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顧名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拿出棒棒糖起身就往廁所跑。

绡绡笑夠了攔住哥哥:“騙你噠,我沒吃過。”

“呼……”顧名亭松了一口氣,天知道剛才的話,給小潔癖造成多大心理陰影。

“不過……”绡绡看着哥哥放心的樣子,晃晃小腦袋,狡黠一笑:“你怎麽知道我這句話不是在騙你呢?”

“……”顧名亭:“!!!”

我的四十米大刀呢!

顧名亭拿着那顆棒棒糖扔也不是,吃也不是,精致的小臉上滿是被小三歲的妹妹耍了的怒氣。

绡绡耍完人,滿足地收回自己的小惡魔角,開始順毛哄人:“吃吧,真的沒騙你,你剛才要是選了橙子味,這個就是我自己吃,怎麽可能掉到地上過。”

她一說完,顧名亭更氣了。

就感覺……像他自己上趕着找耍似的。

他鼓着臉獨自坐在那生悶氣,直到這會兒,才顯出一點8歲小孩的樣子。

兄妹兩個對坐着吃糖,不知過了多久,顧名亭悶悶道:“你不讨厭我嗎?”

绡绡不解:“啊?為什麽讨厭你?”

顧名亭一口咬在硬硬的棒棒糖上,低聲道:“我要是不回來,爸爸和……你媽媽就不會吵架。”

盧月晴本意并非要針對他,但在和顧景揚的争吵中,隐隐流露出的排斥,不難被發現。

沒有孩子不向往父母,顧名琛才滿周歲父母就離婚,被接到外公家生活,到了四歲,因為是顧家這一輩長孫,又被祖父接到老宅。

雙方老人待他不能說不好,只不過都有自己的事做,感情又比較內斂,所以不算特別親近。

在爸爸提出帶他回來的時候,顧名亭心中情緒十分複雜,但總歸還是高興居多。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像冷水一樣,潑的他一顆心涼到底。

顧名亭捏着棒棒糖棍兒,正覺傷心迷茫,忽然聽到一句:

“你想多了。”

他擡起頭,那位一拳碎桌的妹妹湊到他身邊坐下,撇撇嘴:“他倆吵架不是因為你,哥哥你少自作多情哦。”

“那是因為什麽?”顧名亭被噎了一下,又疑惑道。

“嗯……”绡绡摸摸小下巴:“這麽說吧,就像你有一只寵物狗,你給他喂飯、鏟屎、洗澡,極盡寵愛。但是他就是不理你,想出門就出門,想吃屎就吃屎,你忍無可忍朝他怒吼,可他聽不懂人話,還埋怨你怎麽不像以前一樣安心當鏟屎官。”

绡绡看着哥哥一臉“你在說個啥的表情”,進一步解釋:“在你看來,你之所以生氣,不是因為他背着你偷吃屎,而是他為什麽不肯理你。而在他看來,他只是簡簡單單、大大方方地吃個屎,你為什麽要吼他。”

“實際上有錯的不是這坨屎,而是你倆無法正确理解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這樣信息不對等的溝通,最後必定會引發争吵。”

“這麽說哥哥你懂了嗎?”

顧名亭被這粗犷而樸實的比喻震住,好半天才點點頭,轉過頭看着妹妹幽幽道:“我懷疑你在罵爸爸是狗。”

且有證據!

绡绡贊許地點點頭:“那你聽沒聽出來,我還把你比作屎。”

顧名亭:“……”

顧!名!绡!

最後,绡绡用實力證明,打敗沮喪的辦法,不只是獲得安慰,更可以是遭受更大的打擊。

至少被耍一通又被損一遍的顧名亭,從妹妹房間裏出來後,心裏除了憤怒和憋屈,別的情緒一掃而空。

從第二天開始,盧月晴和顧景揚正式進入冷戰期。

低氣壓本該波及全家,但因為绡绡的一些狀況,沒能維持下去。

“啪。”

王姨聽到聲音,見怪不怪地起身,把绡绡面前碎裂的碗打掃幹淨,捏着那只柔軟光滑的小手,無奈道:“绡绡,你再努努力,好好控制一下你的力氣。”

自從那天绡绡爆發,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既然暴露了,我就不用再隐藏”,家裏的東西接二連三被她“不小心”捏壞。

惹的王姨都不敢讓绡绡跟哥哥、弟弟随意玩鬧,生怕她小小年紀就變成法制咖。

剛開始幾天,見到绡绡這樣,大家還會怕一下,現在聽到碎裂聲,連看都懶得看。

绡绡讨好地朝王姨笑笑,苦惱地撓撓臉:“過幾天我習慣習慣就好了。這也不怪我嘛,每次使用力氣過大,都得重新掌握力度,好煩哦。”

不是說有肌肉記憶嘛,為什麽她沒有,是不是瞧不起她們這些半路當人的?

