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山谷下的戰鬥完全稱不上是戰鬥,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雙方人數相當,都不過百餘,一邊的少年們用着簡陋的樹枝,綁着尖銳或者粗鈍的石塊,迎面沖向身穿皮甲,手持青銅兵戈的精銳,結局明顯的幾近殘酷。
鋒利的兵刃輕易地插入年輕溫暖的胸膛,熱血飛濺,劇痛的少年們撕吼着,就算死也依然用牙,用手中的石塊,或咬下一塊血肉,或砸出石塊,無論如何,也要為同伴留下一線生機。
昀塵子微微皺眉,與姬夷召一起越入山谷,雖然他只剩下不到三成的力量,但絕對沒有他自己說的那樣虛弱,至少在這裏自保無礙。
問題是,就算這樣,真到姬夷召一劍揮出,他也沒有看出姬夷召是如何出劍,找不到他任何藏劍的地方。
縱然非是第一次見他出劍,他依然有一種目炫神迷之感。
那非是人間之劍,最簡單,最致命,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總能從最不可思議的角度,最不可能的情況,付出最小的代價,得到最大的殺傷。
這積追兵不過一只百餘人的小隊,姬夷召花的時間并不多。
不到一刻,他之劍鋒劃過最後一名追兵脖頸,随後,收劍。
“少君……”一瘸一拐走來的是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當然,這群少年都衣衫褴褛,不過這個人姬夷召認識,就是前段時間随人過來追捕他被他收拾過的那個。
姬夷召安然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少君請等一下。”少年急忙追上。
随即,銀光閃耀,一柄輕薄銀亮的長劍抵在他喉間,無絲縫隙,只要前進那麽一丁點,就可以紮進去。
姬夷召安靜地看着他,沒有開口。
“少君,”似乎已經明白,懇求于對方而言,只是毫無意義的廢話,少年心中一沉,但他沒有放棄,而是擡起頭。
漆黑的眸裏,不是原來那委屈的哀求,而是一種被激怒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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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看着對方,用一種輕蔑的眼神,“你劍術通天又如何?十年來,我南山十萬族民僅剩數千,你不過是在中都生活享樂,直到關系你弟弟才出手,我瞧不起你。”
“你之意見,與我無關。”
“你敢不敢和我去一個地方,就在一裏之外,如果去了,你還覺得與你無關,那我就不再多說。”
姬夷召沉默了一下,才懶懶道:“帶路。”
一刻之後
“這是什麽情況?”昀塵子震驚了。
“好像是小孩子。”姬夷召也有點頭皮發麻。
“不是好像,是很多很多。”昀塵子皺眉。
“具體的話是十歲以上1342個,十歲以下251個。”姬夷召把自己的眼睛當掃描儀用。
“不,我是想說,這是什麽情況?”看着面前溶洞裏用驚懼眼神看着他的少年小孩,昀塵子突然道,“這裏他們是沒法活的。”
這是一座陰暗潮濕的地穴,牆壁上滲着細微的水痕,那些孩子們用警戒的眼光看着他們,他們骨瘦如柴,每一個關節仿佛都突出的讓人心驚,皮膚蒼白的毫無血色,只有一對黑色的眼睛裏還有着光亮。
而小孩子們則更凄慘,那一只的小爪子幾乎和雞爪沒有區別,如果少年們是仿佛是披着人皮的骸骨,他們就有如在爬動的骸骨,光是看着,就讓人毛骨悚然。
“這是我們南山族最後的人了。”少年低沉的聲音裏壓抑着太多的東西,“少君,你知道嗎,這就是因為你,被山君放棄的南山族,最後剩下的人。”
姬夷召沒有開口。
“哥哥……”背上一直沒有開口的其堯似乎被吓到了,害怕地摟住哥哥的脖子。
“姬夷召,你能說,這與你無關嗎?”少年的聲音幾近凄厲。
姬夷召其實很想說自己不是原裝貨,但都到這步了,他也确實動了恻隐之心,微微皺眉後,他道:“說清楚吧。”
這盆子扣的真是莫名其妙。
遠古之時,混沌初開,天地兩分。
那時天地主宰,是巫與妖。
巫妖大戰之後,女娲造人,燧人舉火,伏羲立卦,倉颉造字,人族始興。
巫妖一戰之後,都各有殘餘,面對如此之勢,皆欲滅人族,重奪天地之主。
然,人族大興,天道注定,此後人族聖王疊出,終于黃帝于涿鹿之野大破蚩尤,滅巫族最後一部。
而妖族于瑞顼帝斬天梯後,天地靈氣大減,最後妖族趁共工倒不周山,世間大水泛濫時興洪而起,終被大禹擊潰,殘餘妖族盡數被驅入南荒十萬大山中,大禹令戰力極強的軒轅部族鎮守。
為了鎮守南荒,軒轅一部将手下七十二族男丁幾乎全部征召,如此一來,南荒人丁不足,加之土地貧瘠,完全無法支持軍隊消耗,只能由夏國中州供應。
大禹答應供應南荒糧草,軒轅部則永陣南荒,此約在中都定立,就算大禹之子啓竊國立夏,也繼續下來,此後,軒轅部鎮守南荒一千二百年。
然而,時光終究可以抹平太多的東西,千年之後,人族之地難覓妖魔,夏國上下皆認為每年送于南荒糧草太多,到底是妖族真如此厲害,還是南荒只是為了不勞而獲?
最後,糧草越來越少,甚至送來的食物中夾雜着黴爛的谷物和沙石。
“于是十幾年前,山君一怒之下,領一只萬人部隊,一路北上,從南山千裏密林中繞過十二關卡殺入中都,十戰十勝,生擒夏帝,逼着夏帝姒揆對天帝立誓,再不克扣南荒一粒食糧。”少年講将當年內幕,“消息傳回,南荒舉族歡慶。”
“然而好景不長,夏帝自然不甘失敗,令舉國之兵來犯,山君是何等人物,夏帝三征三敗,最後一次,幾乎再次被擒,然後,就傳來你失蹤的消息,卻是有人以才出生不久的你為籌碼,将你擄去中都,正于此中,妖族再度暴動,山君将南山一部之地歸于中州,讓其扼入南荒關口,随意搶虐,我南山族因些全族淪為奴隸,這次為了逃過殡葬,就剩下,現在這些人了。”
姬夷召想了下:“這樣……你的名字。”
“我,我叫伊。”少年似乎沒想到對方會問他的名字。
“伊?”姬夷召點頭,“我回南荒,也是要繼續山君之位,那你就當我的尹(官職,職位等同宰相)吧。”
“我?”少年驚呆了。
“對,今天起,你就是伊尹,我姬夷召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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