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君主，有人類闖進來了！”

卡納一如既往半跪在段顧面前，表情沉靜如水。

“多少人？”

段顧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聽到的只是一個宴會的消息一般，還有心思去商讨準備幾桌酒席。

“四千五百三十二人，領頭的是蘭德大人。”在那些人類剛進入城堡三千米範圍內時卡納就已經精确的計算出他們的人數了。

揉了揉眉心，段顧覺得自己頭有點疼。

緊接着他的動作停了下來，怔怔的看着自己白皙的掌心，幹幹淨淨的掌心漂亮得過分，可是太過于幹淨，因為，他沒有掌紋。

從第一次任務開始，他就沒有掌紋了，盡管當時他有着溫度有着呼吸，還有他以往奢求不來的沉穩心跳，但屬于人類獨一無二的标志的掌紋卻是無影無蹤。這讓他一度懷疑自己還是不是個人類。

不過他一直堅持着自己是個人類的這個想法，就算最初成為吸血鬼大boss的時候他也這麽認為着。

但現在他開始懷疑了。

就算他沒有吸過血，也沒有親手殺過任何一個人類，但這個世界最終會變成這個樣子其實并非沒有他的功勞，而現在……

“你帶着噬夜，去迎戰。”收回視線，段顧開口，語氣中帶着些疲憊。

書中，最後的情節是，蘭德帶領着僅剩的幾百人沖進了殿內，那麽自然不可能是現在的幾千人。

“可……是。”眼裏閃過一絲猶豫，卡納最終還是沒把到了口邊的話說出來，行禮之後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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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傷到蘭德，還有，到了大殿外三百米就退下。”

“明白！”卡納精神似乎一下就振奮了起來，果然君主還是舍不得蘭德大人的。

看着離開的高等血族，段顧眼神複雜。

他不知道系統所謂的靈魂純潔度和貞操存儲量是什麽東西，但他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很清楚，甚至就連思想都開始拐向了另一個奇怪的方向。

如果不是最後的一絲理智還有那古怪的潔癖存在的話，他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這些年來段顧不是沒有過自渎之類的行為，但每次都沒有做到最後，倒不是他不好意思或是其他什麽，只是到後來都沒感覺了。

當段顧終于把手裏的那杯酒喝完時，門終于被推開了。

厚重的古堡大門發出年深久遠的粗重喘息，最後重重的敲在了堅固的古堡石壁上。

陽光鋪灑而進，原本顯得有些陰暗的大殿此刻仿佛也被陽光給照耀得溫暖了起來。

突然的光亮讓段顧微微眯了眯眼，盡管如此，他也很清楚的看到了逆着光的金發少年身上的興奮。

真像一個背負着榮光歸來的騎士。

這讓段顧有一種自己是等待騎士歸來的公主的錯覺。

将心裏荒謬的想法給抛開，段顧就坐在那裏看着沒有動。

卡納沒有回來，而莫斯剛回來休息了不到兩天就被段顧給打發去他自個兒的領地勞心勞力去了。

所以現在空蕩蕩的城堡裏看起來似乎只有段顧一個人。

氣勢洶洶沖進來的人類們看起來雖然都有些狼狽不堪，但他們眼裏那淩厲的殺氣，還有手上僅剩下的武器對準的方向都證明了他們來者不善。

如果是普通人，對着那些黑洞洞的武器估計早吓尿了，但段顧哪是普通人？

倒不是說他有把握那些武器傷不了他，而是，有把握蘭德不會傷他。

事情暫時還沒有朝不可控的方向前進，在進入大殿之後蘭德右手朝上微微舉了下，“安靜。”

只一瞬間，大殿便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壓抑着興奮的人類們在最初的怔忪之後眼裏閃爍着殘酷的光芒，他們都知道這個人将是他們最後的阻礙，不管外表如何，在今天他們都将把他除去。

此時他們都已經在心裏計劃好了在攻占了這個城堡之後該做什麽怎麽做，甚至計劃好了如何對待那些被俘虜的吸血鬼。

勝利就在眼前，這讓人心都開始躁動了起來，他們得從現在開始考慮該怎麽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這就是人性。

往往讓人類陷入絕境的并不是災難，而是分享。

段顧眼神掃過那群人類，最後定格在蘭德身上。當初鬥志昂揚的少年此刻真的如之前所承諾的那般，變成了一個男人。盡管眉目間仍有些屬于少年的青澀，但那愈加果敢的氣勢，以及身上那絲隐隐的鋒芒，無不證明着這是一個從血裏趟過來的人。

