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前情

一戶十幾口子的大家庭,有四五個壯勞力,一年下來,去除全家吃喝拉撒之外,也就嫩剩下十兩八兩銀子,這還多虧了皇上降低了賦稅。

易卿無疑是獅子大開口。

“拿銀子來再說。”

“不不不,求求您先救人。”月光下,男人臉上兩條淚清晰可見。

蕭畋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心道易卿實在太冷血。

門板上的女人明顯呻、吟的聲音都微弱得像只貓了,再不救恐怕有生命危險。

蕭畋宅心仁厚,忍不住道:“先救人。銀子的事情,以後再說。”

“好啊。”

出乎他的預料,易卿竟然爽快同意了,但是她的語氣讓蕭畋覺得不對勁。

果然,接下來她就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位是蕭畋,他答應救人了。你們找他好了。”

說完,竟然一轉身往裏走,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

蕭畋氣結,伸手拉住她,斥道:“人命關天,豈可兒戲!”

“蕭畋,勸人大度,天打雷劈。”易卿惡狠狠地道。

她的眼神比月光還亮,比月光還冷。

跪在地上的男人又磕頭:“是我們家對不起易姑娘。銀子您放心,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給。”

易卿冷笑:“你家到我家,不過幾步路的事情。你有這求我的功夫,還取不回來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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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我娘她……”

“你告訴你娘,十兩銀子現在娶不到你媳婦這樣的了,她就會拿銀子了。”

男人看看門板上躺着的女人,似乎終于做了決定:“好,我這就去。”

看着他站起身來飛快地跑開,易卿也沒有看蕭畋難看的臉色,淡淡道:“把人擡進來。”

擡着門板的人這才七手八腳地幫忙把女人擡進來,直接往蕭畋屋裏擡去。

蕭畋這才想起包子說的,他住的這間房是易卿用來治病的。

到了屋裏蕭畋才看清楚,婦人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臉色蒼白全是汗,頭發一绺一绺地被汗粘着緊緊貼在頭皮上,模樣異常狼狽。

原來婦人生孩子是這樣的……蕭畋的手在身側不自覺地握成拳頭。

“都出去。”易卿拿起剪子挑亮了燭火,從櫃子裏拿出自己的藥箱攤開,然後用帶着濃重酒味的液體擦着手,冷冷地開口道。

蕭畋出去了,送這婦人來的男人們也跟着出去了。

其中一個年輕的男人道:“易姑娘,徐家之前确實不厚道。但是人命關天,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吧。徐四其實是個好人,徐四嫂也是個苦命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命好,我活該被欺負餓死?”易卿面若冷霜,“再不出去,一屍兩命,算你耽誤的?”

男人紅了臉,拱拱手帶上門出去。

其他人都離開了,只有這個男人留下。

蕭畋和他攀談,知道他姓孫,叫孫祥,忍不住想,這個和那個上門耀武揚威、自取其辱的孫小花,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家。

“孫兄弟,”蕭畋放下身段和人說話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聽你的話,徐家和易卿有過過節?”

孫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拱拱手道:“村裏人都說易姑娘找了個男人,沒想到如此氣度,果真是配得上易姑娘的。”

蕭畋:“……”

聽這話,孫祥似乎并沒有因為剛才易卿的出言不遜而生氣,倒是個心胸寬廣,可以相交的人。

孫祥擦了把頭上的汗道:“這事情說起來,确實不怪易姑娘。”

原來,易卿之前曾經買過兩畝地,和徐家正好是地鄰。

易卿自己不事生産,想得也簡單,便花錢雇徐家的人幫她種藥材。

易卿想着,遠親不如緊鄰,她又不吝啬,比村裏的工錢給的還高一兩成,豈不是很好?

可是偏偏事與願違,一年以後她再去看,直覺自己的地少了将近一半。

她這才知道自己被徐家的人蒙騙了。

徐家把地界給挪了,生生擠占了她将近一畝地。

易卿去理論,徐家仗着家裏四個兒子,不肯承認。

最後易卿把地折成一畝賣了出去,再也沒沾過村裏的地。

蕭畋聽完怒不可遏:“村裏就沒有人主持公道,任由他們徐家欺負孤兒寡母嗎”

孫祥讪讪道:“現在自然是不敢的。但是當初易姑娘,也沒說懂醫術。她是個外來戶,村裏誰能為了她去得罪家裏幾個壯勞力的徐家?”

蕭畋聽得心裏憋了一口氣,怎麽也提不上來。

孫祥低頭繼續道:“徐四嫂懷孕後,易姑娘在路上見過她一次,說她懷相不好。徐家嬸子說,易卿是報複,故意吓人,沒放在心上,所以……”

蕭畋忍不住罵了一句:“活該。”

他心裏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他就說,易卿不是冷血的人。

可是又有一種心疼像藤曼一般絲絲纏繞。

易卿也不是天生冷血,都是後來被現實所逼。

他正感慨間,就聽裏面易卿道:“你再不配合,我就只救孩子了。到時候你的男人讓別人睡,你的孩子讓別人打,只有你,白死了。”

蕭畋:“……”

他想問,還有什麽是易卿不敢說的嗎?

孫祥摸摸頭,道:“其實蕭大哥,說句心裏話,你別生氣。就算易姑娘帶着孩子,村裏想要娶她的人也不少。”

“也包括你?”

孫祥愣住,随後臉紅了一片,卻又重重點頭:“是,也包括我。這沒什麽難為情的,易姑娘就是好。但是我今天見了你,也知道我和你是天上地下的差別,徹底死了心。只盼望你日後好好對她,易姑娘過得不容易。”

倒是個真性情的漢子。

蕭畋拍拍他肩膀:“日後你定然也能讨個好媳婦。”

“嘿嘿,承蕭大哥吉言了。”孫祥嘿嘿笑道。

鄉下人,找媳婦也講究實惠,搭夥過日子,能幹就行。

易卿更像是可望不可即的女神,是村裏适齡小夥心中的幻想,卻并非執念。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四終于趕回來,兩手空空,聽孫祥說妻子已經在裏面被搶救,他抱着頭蹲在地上,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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