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的時候給大家發紅包O(∩_∩) (9)
山的人呢?她驚愕的看着婉兒,嗫嚅半晌,嘎聲問道:“婉兒,你說,我可以嗎?”
上官婉兒眼睛裏一滞,很快猜到她是問的什麽,垂眸不語。
她不說話的時候,就表示她是在用無聲反對。宋玉是這麽認為的,她有些失落,又有些舒氣,只要自己不去跟李隆基搶生意,婉兒也不助她,李隆基或許,應該,就不會那麽無情吧?
上官婉兒忽然擡頭望向城下仍在清掃的宮人,傷懷道:“顯真是令我傷心極了,他縱然想要做個真皇帝,也不能将你牽連進來呀。”
宋玉一個驚凜,有些不妥當的感覺,卻一時沒能明白她的意思。
上官婉兒淡淡道:“我們再給韋姐姐一次機會吧,若她實在不聽,那也沒有法子了。”
宋玉又愣了愣,歷史上給韋氏多少次機會都沒有用,但婉兒不忍,那就給她吧。
“殿下,大人!”憐兒和元香在樓梯處,後者面色凝重地禀告道:“陛下和皇後、安樂公主去吊唁武三思了,還将廢太子首級帶去祭奠,诏令所有官員都去拜祭。”
兩人相視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震驚,這意味着李顯在向天下認可武三思是忠義殉國,武三思将可繼續作為忠臣的表率。
宋玉恍然明白了婉兒方才話裏的深遠含義,李顯是在借她之手除掉武三思和有可能的掣肘,然後......這是要過河拆橋嗎?她終于理解了悲憤的含義,那是對李顯的昏庸和利用自己感到憤怒,對自己的失策感到悲痛。她想不到李顯竟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做為兵變的收場,竟然還肯定武三思的地位,這是結結實實的打了宋玉一個響亮的耳光。
宋玉意識到,這一次的政變是徹徹底底的失敗了,一敗塗地。
是她的錯?不該關了玄武門?應該放李多祚進來的?應該把這些人都殺光?
“太平,走,我們也去吊唁武三思。”上官婉兒回過神來,不由分說拉着她就下樓。
憐兒和元香迅速去吩咐羽林軍備馬車。
宋玉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車內不斷的深深懊悔,她太不擅長玩政治,玩宮鬥了。這次政變真正失敗的地方,不僅僅只是在于放掉了李隆基。
上官婉兒很快就做出了判斷,冷靜的囑咐她說道:“太平,你要裝作很傷心很自責的去,你要強調,那不是你的錯,是武三思自己湊上來的。韋氏和安樂,她們想要什麽,你就給她們什麽。對,安樂中意武延秀,你要當着百官的面,向韋氏提議,召武延秀做驸馬,知道嗎?”她情色急切的拉着宋玉的手,不斷提醒她一定要照她的話去做。
宋玉迷茫的望着她,倏地驚醒,意識到自己正處在危險的境地,很有可能還會因此而害了婉兒。她恍惚聽到婉兒稱呼韋姐姐是韋氏,面色忽的一沉,黑霧醞上臉龐,咬牙道:“不要給她機會了!”
上官婉兒沉默一下,堅定的點頭道:“好。”
宋玉漸漸冷靜下來,問道:“韋氏有那麽喜歡武三思?”
上官婉兒冷笑搖頭,“她只是借此拉攏武三思的黨羽到她的麾下。”
宋玉明白了,韋氏野心不滅,這些只是做給宗楚客、周利貞他們看的,讓他們知道該轉投誰的陣營,更何況,李顯這麽做,恰恰正是在向朝臣表态。
“她想學陛下,那我就讓她走一遍陛下走過的路。”上官婉兒異常冷漠的說道:“陛下積累了三十年,才能坐上禦座,韋氏才多少年?到她野心和權力膨脹到極致的時候,就是她的末日了。”
宋玉頭一次看到婉兒透露出來無情,也是如此堅定不移的要除掉一個人,宋玉知道,她是對李顯和韋氏徹底失望了,也是為了太平的未來。
靜德王府門口,車水馬龍,大大的“奠”字白籠挂在屋檐下,一衆朝官,人人低垂着眼睑,自門外一直排到了內堂。他們都很自覺的列隊瞻仰武三思的遺容,做出很嚴肅沉痛的模樣,但實際上他們多數人其實都很幸災樂禍,心中所湧動的是一種慶幸。
這個禍國殃民的大奸臣,殘害李唐宗室的儈子手,終于死了,也讓那個不中用的太子一起死了。
他們似乎都忘了,太子沒了,那誰來繼承這江山?
