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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到……吃飯。”時陌剛從法院走出來,就接到了謝錦程的微信。又是這一貫的霸道口氣,都不問他時間方不方便。他一臉黑線地回了一句:“如果我沒空怎麽辦?”

謝錦程立刻回信:“你今晚沒安排。”

時陌手指一僵:“你怎麽知道?”

“我們同居。”

時陌愣神了一秒,驟然按下語音鍵,大聲道:“我們是合租、合租,不是同居!”周圍人一臉古怪地看過來,時陌霸氣威武地擡頭道:“看什麽看,沒聽過我這麽磁性的嗓音嗎?”衆人一臉看傻子的表情散開了。

過一會兒,謝錦程回信:“我的男性朋友,今晚六點半準時,恭候大駕。”

時陌氣得七竅生煙,又不知怎麽反駁這個容易産生歧義的詞。他氣鼓鼓地回道:“我為什麽一定要準時,我偏要遲到,六點三十一分到!”

“早一分鐘抵消十元錢欠款,多一分鐘多加十元欠款。”

時陌立刻飛也似的開車沖去酒樓。

到了酒樓包廂,只見謝錦程坐在主位,支着二郎腿,手裏把玩着一個方形錦盒,一看就是裝首飾的,也不知送禮對象是誰。

“六點零四分四十秒,四舍五入六點零五分,抵扣二百五十元。”謝錦程看了眼表,精打細算地道。

“要不要這麽摳,還四舍五入,你怎麽不四舍五入成六點整?”時陌拉開謝錦程旁邊的位置,放下包坐好,見茶壺沒水,他立刻招手叫來服務員上茶,順便再上一碗辣椒醬。

“泡這個。”謝錦程丢出一包茶葉,時陌一看,武夷大紅袍,還是價格偏高的那種,他讓服務員先等一下,低聲對謝錦程說:“吃飯泡這個茶太奢侈,喝不了多少,我們要節省開支啊。”

“你喜歡喝。”謝錦程讓服務員泡茶,“多喝點。”

時陌一愣,他确實喜歡喝這個茶,謝錦程竟然知道,還這麽貼心地幫他準備,有種說不出的感動漫上心口。

“感動的話,就向我表白。”謝錦程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茶壺,幫時陌倒了一杯,“說得煽.情點。”

“誰要向你表白。”時陌捧着茶杯,貪婪地吸了幾口茶香,滿足地啜飲一口,舒服得毛孔都舒張開了,“我只喜歡我自己。”

“你不表白,小心我被別人搶走。”謝錦程意有所指地輕敲桌上的錦盒,仿佛在暗示什麽,“今晚不止我們兩人用餐。”

時陌心頭一悸,謝錦程還邀了別人?那錦盒莫非就是送給那人的?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感到很不舒服,甚至有種莫名的心慌,那個人是誰,竟然能得到謝錦程青睐,得他讨好。

很快,他就見到了那個人,是位很有氣質的白領女性,頭發精神地盤成髻,露出光潔瑩潤的額頭,令漂亮的臉蛋呈現出來,身穿整齊的白襯衫、包臀黑裙,腳穿黑色高跟皮鞋,很優雅、知性的打扮。

“楊萍,好久不見。”謝錦程站起來,熱情地迎上去,“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朋友時陌時律師,時陌,這是華泰保險公司華陽支公司的負責人楊萍楊經理,也是我的高中同學。”

“你好,幸會幸會。”時陌笑着與楊萍握手,對方很有禮貌地回握示好。

“初次見面,時律師,久仰大名。”楊萍剛在謝錦程左手邊坐下,謝錦程就幫她添了茶,将錦盒送給了她。

“楊萍,小心意。”

“你太客氣了。”楊萍一驚,趕忙站起來推拒,“這麽重的禮物,我收不起。”

“我們是老同學,你再推拒就是不給我面子。”

