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高冷
曾經,她自祤幸運,有個完整的家,有恩愛兩不疑的父母,有天真可愛的雙胞胎妹妹。
八歲那年,母親患上了癌症,半年不到便撒手人寰,盛千姿哭了幾天幾夜,無心上學,無心上課,每每午夜夢回,她仿佛都能看見自己的母親,輕輕擦拭着她眼角的淚,讓她莫牽挂,往前走。
母親去世三個月後,盛千姿終于回歸了正常生活,作為姐姐,她像個小大人一樣,想去勸勸自己的父親,不要終日消沉。
當她走進父親的書房,親眼看見他的助理秘書坐在他的大腿上調笑——那個曾經屬于母親,她,還有千盈的位置領地時,盛千姿眼中第一次有了恨意。
才三個月!!!
她清晰地記得,母親臨終前,執着盛新榮的手,念出的那句詩“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她說“我也好想陪你終老,看着千姿和千盈長大,但生死由天命,天命難違,即便是不在你們身邊,也會一直想念着你們。”
母親在天際日日牽挂,而他卻跟換衣服一樣,立馬迎來新歡,将往日的恩愛抛諸腦後。
盛千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淚從紅紅的眼眶裏啪嗒啪嗒落下,細密纖長的睫毛都沾了水,顯得楚楚可憐,沒有平常的明豔妩媚,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女孩,蹲在昏暗暴雨的街頭,默默哭泣。
不知不覺的,雨已經砸不到她的身上,眼前出現了一雙程亮的皮鞋。
她愣了幾秒,擡起眼,慢慢往上看,看見筆直的西裝褲和白襯衫,一個男人撐着傘站在她的面前。
當看清男人的臉龐時,她異常的平靜,伴随着幾不可察的失落。
盛千姿垂下眼。
顧珩蹲下,不嫌髒地撫了撫她濕透的長發,借着路燈微亮的光線看着她滿是淚痕的臉,心頭漾起柔軟,無奈地說:“怎麽哭了?還哭得那麽慘。”
其實,他還想說——“讓我心疼死了。”
盛千姿捂着臉,不讓他看,眼睛依舊濕漉漉的,淚水盈目。
慘兮兮道:“我想我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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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
顧珩扶她起來,攬着她的肩膀,傘幾乎完全傾斜到她的頭頂,帶她上了路邊的一輛科尼塞克。
完全不計較濕透的衣服褲子直接坐進他上千萬的超級跑車,耐心地遞毛巾給她擦頭發,遞紙巾給她擦眼淚。
盛千姿擦完頭發,柔軟的黑發淩亂的纏在一起,她毫不理會,随意用手撥了撥,抽張紙巾,擤了下鼻涕,清透的眼瞳直直地看向他:“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啊?”
顧珩繞開了這個話題,捏着眉心,像是有些無奈,笑着開口:“你就這麽不喜歡我嗎?堂堂影後,娛樂圈民國女神,多少人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在我面前毫無形象地擦眼淚擤鼻涕?”
盛千姿無語地瞪他一眼:“我也是人好嗎?”
“如果來接你的人是顧紳,你也會這樣?”
她說不出話來,答案很明顯,不會。
在顧醫生面前,形象是最重要的,尤其是目前還處在追求階段。
“所以,是他讓你來的?”盛千姿試探着問。
“怎麽可能。”
天色不早了,顧珩發動引擎,準備送她回去。
盛千姿不死心地問:“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總不能是因為你去醫院找我,發現我不在,然後繞了大半個臨江才找到的吧?”
“哪有你那麽傻,齊炀說的。”
“顧醫生不知道?”
“我怎麽知道他知不知道,現在來接你的人是我,能別提那小子嗎?”顧珩偏頭看她一眼。
語氣似乎說得有點重,女人低着頭,不說話,手指輕輕摩挲着已經關機的手機,顯得甚是可憐。
他認命地再補充一句:“齊炀管我叫哥,他當然向着我。”
這盛千姿是知道的,顧紳在國外那麽多年,就算小時候他和齊炀玩得再熟,也抵不住這幾年齊炀和顧珩的“狼狽為奸”。
“......哦。”
那意思就是說,顧醫生不知道有人來接她,他也沒來。
車廂內,陷入無聲的沉默,誰也沒說話。
只是,他們都沒注意到,相隔五十米左右的距離,有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路邊。
“先生,到了。”司機禮貌地提醒。
車裏男人聲音平和、清淡,仿佛才回過神來,收回望向某處的視線:“回去吧。”
“啊?這不才剛來?”
“回去。”
盛千姿回到公寓,先放水盈滿浴缸,等待的間隙,她去洗了個頭,開着免提跟齊炀打電話。
齊炀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這麽那麽蠢?那黃夢雅讓你去幹什麽你就去幹什麽?你是傻子嗎?難怪顧珩說你從小豬腦子,你就是豬腦子。”
“什麽啊?”盛千姿聽得不明不白的,“又罵我。”
“你還沒反應過來?”
“我反應過來什麽?”
“你的智商真是刷新我的下限啊盛千姿,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混娛樂圈的。”齊炀說,“我就直接跟你說吧。讓你去二院拿東西,根本就不是顧紳的意思,那件事本該就讓黃夢雅去做的,而不是你。”
盛千姿詫異了幾秒:“真的?可為什麽啊?我又沒得罪她,我跟她接觸不多,我礙她事兒了嗎?”
