫看了看說沒事兒,就是餓壞了,好好養幾天就好了,裴英智這才放心。大夫問小狼叫什麽,裴英智想了想說道,白夜。

謝琪獨自在上海就會想起許諾,他上次跟裴英智要人未遂也沒有聯系過許諾,想到這裏,謝琪就給許諾打了個電話,許諾沒接。他又打了幾次,電話還是沒動靜。謝琪有些懊惱,甚至有些傷心,他覺得許諾一定是讨厭他了。

他跟裴英智要東西從來沒失手過,但這一次裴英智不答應他,而且不答應的全無理由,他想着想着就容易鑽牛角尖,就更氣了。

內心苦悶的謝琪想着去找個地方發洩發洩,便叫上他在上海玩鬧認識的狐朋狗友去喝酒了。他一個少爺,大家都捧他的場,自然随叫随到。

許諾沒接到電話是因為他當時在玩游戲,手機是震動的壓根沒聽見。游戲結束之後看了看手機,未接來電全是謝琪的,許諾想了想,并未想明白要如何應付謝琪,就當做自己沒看見,也沒有回複。

結果到半夜的時候,電話就炸了。

他剛躺下電話就不停的響,來點還是謝琪,他不想接,以為過會兒謝琪就不打了,沒想到謝琪不依不饒,許諾被吵的沒辦法。

“喂?”

對面的聲音十分嘈雜,像是在夜店裏,周圍還有男男女女的尖叫嬉笑,許諾頭皮一下就麻了。

“諾諾!”謝琪大喊了一聲,大着嘴巴說,“我、我想你……想你了……”

“你在哪兒?”許諾問,“喝了多少?”

“沒……沒多少!”謝琪顯然是開始說胡話了,“你來嘛?來吧……你接……接我回去好嘛?”

“你周圍還有誰?”許諾皺着眉問。

“就要你!”謝琪開始哼唧。

午夜的上海并未安靜,一輛出租車挺在一家夜店門口,許諾付錢下車,覺得頭都要大了。

在狂熱亂舞的人群中找到謝琪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兒,好在謝琪臨昏死去之前跟他說了大概位置,他在人群中被擠來擠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謝琪。

謝琪的頭枕在姑娘的大腿上,不知道情況如何。

“我是謝琪的朋友。”許諾說,“我得帶他走了,你們慢慢玩,回頭讓謝琪給你們結賬。”

一個姑娘看清了許諾的樣子,便依附過來,軟綿綿的說:“帥哥,一起玩嘛,走什麽?”

許諾看了那姑娘一眼,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神迷離,許諾任由她靠着,手摟在姑娘的腰上,卻是将她的身體撈開了,笑道:“我也想呀,只是我現在要處理這個醉漢,如果不趕緊把他弄走,萬一他吐在了這裏,那豈不是影響了心情?”

他正說話的時候,謝琪忽然醒了,見着一個陌生的身影就以為是許諾,大力的撲了上去。

“諾諾!你來啦!”

許諾無奈的将他扶正,跟其餘人道別,連拽帶抗的把他弄了出去。

外面的空氣要清新很多,許諾長長的呼了一口才把剛才肺部吸入的渾濁排出,他們從一個小過道穿過走到大路上打車,謝琪不老實,身體直接壓在許諾身上,口中哼哼唧唧的。

“諾諾。”他打了個酒嗝,“你怎麽……不理我。”

許諾懶得跟酒鬼廢話。

“你是不是……讨厭我?”

“我不讨厭你。”許諾說道。

“我去找老裴……要你,但是他不答應……我沒有別的辦法……了……”謝琪自顧自的說,“可是我會想辦法……你不要……讨厭我。”

“我真的不讨厭你。”許諾重複道。他聽着謝琪的鬼話,有些明白前幾天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但是我想讓你喜歡我!”謝琪高喊,“因為我喜歡你!”

許諾一滞,前方就是出口,在這樣漆黑狹小的巷子中本是不應該過多停留的,但是許諾停下了,他讓謝琪站正,小聲問道:“你喜歡我?”

“嗯!”謝琪用力點頭,眼神無比真誠,帶着亮光。

“你知道我是誰吧?”許諾問。

謝琪回答:“你是諾諾。”他笑着想要摟住許諾撒嬌,卻被許諾一下子按到了牆上。

許諾一只手撐在謝琪臉側的牆壁上,身體快要壓上謝琪,他們差不多身高,許諾直視謝琪的臉,另外一只手摸上了謝琪因為醉酒通紅熾熱的臉頰,慢慢靠近,帶着笑意低聲問道:“是怎樣的喜歡?”

謝琪看着面前放大的臉,心跳撲通撲通的,搖搖頭,不知道怎麽回答。

“是……”許諾拉長尾音,用鼻尖掃到謝琪的臉,“是想和我睡的那種喜歡麽?”

這次謝琪反應過來了,用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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