“你真是太客氣了,謝謝你。”楊萍含笑收下,小心翼翼地将錦盒放到包裏,似乎怕放的角度不好摔壞了錦盒,還很認真地調整了一下位置,放好後才笑着看向謝錦程,再次感謝他的一番好意。不知是不是時陌敏.感,他感覺楊萍非常高興,她的表情就像……嗯,怎麽說呢?就像暗戀男生的少女得到了心上人贈送的禮物,開心得不能自已,又生怕表現得太明顯,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小心思。

時陌心尖像被什麽東西狠狠紮了一下,有些微痛意,沒什麽大影響,但就是很不舒服,具體怎麽不舒服,為什麽不舒服又說不上來。

那個錦盒果然是送給別人的,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很不高興,他甚至會想他都沒收到過謝錦程的禮物,為什麽她就能得到。他開始胡思亂想,看到兩人很快就開了話匣子,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他更是心煩氣躁。

楊萍不愧是當領導的人物,雖然年紀輕輕,但閱歷、談吐不凡,說話很有分量,時陌完全插不進話,只能悶聲不吭地聆聽。他悶悶不樂地夾了一顆花生丢進嘴裏,竟然品出了酸澀的味道:“好酸。”

“嗯?”謝錦程被他打斷,夾了一顆花生放進嘴角細嚼慢咽,沒覺出酸的味道,“沒酸。”

楊萍貼心地道:“我讓服務員換一碟來吧。”

“不用,”謝錦程叫住楊萍,仔細觀看時陌愁眉苦臉的模樣,意味深長地一笑,“他剛才吃了醋,吃什麽都是酸的。”

“誰吃醋了?”時陌耳朵尖得很,矢口否認,“我什麽都沒吃。”

謝錦程又夾了一顆花生,挑釁地晃了晃,慢條斯理地放進嘴裏:“味道不錯。”

時陌不服氣地又夾了一顆,奇怪,不酸了,還很好吃:“味道是不錯。”難道被謝錦程看了一眼,就能變得不酸?這也太神奇了。

“可能你正好吃中壞的,來,喝杯茶朗朗口,去去酸吧。”楊萍有禮貌地給時陌倒茶,時陌十分感謝,接着楊萍給謝錦程倒茶時,突然茶柄與茶壺本體脫離,壺體重重一跌,滾燙的茶水頓時傾潑。

“啊!”

時陌大驚:“小心!”

謝錦程得快,立刻站起來避開,只有衣服被濺到一點茶水,饒是如此,時陌也被吓得不輕,慘白着臉反複問他有沒有被燙傷。

“沒事。”接過時陌遞來的紙巾,謝錦程擦了擦衣服,“別擔心。”

楊萍邊用紙巾擦桌,邊愧疚地向他道歉:“抱歉。”

“不關你的事,茶壺的問題。”

謝錦程不得不換座位,他很自然地選擇了時陌旁邊的位置,與楊萍面對面。時陌則怒氣沖沖地拎着斷了的茶壺去找服務員算賬,一向好脾氣的他,竟然發了火,哪怕虛掩着門,他的聲音仍能從門縫內鑽入。

“這茶壺質量這麽差,使用前都不檢查一下,你看斷成這樣,茶都潑沒了。那是開水啊,要是潑到我朋友身上,造成傷害怎麽辦?你們賠得起錢,賠得回朋友受創的身心嗎?”

服務員不停地向時陌道歉,連經理都出面了,表示會給他們打折,時陌氣消了一點,語氣偏緩和了:“打折是小事,要是燙傷了,多少錢都挽回不了,你們以後吸取下教訓,多檢查一下再使用,這應該是你們應盡的義務。”經理再三道歉後,時陌才消了氣,走回包廂才猛地想起來:“你的天價茶沒了,要他們賠啊!”

“算了,”謝錦程好笑地叫回又要找經理理論的時陌,“喝酒店的茶将就。”

“那也是錢啊,不行,讓他們再打個折扣。”說着,抓起已開封的茶包又去找經理理論,經理苦了臉,去查了茶葉的價格,雖說不是特別高,但絕對能抵三餐飯錢,經理最後決定免了這餐飯錢,再送他們代金券。

楊萍将這一切看在眼裏,微微皺眉,卻不敢說什麽。謝錦程反而先問:“你覺得時律師這人如何?”

