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殷流雲修長寬大的手掌按住姬夷召右手脈門,做沉思者狀态,神色溫和帶笑,也看不出好與不好。

姬夷召只覺得絲絲清涼柔和的元氣透入體內,如無數細絲在靜脈中穿梭,卻沒不難過,反而如同泡進了溫泉裏,有一種奇異的舒适感。

半晌之後,殷流雲收手靜力,神色凝重,輕聲嘆息,似乎很是遺憾。

山君淡淡道:“出言三思,平日說笑随你,若于此事欺我人,就勿怪人心易變。”

殷流雲立刻把原來臉上的溫和微笑又換回去:“姬兄說笑了,如此大事,吾只是見夷召可愛懂事,想逗弄一二,姬兄大可放心,夷召尚且年幼,經脈受損輕微,恢複也只是花數日的功夫。”

山君這才滿意地點頭:“那便動手。”

姬夷召微微挑眉:“父親,商君來我南荒不過數個時辰,如此辛勞,非待客之道,不若先讓商君休息一夜,明日再治?”

山君輕笑一聲,轉頭凝視殷流雲,道:“商君以為如何?”

殷流雲先是一愣,似乎被驚到了,然後笑的越發自然:“自然不用,夷召,你天賦極高,自然越早越好,不如現在就開始,也好安你父一片舔犢之意。”

姬夷召看了父親一眼:你何必欺負老實人。

山君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遠方:早治早走,不然孔雀絕對又會來鬧。

姬夷召一想還真的是這樣,以孔雀那種無理也要聲高的個性,耐心一用光絕對是一場災難。

于是他乖乖閉上眼睛,盤膝坐在席上,表示自己沒有意見了。

殷流雲苦笑一聲,坐到姬夷召身後,指扣蓮花,左手抵大椎、風門、肩井三穴,右手按脾俞、腎俞、肺俞三穴,雙目一閉,瞬時,一點青印自他眉心浮起,形如樹枝,四方枝葉依春夏秋冬時序而生,各有顏色,開榮枯滅,方圓百裏之內,所有東方青木之屬,各種精氣,無論甲木(樹)、乙木(藤),又或蕤木(花草)、陰木(菌)仿佛受到無形牽扯,迅速聚攏,隐隐形成巨大氣旋。

那是五方天地印,可操五方之本源,非一部之主不能得之,南荒軒轅歸土,土印為山君所有,木印為商君所承,夏國本承水印,但姬夷召殺得夏帝,水印不得傳承,自然消散,只能等新君姒履癸十年之期再祭蒼天,才可由天授之。

山君微微放心,此術非小,想來不會給夷召留下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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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心中警覺驟起,他反手一槍,直捅身後。

槍尖入肉,卻是一名藍發冷峻男子,随意擡手,任槍尖捅穿了掌心,那額頭兇鳥頭冠立時被血腥激起兇性,在銀環上用力掙紮,神态猙獰,血眸厲紅,兇殘絕倫。

“這木頭醫術倒是不錯,不枉我當年饒他一命。”孔雀溫柔地說,他容顏完美,眸眼狹長,漆黑瞳孔沒有邊界,只有一片無盡的黑,有如兩塊鑲嵌在眼中的黑鑽。冰冷,卻又刺骨的銳利。

“你倒清楚。”姬惠收回長槍,再不看他一眼。

“夷召可好?”孔雀自不接這話,輕描淡寫地轉開話題,他受傷的左手背到身後,又複拿出,已是完好如初。

“尚可。”

“那便好,可是,”孔雀靠近他身邊,“你解決了這個問題,就要把他趕走不是?”

山君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他們兩現在是關鍵時刻,稍有分神便會傷人傷已,不會聽到,你大可不必擔憂。”孔雀高傲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當年夏啓竊國,以水印之主将中州土屬之地占據,五方之印不歸所屬,如今已過千年,這東勝神州陰陽五行已是越發絮亂,你聯合商君,也是為此吧?”

“說廢話,就是你來之因由?”姬惠冷笑。

“讓我幫忙,這麽難說嗎?”孔雀大怒。

“塗欽,”山君突然叫他的本名,“我還沒瞎。”

“這次我是真心的,不帶一點目的!”孔雀惱道。

“呵呵。”

話已到此,已無法再談,于是兩人皆不再說話,只是觀注的兒子的情況。

“後邊,你如何打算?”半晌,孔雀問。

“三月之後東夷祝融部落新君繼位,時間正好可讓夷召避開這是非之地。”

“這是小事,由你做主。”孔雀随意揮手打斷,表示你快說自己。

“他将來是南荒之君。也只會是南荒之君。”姬惠冷哼一聲。

“不,他會是孔雀王。”孔雀惡意地笑道,“他可以輕易殺死夏國如此多的守衛,而不改色,他可以沒有氣海也縱橫天下,都是因為他體內有我孔雀王的血,所以他不但身體堅韌強大,而且心也一樣,總有一天,他會漠視人族的如我一樣,像你說的:‘孔雀好吃人’。”

山君凝視着他,然後低頭想了下,道:“夷召要勘測水情的事,我可助他,便不勞煩孔雀王了。”

“喂,你公報私仇!”

“是又如何?”山君正要繼續說話,卻聽外邊遠處一片喧嘩。

他凝視細聽了一下,頓時面色一變。

“……救人啊,其堯小公子不見了。”

“道長昏迷了,快叫大夫。”

“道長受了重傷剛剛醒過來,快去找大公子和山君。”

“是一個女人抱走了小公子……”

……

都是諸如此類,但都有同一個信息,其堯不見了。

“你放了那兩人?”山君瞬間就想通始末,擔心我找回,所以過來拖我時間?

孔雀聳聳肩:“母親想念孩子,要帶走,這種事情,我怎麽好不幫。”

“你想殺其堯母子也非一日兩日,如何會如此好心。”

“我是想殺他們,但你一定會生氣,所以我容忍他們活下來,殷流雲不喜此子,姬幽定是帶他去找商部祭祀,只要祭祀承認,他就是商君唯一的兒子。無論如何,都不回來,豈不是正好。留在南荒,才是對夷召的隐患。”孔雀向來喜歡辦一件事同時解決幾個問題。

姬惠道:“你走吧。”

“我又哪裏惹到你了!”孔雀惱道。

“夷召已醒。你可想暴露他之妖身?”

“……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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