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追妻

在孤兒院進行完活動, 本來是要去下一個地方吃飯的, 但陳紹似乎很喜歡這些小朋友, 提議能不能就在孤兒院吃。

他用手機叫一些小朋友們都喜歡吃的東西, 讓他們也嘗一嘗外面那些小吃和肯德基麥當勞的味道。

院長沒意見,只是希望能适度。

陳紹說:“沒問題,我會把握好分寸, 不會點很多辛辣油炸的東西給他們吃的。畢竟都是些小孩子。”

于是, 又陪他們玩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外賣就送過來了。

顧紳醫院有事,已經提前離開,中途沒有打擾過他們,只是跟院長說一聲, 默默地走。

連盛千姿都不清楚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是那個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兒見沒人陪她玩, 走過來黏住盛千姿。

她才知道顧紳不在了,拉着巴桃的手, 晃了晃, 問:“怎麽了?”

“無聊, 叔叔走了。”巴桃也跟着晃了晃身子, 戳戳自己肉肉的臉蛋, 仿佛要在上面摳出兩個小梨渦。

盛千姿捏了捏她的臉:“叔叔是醫生,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

“我知道。”巴桃笑着說,“所以我很乖,我沒有纏着他。”

“你很喜歡他嗎?他經常來陪你玩?”

“對啊。”巴桃摸了摸裙擺, 眨着眼道,“我很喜歡叔叔,這裏的人都喜歡。姐姐,你不喜歡嗎?”

盛千姿一愣,完全沒想到小姑娘會問這樣的問題。

雖然現在已經暫停拍攝了,她說的任何話都不會被收錄進去,但在回答這個問題時,還是不可避免地猶豫了半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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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半分鐘裏,巴桃覺得姐姐應該是不喜歡的,她替顧紳抱不平,又補充說:“可是,叔叔今天下午說,他最喜歡的人就是你,他還說......他還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怎麽可能......”盛千姿摸了摸她的臉,“你在逗姐姐開心呢,是不是?”

盛千姿打心眼裏不太相信,顧紳怎麽會跟一個小女孩兒說這樣的話,以他的性格,根本就不存在這樣的事情。

手語老師在背後給巴桃做着手語,巴桃看完,都快急哭了,直接說:“我真的沒騙你,我從來不騙人的,我從小到大都沒騙過人。”

“好好好......”盛千姿抱住她,使勁安慰,“我信你,好不好?姐姐信你了,那下次叔叔來,你幫姐姐跟他說一聲謝謝,怎麽樣?”

她臉色終于緩和下來,點點頭:“好。”

時間一瞬而過。

吃完飯。

又在孤兒院和院長聊了會兒天,今天的節目拍攝就正式結束啦。

盛千姿彎腰感謝所有工作人員的付出,笑着發出邀請:“剛剛訂東西的時候,我和陳紹刻意訂多了點,大家辛苦了,一天拍攝下來也不容易,來吃點東西吧。”

陳紹明天有其他通告,已經被他的經紀人接走。

盛千姿也由節目組安全送回了家。

深藍的夜幕像拉開了一張大網,如月牙兒般的月亮墜挂在天邊,黑夜無比漫長。

盛千姿精疲力盡地走進小區,脖頸有些酸,按着脖子活動了一下,有同一單元樓的叔叔阿姨迎面走來,嗓子大得讨論談話的聲音都傳到了她的耳裏。

“上個星期我們那棟樓是不是有一戶搬走了?聽說還搬了一下午呦。”

“哪有搬走,就是個小夥子,從七樓搬上了八樓,也不知道為什麽。”

“七樓搬上八樓?咱們那棟戶型不都一樣的嗎?從樓下搬到樓上,有什麽區別?還白白浪費錢,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搞不懂。”

原本在跟律師商量明天見面時間的盛千姿,聽見到這句話,從手機中擡起頭來。

大腦有幾秒鐘的當機,良久,才反應過來——

什麽?

一個小夥子?

從七樓搬上了八樓?

說的是顧紳嗎?

七樓另外一戶是一家四口,除了一對中年夫婦,就是兩個不滿十歲的小屁孩,根本不存在什麽小夥子。

盛千姿覺得有些荒謬,也認為這不太可能,顧紳是吃飽了沒事幹,才從七樓搬上八樓的吧?

