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替娶這件事既然是顧夫人安排,定然滴水不漏,婚禮洞房都不會按照常規走,所以婆子丫鬟聽了顧恒吩咐,連門都沒再進過。
至于婚宴敬酒什麽,這更不需要白秀蘭操心。
顧恒走後,白秀蘭沒有上樓。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側頭看着窗外紛揚的雪,目光深遠。
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沒多大一會兒,地上就積了厚厚一層,銀裝素裹的世界,份外耀眼。院裏風景很好,小橋流水假山,此時積了雪,像是水彩畫一樣精致。雪壓彎了針松的枝頭,因不堪重負,随風搖搖晃晃,似要折斷。
突然樓上腳步聲響,靴子碰撞地面發出整齊有節奏的聲音,定是經過訓練的軍人。白秀蘭擡頭循聲看過去,入眼是一個高瘦的青年,皮膚偏黑,眼睛不大,但眸光很深,臉上帶着疏離而客氣的笑。
“夫人。”
他鞋跟扣地,動作标準的行了軍禮。
他站在二樓,白秀蘭坐在沙發上,這樣的角度,白秀蘭需要仰視。她抿了抿唇,微微颌首,并未有多餘動作。白秀蘭嫁人之前是白家大小姐,嫁人之後是督軍夫人,她不需要對任何人谄媚。
徐德成楞了一瞬,随即快步下樓,這回臉上神情嚴肅許多。筆直站到白秀蘭面前,聲音有力,這麽近看,他年紀應當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雖圓滑,但并不世故。
“夫人你好,屬下是督軍的副官徐德成。”
白秀蘭站起來,和他對視一眼,随後微微垂目,聲音溫和。“你好。”
她并不想出風頭,剛剛不說話,也只是想看看自己在顧家有幾分重量。剛才的徐德成明顯的輕視了她,白秀蘭的身份是督軍夫人,并不是徐德成的同僚!雖不需要忠誠,但需要恭敬。
“督軍在二樓。”
徐德成說道。
白秀蘭看着他,沒有問任何問題,徐德成有些吃不準這夫人到底是什麽脾氣,到底是外人傳言的懦弱不通世事,還是精明到讓人看不透?
猶豫片刻,索性一口氣全說了。
“督軍請夫人去一趟卧室。”
她應該明白自己嫁的是個什麽人,許成德餓眸光越加深沉。
白秀蘭又看了一眼徐德成,輕輕點頭。
“我知道了。”
她轉身朝樓上走,身上依舊是鮮豔的大紅色嫁衣,襯得膚白如雪。烏黑發絲上是金色鳳冠,樣式精致。圓潤的耳唇上是一顆金珠,随着走動,細碎的金鏈輕輕搖動,偶爾碰觸到白皙的脖頸。
徐德成楞了一瞬,快速的邁步跟了上去。
徐德成先前一步,敲門後才推門而入,站在門前動作紳士。
“夫人。”
白秀蘭微微一笑,點頭進去卧室。
屋子裏的光線有些暗,撲面而來的藥味直蹿鼻腔,白秀蘭不喜這味道,頓時擰了眉。可也只是一瞬,很快恢複原狀,以後她還要在這充滿藥味的屋子裏過很長時間。
白秀蘭朝前邁了一步,繡花鞋踩到厚厚的地毯上,發出輕微的聲響。視線掃過這個寬敞的房間,卧室裝修十分簡潔。屋子裏端正中間是歐式大床,床頭挂着吊水瓶,輸液管的另一頭是陷在被子裏。
看床上躺着的人,被子鼓起的形狀,身材高大,應該就是顧钊了。
站在這個位置,能看到他露出來的黑色頭發,很短。白秀蘭掃視屋子裏的裝飾,始終沒有再向前一步。
安靜的房間裏只餘鐘表的滴答聲,沉重而肅穆。
白秀蘭思考着,顧钊如今到底是什麽情況?
她認為自己這時候裝成乖順膽小的土氣小姐比較好,所以躊躇不前。
“徐德成。”
被子動了一下,随後男人沙啞虛弱的聲音傳入耳中。
“你先出去。”
聲音雖然不大,可其中威嚴卻絲毫未減。
“是,督軍!”
徐德成行了個标準的軍禮,腳跟嗑地,啪的一聲轉身徑直朝外走去。出去後,順手還關上了卧室的門。白秀蘭對顧钊始終有些忌憚,因為這個人的傳聞讓她不敢輕視。何況以後有很多的時間,她都要和這個城府極深的男人在一起,他會不會看出些什麽?
“督軍。”
顧钊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開口,語句很短,“過來。”
白秀蘭擡步一直走到病床前,視線內的顧钊,實在有些不太一樣。若非那雙眸子依舊犀利,白秀蘭差點沒認出來。顧钊臉色很難看,嘴唇幹燥蒼白,缺乏血色。他皺着濃眉,眼睛盯着白秀蘭,好似不太滿意現在這個對立位置,對視片刻,他開口。
“夫人。”
顧钊還很虛弱,很用力的才擡起手,指了指一旁的位置。
“坐。”
白秀蘭微微彎腰行了簡單的見面禮,才走過去坐下。依舊是頭微低,不知是羞澀還是怯弱,手指交疊規矩的放在小腹處,光滑厚實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個臉。
顧钊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因為白秀蘭年紀尚小,還未發育開,偏又生的高挑,故而顯得有些孱弱。皮膚白皙,手腕上纖細,穿着大紅的繡花嫁衣,坐姿筆直。
這坐姿還是讓顧钊多看了兩眼,真不知道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孩怎麽看着像個少年?雖然表面怯弱,可仔細看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婚禮可順利?”
白秀蘭小心翼翼擡頭看他,随即快速的低頭移開視線。“挺順利。”
顧钊眯了眸子,輕笑一聲,又牽起了傷口,皺眉,随即松開,看着白秀蘭,半天後開口,聲音緩慢。
“不必拘謹。”
白秀蘭不知道怎麽回答,依舊低着頭。顧钊說話的時候聲音挺溫和,白秀蘭卻絲毫不敢松懈,她看不懂這個顧钊,抿了抿唇。
“嗯,我知道。”
顧钊始終不習慣這仰視的感覺。
“過來幫我墊個枕頭。”
白秀蘭忙站起來,走到病床前,她對上顧钊黑沉沉的眸子,突然不知道怎麽下手了。猶豫片刻,深呼吸,像是鼓起很大勇氣一般說道。
“督軍傷的哪裏?我怕冒失碰到傷口。”
顧钊咬牙掀開被子一角,似是十分費力,露出繃帶,說道。“小心點,沒事。”
被子下面的顧钊是裸着的,肌理分明的胸膛上捆着厚厚紗布,傷在左胸位置,離心髒非常的近。白秀蘭掃了一眼,并未覺得對着男子的胸膛有什麽不妥。她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微微彎腰,小心翼翼的托起顧钊的脖子,另一手拿枕頭墊到他的頭下。
白秀蘭似乎忽視了一顆頭的重量,身子傾斜角度瞬間低了下去。然後毫無意外,顧钊的鼻子碰到了白秀蘭胸前小小的一團。白秀蘭對男女之事很是遲鈍,也沒覺出不對,安置好顧钊,又重新坐回原位,低眉順眼。
“督軍,可舒服一點?”
顧钊眉峰揚起,不知道這孩子是真傻還是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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