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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恒煦起身,站到窗邊推了一條小縫,只見順天府尹龐克隆和武善終同時站在朝歌樓內,兩人好像在争論着什麽,龐克隆一張本就不讨喜的臉更加的陰沉。
“陛下,今天為什麽來這裏?”真的是為了看熱鬧?杜堇容站在趙恒煦旁邊,也看着樓下的情況,整個朝歌樓都變得混亂,時不時有衣衫不整的男子被從房間內“請”出來。
杜堇容他們并沒有看街上,看了一定覺得朝歌樓內的情況那簡直不算是什麽,最起碼這裏被“請”出來的只是衣衫不整,外面被哄到街上去的,可是有赤裸的,那鳥兒遛得全在衆人眼皮底下了,被人品評着大小尺寸顏色,臉面哦都丢到十八代祖宗那兒去喽!
“當然是帶你過來看熱鬧的,你看看。”趙恒煦伸出手在虛空中點了兩下,嘲諷的揚眉,“誰脫了衣服不是只知肉體歡娛的禽獸,只是有些人坦然的承認自己是禽獸,但更多的人用光鮮亮麗的外面遮遮掩掩的不承認自己是禽獸。表面冠冕堂皇的,其實內裏全是稻草,呵呵,我大齊的官員哦!”有些人可是站在朝堂上一臉大義淩然的駁斥,可是呢,看看現在,狼狽的仿佛過街的老鼠,手只有巴掌大,遮不住天大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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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文氣瘦弱的武善終穿這身衣服顯得很怪異,但并沒有任何人送上嘲笑或者輕視,環手而立的武善終看起來甚至有些陰沉,不敢讓人直視,就連和武善終争執的龐克隆也不敢在這一點上有任何言語。
《山海經海外西經》中有記載,“龍魚陵居在其北,狀如鯉。”此種龍魚,因為能飛,所以又名飛魚。飾有飛魚的袍服并不是特定的官服,不在官服品制之內,而是象征着皇帝的恩寵、榮賜。穿着這一身的武善終,代表的就是皇帝。
“龐大人,這是陛下的意思,所有人都必須‘請’到街上去。”武善終朝天一拱手,眼睛直直的看着龐克隆,突然武善終咧嘴一笑,看起來那麽的可惡,“龐大人現在堅持什麽好像也沒有用,人,都已經帶到街上了不是嗎?”
龐克隆緊繃的臉上有那麽一瞬間出現放松的裂痕,今天武善終帶着陛下的口谕前來,讓自己帶兵配合搜查花柳街。花柳街,生性呆板的龐克隆沒有去過,但是身為京城人士,又怎麽沒有聽過京城最大的花街柳巷,還有那每年的花魁娘子,宣帝在時,還微服去過好幾次,更有将其中一年的花魁娘子帶進宮中玩樂。花柳街因勢利導,也就成了衆官員尋歡作樂的地方,他一區區順天府尹,能做的也就是擺正自己的态度。一邊是皇帝新貴,一邊是世家舊臣,兩邊都無法讨好,那就兩邊都讨好一點兒。
龐克隆故意和武善終為難,卻又悄悄的吩咐副手配合武善終的行動,可謂良苦用心了!
武善終引言怪氣的笑了一下,側身伸手向外,“龐大人請吧。”
龐克隆嘴角扯動了一下,終究沒有說什麽,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貼着下擺擦了擦。
“大人,有情況。”來人穿着黑色袍服、佩戴繡春刀的男子進來彙報。
“什麽情況?”武善終眼尾微不可查的往右側傾斜了一下,眼角餘光剛好可以看到樓上一間雅間兒的窗露出一條細微的小縫。
“禀大人,在怡紅院中發現一具男屍,經辨認是包輝。”怡紅院恰好在朝歌樓對面,如果說朝歌樓以雅情著稱,那麽怡紅院就絕對是放縱的歡場,那兒的姑娘哦,酥得入骨、媚得入神,到那兒還簡單的吟詩作樂,要麽是無能之人、要麽就是假正經,所以從怡紅院裏帶出來的不是簡簡單單的衣衫不整了。
“包輝?”武善終故作不知的問道,眼睛有意無意的看了眼身側的龐克隆,龐克隆現在的臉色可謂精彩極了,由慘白到鐵青最後灰黑,挺直的背也越來越佝偻了起來。
順天府應這種關乎到京城安危的職務,趙恒煦當然第一時間想要換成自己人,但是做官做人毫無特色、出彩之處的龐克隆意外的被重之禀看上,搭上了重之禀的大船,順利的保住了官職,理所當然的龐克隆也被打上了右相的标簽。一聽到包輝的名字,龐克隆的臉色就變得慘白,自己的孩子再壞在家長的眼裏那也是好的,包輝這混賬東西在重之禀的眼中也是如此,簡直堪比當世神童,考個狀元那也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可以說,重之禀的一世英名在有了包輝這個侄子之後,就徹底的沒有了。
包輝尋歡作樂那是常有的事情,聽聞包輝龐克隆腦海裏第一時間想起這些,臉色随之變得鐵青、厭惡,但是随後反應過來,包輝死了,死了,死了……龐克隆腦海裏只剩下這兩個字,臉色越來越灰敗,在他查樓的時候包輝死了……龐克隆已經預想到重之禀不顧一切的報複和自己慘淡的下場。
不管龐克隆的變化,武善終那兒還在繼續。
“大人,包輝是重相的侄子。”聽聞上官不知包輝是何許人,屬下善解人意的解釋。
“什麽,重相的侄子,重相為人正直端方,教養出來的子侄怎麽會出現在怡紅院內?”武善終說話的聲音很大,好像怕人不知道一樣。
“可是……屬下讓人仔細檢查核對過,包輝前段時間被人打傷腿,男屍也是如此,而且屬下讓老鸨認人,包輝是怡紅院的常客,老鸨認識的。”
“原來如此。哎呀……”武善終懊惱的左右手相擊,“聽聞重相十分看重他的侄兒,原來就是逛,咳咳,的包輝,這……當如何是好?龐大人?”
