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坦白

狄夫人很快和懷恩侯和離，搬走了侯府幾乎所有的東西。

懷恩侯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還是故意氣狄夫人，立刻把文姨娘扶正。

中間具體的過程易卿倒沒有八卦，從面上看起來，各得其所，大概是雙贏？

她繼續在自己沒什麽人的醫館堅守着，蕭畋也去陪着她。

因為實在太無聊，易卿支起了架子烤玉米和紅薯，香氣彌散開來，讓人食指大動。

“你說，哎，燙。”易卿一邊剝着紅薯皮一邊吸氣。

蕭畋默默地把盤子拖過去替她剝皮。

易卿偷笑，眼睛盯着他靈活的大手，繼續道：“蕭畋你說貞王到底什麽時候走？”

“問這個做什麽？”蕭畋面無表情，随手拿過幹淨的白瓷碗，把剝好的紅薯放進去，又取了勺子遞給易卿。

易卿舀了一勺紅薯輕輕吹氣：“不是我問的，紫蘇問我的。紫蘇被他纏得煩死了，說貞王要是不走，她考慮走了。”

蕭畋道：“貞王一直和我要紫蘇。”

“和你要？”易卿瞪大眼睛。

“他以為紫蘇是你的丫鬟。”

易卿哼了一聲：“你看我和她，誰更像丫鬟？你勸勸貞王，少想好事，紫蘇不是他要得起的人。”

“他是親王。”

“這和身份沒有關系。”易卿咬了一口紅薯，又甜又軟，香氣襲人，“你嘗一口——”

蕭畋看着送到嘴邊的勺子愣住了，腦子轟然炸開。

這是剛才她吃過的，他親眼看見她咬了一口，現在她給他吃……

“還嫌棄我啊！”易卿見他不動，不由撇撇嘴道，“我給你換個勺子。”

“不用。”蕭畋極快地咬住勺子。

易卿：“……”

“好吃嗎？”

“好吃。”蕭畋低頭，不知道這樣恰好把紅透的耳根露出來。

實話是，他根本就沒有嘗出來什麽味道，他滿腦子都是易卿用過這勺子。

易卿見他反應，舔了舔嘴唇，笑得一臉意味深長：“我以為你早就知道我們的關系了呢！”

蕭畋臉黑了下來：“你胡說什麽！”

易卿慢條斯理地舀着紅薯吃，邊吃邊道：“橫豎我們閑着也沒事，不如我和你說說我心裏的想法？”

“你說。”蕭畋其實很想聽她說實話。

奈何這個女人，說真話假話，他一直分辨不出來。

蕭畋活了二十幾年，唯有在她面前的時候，會時時懷疑自己的智商。

“你看我頂着蕭靖寒遺孀的名頭，雖然受了好處，但是也很難改嫁，對不對？”

蕭畋“嗯”了一聲，心道這個女人也不算完全沒數。

“你呢，雖然和皇上私交很好，但是無心仕途，對不對？”

蕭畋又“嗯”了一聲，這兩年，他是不會起複的。

“我們兩個湊合湊合行嗎？”易卿笑眯眯地道，“都不要什麽名分那種。等你日後遇到喜歡的人，我可以退出成全你們。”

蕭畋冷笑一聲：“你連給自己的退路都找好了！”

易卿愣了下，随即嘆了口氣道：“唉，好人難做。我是真的為你想的。你看我這二十年，也就看上了你而已。以後的二十年，約莫着我也不能看上別人了。”

“難道我還看上過別人？”

易卿頓時驚喜：“還？你的意思是，也喜歡我了？”

蕭畋傲嬌地別過臉去：“你只看上了我，蕭将軍又是怎麽回事？”

“那只是想要個孩子。”易卿道。

“那你又是怎麽說服他的？”蕭畋假裝若無其事，其實心已經緊緊提了起來。

“我沒說服他。”易卿低頭看着碗裏尤冒着熱氣的紅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的防線松動了。

或許她早已明白，卻只是不承認，她走不了了。

皇上已經給她和包子的身份蓋了戳，狄國公和狄夫人也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牽絆已無處不在，她再也不是那個消失了一年都無人詢問的易卿。

“蕭靖寒昏迷不醒，我霸占了他。”易卿擡頭看着蕭靖寒，一字一頓地道。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蕭畋身上。

他的手幾乎控制不住地發抖，要緊緊握拳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沒想到吧，”易卿笑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雪山遇到力竭的他……”

蕭畋心中有個聲音默默地道，他被人出賣，遭人圍堵，不想落入敵人手中，負傷躲入雪山。他身邊所有的人，為了保護他，皆已陣亡。

“其實我只是想給他暖暖身子的。”易卿垂眸，“我知道他不想為外人所見，所以沒有摘下他的面具。他除了受傷還中了毒。我挖了冰屋，帶他藏在裏面，躲過了追捕。他沒什麽意識，纏上了我。我一時腦熱，主要自己生個孩子的念頭由來已久……”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蕭畋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半晌都沒有說話。

“我原本只是想你我相互照顧，相互慰藉，不動感情那種。”易卿又道，“但是蕭畋，我知道，你喜歡上了我。”

她的眼神直接而犀利，仿佛看穿了蕭畋的所有僞裝。

“我對你，或許還沒有那麽深的感情。但是我還是想和你試試，所以我得對你開誠布公。”易卿道，“蕭畋，我對蕭靖寒沒有動過感情。我和他之間，只有包子。但是他依然是我敬畏的英雄！我在軍營的那半年，見了很多事情，所以即使作為一介平民，我依舊要維護英雄。”

“蕭畋，承認吧，你喜歡我。”易卿道，“我不是什麽洪水猛獸，喜歡我沒什麽錯。”

一定是這該死的紅薯太香甜，而且直接糊住了腦子，她才會對蕭畋如此掏心掏肺。

“如果蕭将軍還活着呢？”蕭畋看着她問道，“你會不會選擇留在他身邊？”

“不會。”易卿道，“只是我的困局和他的死同時來到，所以才會有後來的一切。”

她怎麽能拿着包子去賭？

蕭靖寒是英雄，可是這不代表他的私德好，不代表他不亂搞關系，不代表他不大男子主義……

她得多想不開，才會把未來交付給一個地位懸殊卻又完全不了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