他們見到太平公主出現,見到秉筆持天下的上官昭容跟她在一起,都驚動了,接着不約而同的朝她行跪叩大禮,似乎又醒悟到了,李唐江山,也不是沒有人啊。
不止他們是這麽想,韋氏也是這麽想。
韋氏表情憤怒的看着宋玉,已經忘了昨天是誰救了她的,然後她又看向上官婉兒,冷聲道:“婉兒,過來。”
上官婉兒暗自吸口氣,頭也不回的默默的走到她的身邊,說道:“我在。”
韋氏很滿意,“太平,你來做什麽?”
宋玉走上前去,沉住氣,換上一副沉痛悲傷的模樣,道:“我是來吊唁武三思的,是我一時失手……”
“哼!你是故意的。”韋氏溫怒的盯着她,“李重俊謀反,你怎麽恰在宮裏呀?”
李顯忙解釋道:“是我,是我召太平入宮的,跟她……”
“你閉嘴!”韋氏爆喝一聲,把周圍人都驚了一跳。李顯好沒臉面,尴尬極了,下意識的躲到上官婉兒的身後。韋氏怒視着宋玉,道:“劉仁景就那麽巧帶着人趕上了關玄武門?那麽巧你還朝了就出現了莫名其妙的傳單?太平,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面在想什麽,李承況那幾個兄弟早就投到你旗下了,你為什麽放過李重俊讓他跑啦?你敢說這次的事和你沒關系?”
宋玉輕視的瞟了眼李顯,這個渾身都是矛盾的男人在這一刻是不是又開始糾結了?宋玉在心裏嘲笑他,若換做是自己,絕對毫不猶豫的借此機會把太平用完就甩掉。她忍着氣,平靜的道:“無論你信不信,我與此事無關。”
韋氏重重的拂袖道:“哼!那你告訴我,婉兒為何會提前帶兵去圍了相王府?若不是李隆基被圍,只怕李多祚早就打進玄武門了,李隆基跟你這姑母感情好得很吶。”
宋玉雖然怒氣上湧,然也暗自松了口氣,知道韋氏是誤會了,當婉兒是察覺到有異才先一步行動。但李顯真的是太廢物了,怎麽……她目光朝躲在婉兒身後的李顯投去。
韋氏看到了,譏诮的伸手一把拽住李顯,上官婉兒擋不住,韋氏蕩開她,已把李顯強行拉扯出來,道:“你看到了嗎?啊?她瞧不起你,覺得你不配做這個皇帝,所以打算利用你兒子謀逆,讓李隆基來做皇帝。你說你怎麽這麽沒用呢?靜德王對你忠心不二,扶持着你,現在他不在了,誰能保護你?只有我!”