關鍵是,她找不到任何他從七樓搬上八樓的原因。

盛千姿沒再多想,也沒怎麽當回事,不過經過上一次買房出爾反爾的事件後,她還挺好奇到底是誰住在她隔壁的。

——只是純粹對于自己鄰居是誰的關心。

律師發來語音說:“明天下午四點,我在律所等你。直接上來就可以了。”

盛千姿:“好,明天見。”

盛千姿将手機屏幕關閉,踏進單元樓,剛伸手按下電梯往上的按鈕。

“叮”一聲,兩秒不到,電梯就來了。

門口悠悠敞開——

盛千姿一擡眼,猝不及防的,看見了從負一層停車場上來的某人,穿着跟下午一樣的長衣長褲,修長挺拔,幾乎沒什麽表情地站在裏面,仔細去看,臉上浮着些微的倦色。

他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深眸平靜如水,卻一刻都不舍得離開。

四目相對,也沒有擦出什麽火花。

盛千姿無聲地走進去,下意識想要去按按鈕,發現八樓是亮的,他按的嗎?

幾乎是沒有思考地問:“你搬家啦?”

顧紳蹙起劍眉,讓人看不出一丁點兒撒謊的痕跡,長臂伸出,把七樓的也按了,淡淡說:“按錯了。”

盛千姿:???

盛千姿:“哦。”

她沒再說過話,繼續玩手機。

陳紹還很關心地發微信問她:[安全到家沒?]

盛千姿笑了笑,回:[剛到,你今晚飛回去?]

陳紹:[對。]

盛千姿:[注意安全,電影開機見。]

陳紹:[再見。]

電梯在七樓停下,顧紳神色淡然地走出去。

盛千姿瞥了眼他的背影,特別平靜,無任何可察覺的異樣。

她覺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他怎麽可能搬上去。

太荒謬了。

實在是太荒謬了。

今晚終于可以休息,有自己支配的時間。

盛千姿回公寓癱坐了一會兒,軟得跟沒骨似的,真想一坐不起,黏在椅子上,不工作,不想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現實就是現實,她今晚還要整理一下明天給律師看的資料,認命地走進浴室,将浴缸裏的水放滿,試了試水溫,衣衫盡褪,舒舒服服地躺在裏面閉眼休息了會兒。

随後,洗完頭發,洗完澡,打算泡杯茶再進行接下來的整理工作,看見淩亂的桌面,随手收拾了一下,用一個袋子将桌上沒用的垃圾裝好。

又走進浴室和廚房,也打掃了一遍,彎下腰,蹲在地上将垃圾袋打好結,準備将垃圾扔到門外。

她一直有個習慣,明天要扔下樓的垃圾,不喜歡放在屋內,必須要放在門外或者直接扔下樓才能放心,不然會招老鼠。

一旦房間出現老鼠,她絕對會整晚都膽戰心驚、徹夜難眠。

盛千姿趿拉着拖鞋,走過去拉開門,穿着睡裙的身子探出去一半,将垃圾放在門外,正欲返回——

“啪”一聲。

毫無預兆的,隔壁門也開了。

巧得過分明顯。

兩門之間只是一個90度轉角的距離,挨得特別近。

盛千姿一擡頭,便看見穿着家居服的男人立在眼前,距離她不超過兩米。

他似乎是剛洗完澡,發梢還滴着水,濕漉漉的發落在額前,渾身散發着冰涼又清冷的氣息,卻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稍有驚訝,即刻收斂。

什麽鬼?

盛千姿震驚得眼睛都睜大,眨了一眨,愣了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準确來說,是這樣一次尴尬的見面,她不知道該以什麽句式開口,才能将氣氛弄得不那麽尴尬,至少能緩和一些。

後來,她才發現,不尴尬,簡直是癡心妄想。

男人知道她在好奇什麽,想問什麽,淡淡解釋:“我朋友住在這兒。”

其實,他是不想引她反感,在尚不确定她是否還讨厭與他有過多接觸之前,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翼翼。

但又覺得,她這副淡然的表情,暗示着他,再不行動,就等同于放手,她就再也不會屬于他了。

盛千姿回過神,嗓音軟中略帶着平靜,了然地點頭,只“哦”了一聲,便打算關門回去。

結果,剛轉了個身,手就被男人握住。

溫軟寬厚的大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用行為挽留了她。

時間靜默。

盛千姿蹙眉,低頭望了眼被他握住的手腕,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

淡得能将那個觀察她表情的人殺死。

她問:“怎麽了?”