楊萍含笑着品了口茶,模棱兩可地說:“時律師不愧是律師,很會精打細算。”

謝錦程笑而不語,他一雙火眼金睛能看透人心,楊萍再怎麽掩飾,也掩蓋不了她對時陌摳門、小氣的嫌棄,但他卻很高興。比起楊萍的道歉,時陌真心實地地關心他、為他好,時陌先關心的是他的安危,與服務員理論時,口口聲聲都是他的安全問題,直到後面才想到與金錢有關的事。

時陌啊時陌,他總能在小細節上讓他感動,讓他永遠都不想放開。

時陌樂滋滋地回來,向謝錦程炫耀自己唇槍舌劍的戰利品,嘴上卻不饒人地說:“怎麽樣,出賣你身心換來的戰利品,還滿意不?”

楊萍又微蹙起柳葉眉,明顯不喜歡時陌這種出賣朋友換利益的行為,謝錦程知道時陌品性,不以為意:“如果是我,能換二十張代金券。”

“你牛逼,下次我再燙你一次。”嘴上說得難聽,給謝錦程倒茶時,時陌卻非常小心翼翼,他拿紙巾墊在茶壺底座,邊捧着壺體邊倒,非常謹慎。

菜很快上齊了,謝錦程舉起酒杯向兩人敬酒,兩人笑意滿滿地回敬。直到這時,楊萍才說到正事。

“時律師,我們支公司有個一審案件,謝錦程誇你能力很強,向我們支公司極力推薦你,所以我們很榮幸能見到你,希望你聽聽案情,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們代理這個案件。”楊萍敬了時陌一杯,微笑着陳述案情,“事情經過是這樣的,當事人與我們支公司簽訂了車險合同,後來有一次當事人在跑高速路時出了事故,車頭撞到護欄上,人沒事,但當事人聲稱擔心身體有問題,就讓自己秘書開車過來,他開秘書的車去醫院,秘書則留下來處理事故。過後當事人來向我們支公司索賠,我們支公司一致懷疑,出險時他有飲酒的可能,但由于他當時離開了事故現場,交通部門無法認定他是否飲酒。現在當事人将我們支公司告上了法院,我們認為當事人行為惡劣,有惡意索賠情形,因此我們希望時律師能幫我們代理這個案件,為我們讨個公道。”

“呃……”時陌聽完案情,懵了一瞬,這案情怎麽這麽耳熟,好像不久前剛聽過,“冒昧請問一句,當事人是不是叫于起?”

“是的,”楊萍略微一驚,“時律師你認得?”

“認得,不算熟,其實說來話長,總之我們有些觀念不一,話不投機。”

楊萍也是聰明人,大概猜到了什麽,她很懂事地說:“時律師,不着急,我就是跟你說說,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接。”謝錦程輕輕一拍時陌,小聲提醒,“別猶豫。”

時陌立刻笑道:“沒什麽的,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影響案件。承蒙楊經理看得起我,如果不嫌棄我水平過低,我很樂意接這個案件。”

“那就麻煩時律師了,我們約個時間詳談怎麽樣?”

“沒問題,這是我的名片,請收下,”時陌雙手遞上名片,“你随時都可以跟我聯系。”

“好的,謝謝。”楊萍記下時陌的手機號,将自己號碼給了時陌,約好明天下午詳談,一單案件就接成了。

“恭喜你們,”謝錦程站起來舉杯,“祝你們合作愉快。”

楊萍深深地注視謝錦程,含笑點頭:“也謝謝你介紹這麽優秀的時律師給我們,我代表公司敬你一杯。”

“謝謝,祝順利。”