在場能聽見的衆臣紛紛噤若寒蟬,仿佛又回到了則天時代,一個皇子的謀反,掀起另一場更大的風暴。只是如今,李家沒有人了,只剩下太平和李旦,韋後的一席話,将最後的兩個神皇子女帶了進來,意思已經很明顯。
宗楚客在門口痛哭流涕道:“啓禀陛下,靜德王赤膽忠心,為陛下肝腦塗地,如今死于非命,實在讓臣等寒心。太平公主和相王不做輔佐之功,卻密謀殺害忠臣,令我等同僚極是害怕呀。陛下,靜德王死的冤枉吶,請陛下為我們做主!”說罷就跪伏在地,失聲痛哭。
周利貞等武三思的爪牙紛紛附和,喧天指責哭喊之聲,令宋玉頭有點暈了,渾身冒着冷汗,她終于感到了強烈的恐懼,她的身心第一次如此的接近古代,接近大唐,接近太平。
宋玉原本還打算照着婉兒的話和他們虛與委蛇一番,但她骨子裏有股氣,叫她偏偏就不想再解釋,以無聲沉默的對抗着。
上官婉兒拉了拉李顯的衣袖,道:“顯,太平只是無心之失,她是你的妹妹呀。”
韋氏扯過她,力道用的有點大,扯得婉兒立足不穩,差點踉跄絆腳。韋氏道:“婉兒,你還替她說話呢?”她也知道婉兒對誰都向來這樣,也不理她,轉目向木納無言的李顯道:“還等什麽,快點啊。大家都等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 38章高能過頭了?
宋玉:我表示不服!
面條:就是!我也表示不服!
婉兒:我就笑笑~
面條:婉兒姐笑了,對不起了玉姐姐,我認慫~
宋玉:你別走!給姐回來說清楚!
☆、娑婆
李顯咬着嘴,也沉默着,往後朝上官婉兒靠去。
上官婉兒懂他的意思,忙拿眼色投往屋外的一衆官僚,終于,有一人在外高聲禀道:“陛下!請恕微臣鬥膽直言,太平公主曾率領群臣誅除二張,扶持陛下登基,且乃神皇嫡女,興扶大廈之責,焉會助廢太子謀反?害自己的親生哥哥?”
衆人同時看向說話之人,原來竟是崔湜。
宗楚客驚愕的看着他,怒罵道:“崔湜!靜德王是如何待你的?現在靜德王一死,你就打算不顧舊恩了?”
崔湜面無懼色的慷慨直言道:“我正是感念靜德王恩義,才不忍有人借此機會,讒害宗親,這違背了靜德王對陛下的赤誠,是在這靈堂上給靜德王一生忠義描污!”言外之意便是指責宗楚客等人借機誣賴,給死去的武三思抹黑。
宗楚客等人被堵的啞口無言。
李顯趁機道:“這,這,崔湜說的對呀。”雖然他是巴不得有人肯站出來扭一扭,但依然懼怕韋氏的威儀,說的毫無骨氣。
上官婉兒和宋玉相視一眼,均是暗感痛惜,皇帝當到這份上,也是不忍再說。
韋氏憤怒不已,連說三個“好”字,她目色淩厲的滑過周利貞。
周利貞一個激靈,拱手拜道:“既然如此,微臣懇請陛下徹查太平公主和相王是否參與廢太子謀反一事。”
宋玉雖然不知言下何意,但見上官婉兒一震,大概也猜到是極其不妙。
上官婉兒不得不拉過李顯到一旁去低聲懇求道:“顯,你不能因為靜德王,置兄妹之情不顧呀。”
李顯愁苦的看着她,卻是反問道:“那你要我怎麽辦?現在武三思死了,宮裏都是皇後說了算,宗楚客那些人現在都跟她,你要我也殺了她嗎?”
上官婉兒踱足道:“顯哥哥,你是皇帝呀。”
李顯悲傷的看着她,道:“婉兒,你看我像皇帝嗎?要不是有你在,只怕現在坐在皇位上的就是別人了。”
上官婉兒大驚失色,很快就醒悟到韋氏給他吹了什麽風,暗自懊惱,也很快就做出判斷,道:“好,那你就讓大理寺徹查此案,但不能叫武三思的人審理。”
李顯知道她的意思,猶豫不決着,上官婉兒當知他是真的信了韋氏的耳旁風,相信太平想要借此誅殺武三思的宮變換一個皇帝,韋氏必是和他說武三思死了朝裏朝外恐怕就要被太平一手遮天,他們夫妻只有團結起來,才不會再度被趕到房陵之類的話。
上官婉兒強忍着悲憤,冷靜的道:“顯,我也參與了,你是不是也要殺了我?”