“啊?”龐克隆冷汗淋漓,猛然被武善終一叫,心頭一跳。
“聽聞龐大人斷案如神,這案子就拜托龐大人了,一定要還死者一個公道,将兇手繩之以法,以慰重相之心啊!”
“呵呵,下官無才,下官無才,實在是斷不了殺人命案。”龐克隆伸出袖子擦去額上冒出的冷汗,細細密密的怎麽都擦不完一樣。
在樓上的趙恒煦和杜堇容二人将事情看了個清楚,武善終也是有意為之,無論是聲音還是表情變化,都是坦然在二人眼前,并且引導龐克隆站着的位置,以方便樓上的二位能夠聽得清看得見。
“陛下,包輝死了,重相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這,要是讓他抓到把柄,對江山社稷,還要陛下……”杜堇容的未盡之言已經十分清楚,他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趙恒煦目前根基未穩,重之禀在群臣之中影響又極大,發起瘋來的人是沒有理智的,也許重之禀真會做出一些傷及大齊基業的事情,大齊剛剛平息戰争,比如繁華的京城,繁複背後藏着的可都是浮躁的心,稍有差錯,就會引起無可預料的動亂,得不償失!
“不是我做的。”趙恒煦笑了笑,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憑着一股子意氣用事,說不定還真會對包輝下手,激化重之禀和衛國公之間的矛盾,以期更大的利益。但現在不同了,他還沒有必要髒了自己的手。“我只是在其中起了小小的推動作用,堇容無須擔憂,我知道分寸。”
“嗯,屬下明白。”
“堇容說了多少遍了,無須和我這般客氣恭敬。”趙恒煦糾正了杜堇容很多遍,但看着杜堇容沉默的樣子,他就知道又一次的勸說失敗了。
趙恒煦心中嘆息,搖搖頭拉着杜堇容的手二人來到臨街的窗口,推開窗往下看,花柳街已是一團混亂,過來嫖的被拘在街巷中,以怡紅院和朝歌樓為中心的地方。被嫖的被拘在各自的樓內,老鸨反複的解釋、谄媚的塞錢,都無法打動鐵面無私的看守。
不說各個樓內的姑娘們,畢竟這件事和這些姑娘完完全全沒有幹系,真真正正涉及到的都是蹲在街上的男人們。衣衫不整,那簡直是太好了,大有人是在床上的時候被人拽了出來,那老二可是毫無遮掩的袒露在人前,啧啧,哀求的要件遮羞之物都不得,那些人就恨不得劃花自己的臉。
當然,也有那毫不知羞、面皮極厚的,坦然的盤腿坐在地上,神态自若,仿佛衣冠整齊的坐在自家的後花園內看花賞景,好不風流自在。
“這些人好不知羞,有辱斯文。”杜堇容骨子裏還是很保守的,看到街上白花花的肉體,遮遮掩掩那是活該,但像街道上坦然不知羞的實在是少見,忍不住說了一兩句。
趙恒煦卻是眼前一亮,坦然的坐在街上的不是一個,但最讓趙恒煦眼前為之一亮的正是怡紅院大門口的那個青年,青年身量極長,劍眉星目,端得是好面容,而且青年眼中毫無猥瑣羞恥之色。
“好一個兒郎。”好一個讓靖南王趙奕蒇難以忘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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