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盛世白蓮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看着被氣得站不穩的狄夫人，一臉溫柔目光卻隐含得意的文姨娘以及滿臉都寫着“我沒錯，都是你們胡鬧”的易唯薇，易卿終于搞清楚了現狀。

自己的生身母親沒有死，而且這二十年來一直好好地呆在懷恩侯身邊。

文姨娘還在招呼易卿，後者卻面色冷淡，并不上前，只是冷眼旁觀一切。

說實話，易卿對于生母原本感情就很淡漠；現在看到眼前的詭異情形，就更無動于衷了。

嫡母對她還算客氣，生母卻和與她勢不兩立的易唯薇攪和到了一起？

行吧，你們相親相愛，沒我什麽事情。

易唯薇則當着所有吃瓜群衆的面勸說狄夫人接納文姨娘，就差直接說自己親娘善妒了。

易卿想，活久見，她今日算是長了見識。

而文姨娘則和易唯薇一唱一和，姿态謙卑，易卿只能心裏默默感慨，好一朵碩大的盛世白蓮花。

她忍不住提醒看熱鬧的小二，“給我結賬。”

還有沒有點職業精神了！

小二忙不疊地道：“二兩銀子。”

易卿給了銀子，自己抱着布就要往外走。

“你站住！”一直溫溫柔柔的文姨娘聲音猛地拔高呵斥道。

易卿冷笑以對：“你什麽事？”

文姨娘被她氣得胸口起伏，“我都說了我是你親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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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了，我也聽了。可是然後呢？”易卿冷笑，“其實我不配。你看你穿金戴銀，通身氣派，把正經的侯夫人都比下去了。我呢？一身寒酸，又是泥疙瘩裏長大，哪裏配得上你？便是連你身後的這些丫鬟過得都比我好吧。”

生而不養，回頭想撿現成的娘？她想得可真美。

易卿的目光不閃不避，直直地盯着文姨娘，嘲諷之意溢于言表。

易唯薇對于眼前的情況倒是喜聞樂見，偏偏還要裝作驚訝的樣子道：“易卿你怎麽可以這麽和姨娘說話？姨娘懷胎十月生下你……”

“她懷胎十月生下我，難道狄夫人就直接下了個蛋，孵出來你這個蠢貨？”

周圍哄笑聲一片。

狄夫人手緊緊握着布架，手指因為用力而變得蒼白，身形顫抖，潰不成軍。

再堅強的女人，面對眼前這狗血的一幕，都會對自己過去的人生産生無法自我安慰的懷疑。

——她傾盡了心血的親生女兒，去和背叛自己的夫君以及他的外室站在一起給她難堪，這世間還有比這更恥辱的事情嗎？

易卿說話還給了她些許喘息時間，讓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舌頭。

她說：“易唯薇，你這是要生生氣死我嗎？”

“娘，我沒有。我勸您大度，是希望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其樂融融。”

啧啧，還振振有詞了。

易卿懶得聽她聒噪，揚聲對着外面的護衛道：“看夠熱鬧了就進來接我。”

護衛們一擁而入。

易卿走到門口，回頭問狄夫人：“夫人你要不要去我那裏坐坐？”

狄夫人淚水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

連仇人的女兒都在憐憫她，自己的親生女兒卻無動于衷，甚至夥同別人一刀一刀地往她心頭紮。

見她哽咽難言，易卿懶洋洋地對侍衛道，“還等什麽？難道狄夫人不是我們府上的姑奶奶嗎？”

算起來，蕭靖寒是她弟弟，那她可不就是嫁出去的姑奶奶？

護衛立刻上去護着狄夫人，警惕地看着易唯薇和文姨娘。

“走吧。”易卿淡淡道，率先擡起腳步出了門。

狄夫人上了易卿的馬車後一直在用帕子拭淚，易卿也不安慰她，靠着馬車側壁閉目養神，無形之中也給了狄夫人充足的時間消化負面情緒。

“夫人要去蕭府坐坐還是直接回狄府？”許久之後，哽咽聲漸消，易卿才出口問道。

“我這樣回去，我爹也會擔心的，去你府上坐坐，順便看看包子去。”

想起乖巧可愛的包子，狄夫人忍不住想，是不是當年她生個兒子就好了？

都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她這個女兒卻讓她感到徹骨涼意。

男人的背叛對她來說或許已經疼到麻木，可是女兒不一樣，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易卿在思考一個蕭畋已經思考過的問題。

文姨娘讨好易唯薇或許說得過去，可是抛棄自己怎麽說？

有些母親不配做母親，可是看着她的打扮，便是随手把一支發釵都可以養大自己。

不必費心費力，就是交給下人也養活了啊！

而且文姨娘見她，眼裏絲毫溫度都沒有，說話的聲音也是冷淡疏離的，這哪裏像久別重逢的母女見面？

簡直都像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這其中，一定有蹊跷。

“易卿，那是你的生母，你不認她嗎？”狄夫人終于忍不住問。

這一瞬間，她甚至有些埋怨易卿，因為她覺得易卿和易唯薇一樣不孝。

易卿道：“如果她貧困潦倒，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我或許會考慮相認。但是我過去過着什麽日子想來你也調查過，那你覺得我還需要相認麽？”

渣男賤女，并不會因為他們成為她莫名其妙的父母就值得被原諒。

易卿內心十分鄙視這倆人，又沒有養育之恩，自然可以肆無忌憚地嗤之以鼻。

狄夫人沒有再說話。

她自己的苦難已經到了無法承擔的地步，管不了別人。

蕭畋正在教包子射箭，“對，弓步，弓再拉開些，這樣，來，我教你——”

他握住包子的手，瞄準靶子上的紅心，手一緊一松，箭破空而去，正中靶心。

包子激動地跳了起來。

“等會兒再玩，府上來客人了。”易卿抱着布進來，狄夫人跟在她後面。

蕭畋一聲“姐姐”差點就脫口而出了，然而還是咽了下去，道：“夫人，您怎麽來了？您這是怎麽了？”

“不是我欺負的。”易卿一臉無辜，過來牽住包子的手，“走，跟娘進去洗把臉，像只小猴子似的，髒兮兮。”

狄夫人看着三人在一起的和諧模樣，心裏有短暫的欣慰，然而很快被自己的悲苦所籠罩。

“我遇見唯薇和文卿卿在一起。”

蕭畋的臉色瞬時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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