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琉璃接完電話,一回頭房間裏竟然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溫霆是什麽時候出去的?

正奇怪呢,人又回來了。

溫霆坐着輪椅來到她面前,将水遞給她,溫聲道:“怕你口渴,去給你倒了杯水。”

琉璃接過水,心下感動,贊道:“你真是太貼心了,謝謝。”

“不客氣。”溫霆說着像是想起了什麽不開心的事,失落道,“其實也就只能幫你倒杯水而已,這殘肢破體的,想為你做點別的事也做不了。”

琉璃心頭一緊,這才發現溫霆溫暖陽光的表象下竟然如此自卑。

她決定開導開導他:“溫霆,你不能這樣妄自菲薄。你知道嗎,你比這個世上很多人都堅強,這也是我最佩服你的一點,而且在同齡人中,你比很多人都要成熟懂事,也比他們有才華。這世上很多人都在生活中經歷過不幸和痛苦。有的人在苦難中只想到自己,便悲觀、消極,甚至絕望,所以每天都過得不開心,但有的人在苦難中卻非常樂觀自信,所以他們每天都過得開心快樂。人這一生,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那為何不讓自己過得開心點呢?而且你有個那麽疼你的哥哥,你忍心看到他為你擔憂痛苦嗎?”

溫霆靜靜地看着她,柔和的目光中隐着一絲眷戀:“別擔心,我只是說說而已,這世上有疼愛我的大哥,還有我最喜歡的你,我怎會舍得離開,我只是想快點好起來,那樣就可以經常見到你了。”

“你現在也能經常見到我呀,我以後只要一有空就來看你,成吧?”

“那要是我想你了,你又不方便來我家,我可以去你住的地方找你嗎?”

琉璃只當溫霆對自己是單純的粉絲和偶像之間的那種喜愛,也只把溫霆當弟弟看,加之曉菲和許琰的關系,聽聞溫霆提出這個要求,也沒多想,爽快道:“當然可以呀。”

溫霆重展笑顏:“琉璃姐,你真好。”

琉璃笑笑,寵溺般揉了揉他的頭發。

之後溫霆又帶琉璃去參觀了他的畫室,溫霆除了很喜歡下圍棋之外,還非常喜歡畫畫,尤其擅長人體油畫。

琉璃是個門外漢,身體裏那為數不多的藝術細胞也早已全數貢獻給了圍棋,對于畫畫,她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看着那一幅幅畫上或半裸或全|裸的人物,她除了覺得栩栩如生之外,也就只剩羞恥感了,沒法用藝術家們那種心境去觀賞畫。但她潛意識裏把溫霆當小孩,溫霆在她面前又表現得非常坦然,所以兩人一起觀畫聊天倒也不會覺得尴尬。

兩人相談甚歡,溫霆便越發舍不得琉璃走,琉璃又是個心軟的,一來二去磨到十點才得以抽身。

回到家後琉璃又給陸烽去了個電話,那邊是下午四點,陸烽正忙着呢,沒講幾句便挂了。

琉璃有些意猶未盡,洗漱完躺在床上給他發長信息,結果字還沒打完,人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後也沒時間再兒女情長,大賽将近,琉璃一起來就去了俱樂部,隔天又是預選總決賽。

前面小組賽時琉璃一路披荊斬棘,走得頗為輕松,但總決賽裏高手如雲,贏一局都相當困難。

琉璃的第一場贏得就不容易,之後調整了心态和戰略,倒也漸入佳境。

最難的一場是跟華北棋王三木的那場冠軍争奪賽。

三木的名氣在圈中跟她不相上下,也是個傳奇人物。

這家夥是個典型的韓國流,棋路野,且相當兇狠無理。

琉璃也曾在他手裏栽過跟頭,這次便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同他周旋。

三木也知道琉璃的實力,絲毫不敢看輕,一開始便走得非常謹慎,以經典的小林流布局應對琉璃的二連星,這份謹慎一直持續了二十幾手,誰知過了三十手,琉璃突然招法一變,對白棋步步緊逼,白棋後手做活後也開始了對黑棋纏繞式的攻擊。

白子飛,黑棋跳,一來一去間,局勢越發混亂。

第六十七手白棋為了保護右上角的實地,不得不對黑子進行劫殺,琉璃也沒跟他客氣,一飛、一點将右下角九枚白子吞噬殆盡,獲利二十目開外,接下來的戰鬥又變成了俗筋大荟萃。

外圍的局勢也不甚明朗,左下角兩塊黑棋與三塊白棋互相纏繞在一起,都沒有完全淨活。

越到後面棋局便進行得越發緩慢,每一手都要耗到讀秒時間。

行至一百九十六手時,琉璃不動聲色地在左側一塊孤棋邊上落下一子。

三木看了她一眼,頗為納悶,面對他的進攻,琉璃不僅不外逃,反而自撞一氣地接。

事出反常必有妖,三木默不作聲地盯着盤面,腦中飛速運轉,計算着黑白兩棋的走向,直到讀秒即将完畢,他才在左下角拍下一子。這一手既分斷了左側的黑棋,又做活了自身的實地,封死了黑棋中央大龍的出逃路線,還加固了白棋的外圍實地,可謂一子數效,實在精妙。