時陌看他們你來我往地喝了一輪,男才女貌,四目相對的眼睛仿佛擦出了火花,濺起的火星耀眼得花了他的眼,他吃力地揉揉眼睛,大概是酒意上了頭,這兩人旁若無人的笑容他怎麽越看越登對,越看越礙眼。兩人還越聊越帶勁,說到了自己的工作經歷,說到了社會現象,好像總有說不完的話,說個沒完。

時陌愈發覺得自己沒有存在感,他默默地吃了一盤“酸”花生,這兩人才依依不舍地結束談話,站起來要告別。

謝錦程看了一眼手表:“時候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嗯好,今晚謝謝你們。”楊萍收拾好東西,與時陌握手,“時律師,明天見。”

“明天見。”

謝錦程撈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邊走邊道:“我送你回去。”

時陌一愣,張開嘴想說什麽,想了想,又沉默了。

楊萍婉拒道:“謝謝,我有車,自己開回去就好,”她如懷春的少女,隔着包摸了摸錦盒,幸福的笑容溢滿臉上,“再次感謝你送的禮物。你們聊,我先走了。”

礙眼的楊萍走了,時陌還是悶悶不樂,筷子在碟上戳了半天,才夾起一顆花生,一咬,味道更酸了:“酸……唔……”

吻不期而至,狂妄又霸道的舌頭迅速卷入他的領域,攫取他未嚼碎的花生,混着旖旎的津.液吞入自己口中。謝錦程的拇指撇了撇自己下唇的津.液,暧昧地咬碎花生:“不酸。你是吃太多醋了。”

“我吃什麽醋了?”時陌死不承認,“你才吃醋。”

“沒吃醋,你老看人家和我幹什麽,嗯?”謝錦程一手撐在時陌的椅子上,一手抱着他的頭,迫使他被鎖在自己懷裏,注視自己,“我觀察你一整晚,你都在吃楊萍的醋。”

“我吃她醋幹嘛?你不是要送人家回家嗎,還待這裏幹什麽,快點送去,別粘着我。”本來還以為他的車只能自己坐,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他專屬的,真是讓人不愉快。

“死不承認,”謝錦程輕輕在他耳邊親吻,不意外地感到他身體一抖,體溫上漲,淡淡的酒香從體內漫出來,空氣裏洋溢起醇香的味道,熏得人一陣迷離,“你忘了,我的車沒了,送她只是客套話。我現在只有一輛小電驢和一位專屬司機兼情人。司機兼情人不開車,我就沒車坐。”

“誰是你司機兼情人,走開走開。”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緣故,時陌感覺高漲的體溫從耳朵開始,向周圍擴散開了,燙得他全身幾乎要燒起來。

“誰應誰就是,時陌、時陌……”

“幹嘛?”時陌下意識地回應,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入了套,氣得推開謝錦程,“別再靠過來。”

“不靠近你,你怎麽扶我回家。”

“我幹嘛要扶你回……诶,你的手怎麽了?”時陌倒吸口涼氣,謝錦程的手背有一大片肌膚刺眼地紅腫起來,“難道是剛才的燙傷?你為什麽不早說!”他焦急地捧着謝錦程的手,東張西望,“我讓服務員上點冰塊。”

“沒事,”謝錦程反握住時陌的手,輕輕揉捏他的掌心,“如果當時說了,楊萍會愧疚,家裏種有蘆荟,回家擦就好。”

時陌瞪了謝錦程一眼,就考慮到楊萍會愧疚,怎麽不考慮到他會擔心。

謝錦程捧起時陌的臉:“吃醋?”

“吃個屁醋,”時陌打開謝錦程的手,拉他起來結賬就走,“趕緊回家擦藥,不然你的手廢了我還得伺候你。”

謝錦程微笑道:“伺候我洗澡就好。”

“再廢話我就把你丢在這裏,看誰扶你回家!”

“你舍不得。”

時陌拉着謝錦程走到停車場,邊開鎖邊道:“又不是人民幣,有什麽舍不得的。”

謝錦程驟然擁住時陌,輕輕地吻住他倔強的唇。

“那是我們的家,少了我,如何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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