顧紳的手慢慢往下滑,寬厚溫暖的手掌将她冰涼無骨的手握入掌心,讓它在他的手掌中慢慢暖和,變軟。

他低聲說:“剛剛我騙了你,是我自己要搬上來的。”

盛千姿從剛剛開門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就猜到了。

所以,聽見這句話,并沒有太大的驚訝。

只是靜靜地聽他說着——

“不為別的,就是想靠近你,想多看你一眼。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我,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對我多冷多淡,都無所謂......”

盛千姿抽回自己的手,直接打斷他的話,皺了皺眉,有些疲憊地說:“顧紳,你到底想幹什麽?你不覺得你很奇怪嗎?當初是你拒絕我的,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你要了嗎?”

“對,我該死,我後悔了,哪怕當時我多看你一眼,多關心你一下,你現在的未來都不會沒有我。”顧紳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帶着狠狠的自責,“......可我已經在改變了。”

“不是的。”盛千姿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顧紳,他站在她面前,臉上的清冷蕩然無存,恍惚間,覺得好不真實,但她拒絕他的原因不是因為他以前也拒絕過她呀。

“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才能說明白,你別這樣。你改變什麽?你不需要改變的,你有你的才華,你有你的能力,醫院那麽多人喜歡你,你會有很多人喜歡。現在的問題,不是我喜不喜歡你,只是,我們不合适。你覺得一個人因為另外一個人去改變自己固有的性格,這可能嗎?”

盛千姿剛說完,話音落地。

顧紳立馬開口,“可能。這是我自願的,我心甘情願去改變,是因為我喜歡你......”

盛千姿的身子微微一顫,我喜歡你......

這句話,她曾經也對他說過,那時候的她,因為得不到回應,由外放的喜歡,變成隐藏,最後成為孤注一擲的告白。

他将她的手拉回,一字一句,不死不休——

“我纏着你,不是因為不甘,也不是因為不習慣,而是真的喜歡。我早就後悔了,我掙紮了很久,嘗試了無數次,還是忘不掉。”

“所以,哪怕你不接受我,不跟我在一起......”他手上的力度多了幾分,近似于告白,也近似于祈求,“給我一個在你身後愛你或者保護你的機會,好嗎?”

盛千姿深吸了口氣,聲音莫名有些幹澀,腦子也很亂,她還有很多很多事情去處理,有盛家的事兒,也有清越的4億賭約。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只能休息一晚,只有一晚,為什麽也不得安生。

盛千姿知道自己最近忙碌的工作和糟糕的狀态不能遷怒到顧紳身上,這對他不公平,但她真的太累了。

在鏡頭前,裝開朗,裝堅強,還要保護妹妹,給死去的母親報仇,所有事情一股腦砸下,将她壓得透不過氣來。

沒幾秒,她像是被逼瘋了似的,撐着額頭,彎膝蹲下,有些許淚光從她眼角緩緩滑落,聲音含着疲憊地說:“......你太執着了。”

顧紳看見她哭,也跟着蹲下,伸手給她抹眼淚,他以為是自己的告白傷害了她,将她逼成了這樣,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千姿,別哭了......是我錯了,我不該跟你說這些,我不該說的。我只是怕你跑了,萬一再也不能找到你,我該怎麽辦?”

盛千姿淚眼朦胧地看向他,有些不忍,卻又在陳述事實,一字一句道:“......我早就跑了。時光不會為誰而停留,你怎麽就不能理性一點呢?”

“喜歡一個人,怎麽理性?”顧紳盯着她的眼睛,啞聲道。

是啊,喜歡一個人,怎麽理性?

現在,好像角色對換了。

理性的是她,不理性的是他。

喜歡的是他,不喜歡的是她。

盛千姿覺得自己很自私,她不知道自己對于顧紳此時此刻的想法是怎麽樣的,她累到不願意去思考。

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分給一個已經将他劃出她人生的男人,去用半年或者一年的時間,與他磨合一段連結果是好是壞都不知道的感情。

她說:“讓我想想,不要逼我。”

顧紳:“行,我等你。”

盛千姿回公寓,将房門關上。

空蕩蕩的樓道只有顧紳一人,望着冰涼的門板,他眼中藏着不知名的倦意,也很累,但他知道這是他該受的。

此刻的盛千姿就像一個在天上翺翔的風筝,她散發着屬于自己的魅力和光彩,接受着許許多多的愛慕,而将這個風筝放出去的人是他。

他只有一根線攥在手裏,她飛得太高,他們的距離太遠,他不敢改變她的方向,也不敢将她拼命拉回。

生怕一個不小心,那根細細小小卻代表着他此刻唯一希望的線斷掉。

風筝飛走。

再也回不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想,又是一次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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