看得在場的觀衆都想拍手稱奇。

然而行至二百零八手時,局勢再生變化,琉璃連續三次轉換之後,以迅龍出世之姿将白棋外圍左邊那一塊生生鯨吞,而罪魁禍首便是三木之前那一子。

之前琉璃下的那個地方屬于職業棋手的一個盲點,這跟利用托福考試時間差合理作弊有異曲同工之妙,光靠常理計算是算不出來的,還得靠實戰經驗和運氣。

琉璃利用這一手打了個完美的逆轉戰,白棋翻身無望,最後以半目敗北。

國內的賽事到這裏算是完美落下帷幕,代表隊十二個人裏,圍甲中信占了五個席位,相當難得。

王總心情大好,請他們去吃海鮮大餐。

這麽個特殊的日子,不可能只吃飯不喝酒,一頓飯下來,琉璃也不知自己究竟喝了多少。

本來沒那麽醉的,但後來冷風一吹,看人全都是好幾個影子跟那兒晃。

陸烽打來電話時她們剛到家,阿虎一手摟着人,一手去包裏摸電話。

接起來後只有倆字兒:“醉了。”

陸烽跟這個溝通困難戶也沒法多說,交代了幾句便挂了電話。

他們下午兩點多到家的,琉璃一覺醒來已是半夜兩點多。

夜深人靜,獨自一人時思緒便容易不受控制。

琉璃算了算時間,于是果斷拿起手機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是陸烽醇厚而溫暖的聲音:“醒了?”

“嗯。”

“頭痛嗎?”

“痛。”琉璃甜膩膩地道,“想你想的。”

陸烽似乎在那邊笑了笑,聲音卻仍是淡淡的:“我下個星期回去,想要什麽禮物?你說。”

琉璃鄙視道:“哪有這樣的,我自己挑就沒驚喜了。哥哥,你不懂浪漫。”

陸烽故作恍然,一本正經地調戲她:“哥哥沒談過戀愛,沒經驗,那你說什麽才叫浪漫?”

“浪漫就是……”琉璃才是真沒談過戀愛,更不懂什麽是浪漫,冥思片刻,從電視劇裏搜了兩個例子出來,“浪漫就是,男友懷抱玫瑰,在廣場深情告白,或者給戀人寫情詩什麽的……吧。”

說着琉璃便在腦中想象了一下陸烽手拿玫瑰,在廣場上對自己深情告白的畫面,頓時被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寫情詩什麽的,她簡直都不敢想,遂笑道:“不過,這畫風太不适合我倆了。”

陸烽說:“給你買套棋具吧,也省得你再回陸家老宅拿了。”

“不用,我要下棋就去俱樂部,又不遠。”琉璃膩歪道,“我最想要的禮物其實是你有木有。”

陸烽說:“那你等着,我這就坐火箭趕回去。”

琉璃撲哧一笑:“火箭什麽時候也成你的私人交通工具了?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

陸烽卻認真道:“我幾時騙過你,乖,還有一分鐘就到了,等下起來給我開門好麽?”

說得跟真的一樣,要不是琉璃知道他這會兒根本不可能回來,肯定就當真了。

琉璃繼續逗貧道:“好,我這就去給你開門,你快點啊。”

結果剛一說完,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同時陸烽在電話那邊說:“到了,開門吧。”

琉璃被那敲門吓了一跳,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沖到門邊一把拉開了門。

陸烽站在門口,眸光柔和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抿着一縷笑。

琉璃只覺心如擂鼓,欲破膛而出,回過味兒來後,猛地撲了上去。

“烽哥,你太沒新意了,耍浪漫竟然還揀人家玩兒剩下的。”

琉璃像個八爪魚似的纏在他身上,攬着他的頸脖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笑道:“不過,我喜歡。”

陸烽将門踢上,托着人邊走邊調戲她:“你不是要禮物嗎?我回來了,要麽?”

這話的字面意思非常純潔,但字裏的意思卻直白得讓琉璃根本不知該如何作答。

陸烽卻不依不饒道:“這意思是不想要了?”

琉璃臉上火燒火燎的,一頭撞進他頸窩:“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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