齊炀将今天下午在醫院無意聽到的話,一字不漏地全告訴盛千姿:“你礙沒礙她事,我不知道,我也搞不懂你們女人。黃夢雅原本是蘇醫生的實習生,前幾天蘇醫生出事了,黃夢雅就暫由顧紳接管,今天應該是她第一次進顧紳的手術室,各種基本知識不夠紮實,還自以為是,被顧紳罵了一頓,趕出來,讓她去跑腿,結果,她将這個吃力不讨好的活推給了你。”
盛千姿認真回想了一下。
難怪,今天打電話的時候,顧醫生的語氣和态度那麽奇怪。
她梳理了一下,恍然大悟:“也就是說,顧醫生根本就不知道我去城東是為了給他拿文件?”
“差不多,算是吧。”
盛千姿知道這個消息,方才一直壓抑的心有了一秒鐘的緩和,但也沒高興多少。
當時情況那麽緊急,她都跟他說到那個份上了,他怎麽也該來看看吧?
萬一顧珩不來,她無法想象自己一個人在鄉村偏僻地帶會發生什麽意外。
淋了那麽久的雨,盛千姿感冒加重,因為拍戲複發的低燒也沒有完全恢複,她赤.身裸.體,擡腳踩進盈滿熱水的浴缸。
在袅袅水霧中,閉上又困又累、哭得酸澀的眼睛,屏息。
所有的疲憊在一瞬間傾巢而出,她累得差點兒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
盛千姿重新返回醫院,與顧紳形成了一種類似于冷戰的狀态,見面不打招呼,也不跟他說話,自己看見活就去幹。
期間,他來病房兩三回,病人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對于自己的病既擔心又害怕。
每次,他與小孩對話都表現出十足的耐心,那嗓音,是盛千姿從未聽過的柔軟。
護士來給小孩打針做檢查,中途出現了點小差錯。
顧紳沒有過多責怪,還低聲讓她別緊張。
盛千姿沮喪地垂下頭,一瞬間覺得自己很壞。
但不可否認,剛剛那些畫面,她感覺有些刺眼。
既然,他有時候是那麽溫柔的一個人,怎麽不對她也溫柔一點?
盛千姿發呆了半響,被他喚醒,嗓音冷冰冰的。
“過來我辦公室一趟。”
盛千姿深吸一口氣,跟過去。
一進門,他就打了個電話,嗓音如滲薄冰:“黃夢雅,來我辦公室一趟。”
黃夢雅不知道顧紳叫她來所為何事,卻也猜到了八|九成,她敲門而入,在看見室內還有盛千姿的同時,心就涼了半截。
聲音裏毫無底氣,低聲問,“顧醫生,這麽急地把我叫過來,有什麽事嗎?”
顧紳生氣的時候,沒有很明顯的特征,除了聲音有些冷、不直視對方外,基本看不出他身上低沉的怒意。
他喝了口水,慢條斯理地開口:“昨天下午,你把手術室搞得一團糟,我将你趕出去,讓你去二院幫我拿回一份文件。文件呢?”
盛千姿聽見最後一個問句,眨了眨眼,腦子有些懵。
文件不是讓顧珩給齊炀,再讓齊炀轉交給他了嗎?
黃夢雅雙手揪緊垂在身前,低着腦袋,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我......我......”
“你什麽?”顧紳擡起眼,追問。
這時候,盛千姿才發現,顧紳在生氣,而且氣得不輕。
這種無聲無息的怒意,更瘆人。
顧紳拉開抽屜,将那份文件從裏面拿出來,放在桌面上。
盛千姿垂眸,安靜地看着他,聽他說話。
“你沒有去,而是把這個你自認為吃力不讨好的活,自作主張以我的名義推給了別人,讓別人替你去做。”
黃夢雅根本不敢擡頭,原本以為顧醫生早上不找她,是不計較,卻沒想到,是還沒計較。
她淚水盈滿眼眶,在眼圈中打着轉,沒幾秒,辦公室裏便響起了她細弱的哭聲:“對不起,顧醫生......我不是有意的,我早就後悔了,以後不會這樣做了......真的不會了。”
顧紳撐着額,并不在意她哭得有多慘,眼眸深靜無瀾,将職場裏的冷漠诠釋得徹徹底底:“如果,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是一個棘手且困難重重的病人,你是不是也打算将病人推給別人?”
“沒有,我不會的......這根本不能類比。”
“怎麽不能類比?”顧紳說,“醫生本來就是一件投入與回報不成正比的職業,而你被訓了幾句,不但不反省,還将本該由自己完成的事,推給了別人。你需要道歉的對象不是我,而是她。”
齊炀這時候闖了進來,靠在門邊,抱臂調笑:“呦,有好戲啊?”
黃夢雅哭得喉嚨一哽一哽的,一邊抹眼淚,一邊低頭向盛千姿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以顧醫生的名義,命令你去完成本該由我完成的事情,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剛入職場沒幾個月的女生,臉皮薄,不一會兒就承受不住,怯得跑了出去。
盛千姿嘆了口氣,其實她在意的從來都不是黃夢雅以他的名義命令她幹什麽,而是那天她用僅剩的電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他求救,他卻無動于衷。
那句“我沒有義務去接你”,仿佛一把冰刃割在她的心口,久久不能釋懷。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僅讓顧醫生來了,我還要紮他的心(爽!!!!】
碼字的時候,每次我打黃夢雅,我都會打成黃焖鴨=.=
——對不起,作話偏題了,我反省。
撐住啊集美,這是小盛和顧醫生鬧掰的前奏,小盛離開後,男人就徹底真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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