生活不易,绡绡嘆氣。

這事只是一個小插曲,雖然有些麻煩,大家卻都沒放在心上,後來王姨買了一批食品級軟矽膠用具,徹底解決了問題。

日子漸漸平穩下來,盧月晴并沒有因為顧景揚遷怒顧名亭,按照他的喜好重新布置了房間,還在房間隔壁,裝修出一個供他練習的琴房。

母子倆的關系算不上多融洽,至少沒有回來那天那樣尴尬。

這天晚上,顧景揚破天荒早歸,在餐桌上說起一件事:“下周末,媽會在老宅舉辦一個美容沙龍,會有不少人帶孩子去,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帶名亭他們去玩玩。”

他說話的時候低着頭,專心吃着盤裏的東西,像是誰都沒看,實際上餘光一直注意着盧月晴的反應。

盧月晴叉着蔬菜沙拉的手一頓,旋即恢複正常,淡淡“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顧景揚眉頭蹙起,他知道自己那天的話說的過分,有心緩解,卻實在不知該如何。

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盧月晴先讓步,在沒有遭到真正的打擊前,他永遠無法低下自己高傲的頭顱。

而到了那時,他也會明白,什麽叫做為時已晚。

兄妹三人,主要是绡绡,對這個沙龍很感興趣,第二天中午,跑到哥哥的琴房找他打聽。

她和琛琛一人端着一盤小甜點敲門,顧名亭看到他們手裏的東西,差點把門砸她臉上。

“哎呀,別這樣嘛。”绡绡一只手擋着哥哥,用眼神示意弟弟先進,琛琛像一條靈活的小魚,直接從哥哥手臂下鑽過去,姐弟倆配合的天衣無縫,氣的顧名亭站在原地直瞪眼。

他瞪着癱在沙發上的兩張小餅,氣悶又無奈地走回鋼琴前,沒好氣地問:“幹嘛?有事說事,沒事快走。”

“哥哥你生我們的氣了嗎?”琛琛看着兄長殺人般的目光,眨着大眼委屈道。

圖樣圖森破的顧名亭還沒有經歷過頂尖綠茶的打擊,看到弟弟一副可憐樣,心一軟,傲嬌地哼了一聲。

“行叭,行叭。但顧名绡你不能把食物殘渣掉到地毯上。”

“OK。”绡绡塞了一口蛋撻,答應得痛快。

绡绡:做不做得到另說,反正态度要擺出來。

姐弟倆抱着盤子吃吃喝喝,看的顧名亭也餓了,本着“她們吃,我憑什麽光看”的想法,他走過來,也拿起一塊小蛋糕。

绡绡舉着盤子讓他挑,順便問道:“那個沙龍是幹嘛的,好玩嗎?”

顧名亭一手拿叉子,一手拿着手絹,優雅地托起小蛋糕,聽到妹妹的問題,蹙起眉思考片刻:“就是貴婦聚會,祖母喜歡熱鬧,經常會在家中舉辦聚會。”

“後來……”顧名亭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聲說:“為了找人陪我玩,就邀請那些太太們帶着孩子一起過來。”

顧名亭邊說邊小心地注意妹妹、弟弟的神色,确認她們沒有不高興,才繼續道:

“其實也沒什麽好玩的,大家玩不到一起去。那些孩子應該被家裏囑咐過,不要跟我起沖突,我自己也更喜歡安靜,只和班裏同學接觸多一些。”

大人不會過早讓孩子認識到平等下的不平等,但也不會允許孩子一無所知,誰知道會不會出現打了小的,惹來老的的狀況。

所以所謂的圈子,不光大人有,孩子們也有。

顧名亭說完,看看眨着大眼,只知道吃喝的弟妹,忽然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責任感,他肅着小臉認真道:“盧媽媽要是準備帶咱們去的話,你倆一定記住跟在我身邊。”

顧名亭:這大概就是長兄如父的感覺吧,生為兄長的我,注定要承受更多。

沉浸在艱巨使命中的顧名亭已經完全忘記,他那弱小可憐但能打的妹妹,那天是如何徒手劈斷大理石桌。

盧月晴最後還是決定去。

給顧景揚臉色看,是她迄今為止邁出最大的一步,但對于那位高傲的婆婆,她暫時還沒有膽子拒絕。

聚會當天,母子幾人打扮好坐上車,绡绡好久沒有出門,扒着窗子東看看西看看,瞧什麽都覺得新奇。

等到看厭風景,绡绡才老實下來,她扭過頭,注意到身邊老母親身體緊繃,面色嚴肅,整個人充滿一種下一秒就能喊出“首長好”的緊張感。

绡绡伸出小手去摸她的手背,一片冰涼。

“媽媽,媽媽。”

盧月晴大腦正放空着,聽到聲音噌一下轉過頭:“啊?有什麽事嗎?绡绡。”

绡绡皺着小臉,問道:“咱們是要去沙龍玩,又不是上戰場,媽媽你怎麽看起來這麽緊張。”

上戰場嗎?

盧月晴苦笑一聲。

可不就是上戰場,在她那位挑剔的婆婆還有她的事兒精老姐妹團面前,無論她準備的多精心,都一定會被挑出錯處。

穿小衆品牌,說你寒酸;穿大牌服裝,說你媚俗;穿定制衣服,又說你不懂搭配,缺乏審美。

總之,從妝容到服裝,從飾品到搭配,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她們挑不出的。

就差指明,你這個人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陪顧景揚去外地分公司那幾年,讓盧月晴短暫地喘了口氣,而現在,噩夢又要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绡绡:什麽噩夢?誰是噩夢?讓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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