盡管段顧一直認為自己是看着蘭德從嬰兒長成少年，再從少年長成男人的，但他現在才發現，他知道的還是太少了。

他已經猜不透這個曾經叫過自己爸爸的少年如今在想什麽了，曾經清澈而透明眼中摻雜了太多東西。

其實在推開門之前，蘭德是興奮而忐忑的，其間還有着壓制了好久的思念以及……愛。

天知道這幾年來他是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讓自己不立刻沖回那個人面前，特別是在那些人類訴說他們所謂的仇恨，怎樣痛恨惡心的吸血鬼時，他好幾次都将手裏的武器對準了那些人，只是到底還是沒有打出去。

蘭德敢保證他從沒這麽痛恨過大局這兩個字。

這些愚蠢的人類，他們怎麽能夠明白血族榮光。

段顧才是唯一的主宰者，而他，将會是唯一一個能夠和他站在一起的人。

但這一切的一切，在推開門的一瞬間全都變成了虛妄，此時他的眼裏只有這個人，滿心滿眼，全都是這個人。

時隔三年，沒有絲毫變化的人就在那裏，而他，也在看他。這個認知讓蘭德霎時間心情飛揚。

蘭德當然注意到了他身後那些人類在打什麽龌龊的主意，這幾年他看慣了人類的醜惡，自然知道若是段顧真的落到這些人手裏會遭到怎樣的對待。

只是可惜，他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回來了。”

還是蘭德率先打破了這場似乎亘古不變的沉默。

“歡迎回來。”

“這些是僅剩的人類，做存糧吧。”

蘭德輕描淡寫，但段顧還是看得出他眼裏的興奮，他想要不是這些人在的話估計蘭德已經撲過來了。

“嗯。”

殊不知這看似平淡的對話已經在人類中激起了千層浪，剛才還落針可聞的大殿頓時炸開了鍋。

不可置信，掙紮，絕望。

擊潰一個人信念的方法很簡單，狠狠地敲碎他的信仰就好。

這幾年蘭德和林雅早就成了人類戰鬥的主心骨，在人類中所受到的推崇自然不在少數，特別是林雅不在之後，他更是成為了人類唯一的希望，成為了救世主一樣的人物。

可現在，竟然從他們所承認的救世主口中聽到了這樣的話。

随手将幾個不怕死沖上來的人類拍飛，段顧沖着空蕩蕩的門外說道：“卡納，帶走。”

“是。”

高等血族神出鬼沒，他身後同時還出現了幾百個黑鬥篷的血族，顯然是蓄勢已久。

雖然這個結局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但到底還是變了。

段顧其實早就有了預料。

他早就該發現的。

按照書裏的故事發展，蘭德不應該是自動請纓去人類社會的，而是該由他派去，而且那本書裏蘭德對人類還是有感情的，至少他對女主角是真心的。

但他最後還是朝裏面的大boss跪下了，這其中一定有原因。

直到這幾天，段顧才明白。血族中有一種藥，叫控心。它能讓一個高等血族完全聽從他的命令，并且永不背叛。而這個藥，從一開始就在他卧室裏的那個棺材裏面，只是他從來沒有去睡過，所以并沒有發現。

這太失策了。

原來他一開始的方向就不對。

破罐子破摔就是段顧現在的狀态，不過他該慶幸這孩子好歹還是在表面上走完了劇情嗎？

“段顧，你不開心？”此時大殿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蘭德眨眼間來到段顧身前，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活像一條被主人嫌棄的哈巴狗。

“怎麽會？我很開心你平安回來。”段顧習慣性的伸手去摸那頭燦金色的頭發，剛伸出一半，突然尴尬的發現對方已經比自己高出不少了。

段顧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微微彎起，唇角的笑容是少年所熟悉的溫柔。

鼻頭一酸，潮氣湧上眼眶，伸手一攬就将段顧整個擁進了懷裏，蘭德的聲音有些悶悶的：“你為什麽來了好幾次都不出來看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那些人類都不是好東西，他們竟然說想把你……”

“不過現在好了，你只能是我的，段顧，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段顧真沒想到蘭德什麽時候長這麽高了，明明離開之前他還和他一樣高來着，現在他竟然只能達到對方的胸部了，所以被這麽緊緊一摟，他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把蘭德的話聽的分明。

不待他細想其中的意思，一個具有侵略性的吻帶着灼熱氣息落到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