李顯吓了一跳,忙道:“不不不。”
上官婉兒不得不替他做出決斷,“那你就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李顯遲疑片刻,跺腳道:“好,我信你的,婉兒。”說罷轉身走到韋氏身邊,朝外面宣布道:“鎮國太平公主和安國相王暫留府中,着禦史臺、大理寺,徹查廢太子謀逆一案。”
韋氏露出得意的表情,她并未阻止婉兒拉着李顯說私話,因為她太了解李顯了,也知道婉兒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李顯茫然的看過宋玉,心力交瘁的拂袖而去,一直沒有發言的,跪在一旁的武家兒媳安樂,此時朝宋玉投去一個莫名懼畏的眼神,追着她的父皇、母後離去。
宋玉立在那裏,久久不能平息心頭的驚懼,她知道這意味着被軟禁在府中,也終于徹底的明白了在政治博弈中,仇恨是不能作為行動的理由的,就如同親情不能阻止殺戮的刀劍一樣。
這就是李顯的矛盾,也是每一個天家子孫的矛盾,現在也成為宋玉的矛盾。
上官婉兒望着李顯灰暗的背影,內心裏痛心疾首,悲痛萬分,這就是她用了幾十年心血去袒護的男人?最終淪為女人裙擺下的附屬品,可能這個時代的女人,都是那麽的令人憎惡,令男人不像男人,包括她自己。
上官婉兒從沒有這一刻堅定的認為,是到了神皇陛下該把那個賭約的獎品還給她的時候了。
太子李重俊的首級被送到太廟貢獻,翌日,又取來挂在了宣政殿的牌匾下,所有上朝的大臣,見到那猙獰烏黑的面容,都吓得心驚膽寒,膽戰心驚的上朝下朝,不敢對皇後有任何的不滿。
羽林軍保護着相王府和公主府,實則是在監視,上官婉兒管不了這麽多了,她要替太平和李旦去奔走,還要瞞過韋後的耳目。于是,她通過她的筆,寫下含蓄委婉的詩詞,通過修文館的晚宴,正大光明的賜給崔湜。
崔湜在最關鍵時候敢于站出來,雖然是個牆頭草,但畢竟也相知多年,在這時候能幫忙,婉兒覺得也并非所有的男人都那麽懦弱,單這心意足夠了。崔湜本是個很有才華的詩人,一看婉兒賜給他的詩就明白了,通過他,婉兒聯系到了不少太平舊臣,紛紛秘密的聚在她的麾下。
這一天,他們終于求到了李顯委派上官昭容去探視太平和李旦,婉兒擔心死了,不知道太平如今是否又回到了那個意志消沉的時候。
太平公主府依舊是車水馬龍,只不過不同的是,這些人都是來參加公主安排的宴會的。公主府每日舉宴,從不間斷,幾乎是日日夜夜笙歌犬馬,歌舞升平。
上官婉兒在門前見此情形,暗自舒了口氣,同時也意識到最近自己的心緒不寧,她也害怕,從沒有過的害怕。
憐兒首先得到下人通報,趕緊迎了出來,喜泣道:“大人,今晨接到消息說您會來,奴婢們一直在等您。”
上官婉兒心頭一緊,道:“怎麽了?”
憐兒一邊領她走邊道:“殿下自從那日回來就醉了,再沒清醒過。”
上官婉兒點點頭,匆匆往寝殿步去。
宋玉斜躺在塌裏,一邊轉動着夜光杯,一邊笑嘻嘻的看着床榻前桌案邊幾人博戲,還不時插上幾句嘴。
上官婉兒跨進門來,憐兒便把人全都轟走了,宋玉還很不滿意的叫嚣着,待到人都走光,殿門關起,婉兒才沖過去抱住她。
宋玉醉眼朦胧的凝望着她,打着酒嗝道:“婉兒,我做的好吧?”
上官婉兒摟她在懷裏,默然流淚着拼命點頭。宋玉癡癡一笑道:“那你快獎勵我啊。”說着就把嘴湊上去。
上官婉兒毫不猶豫的回應她,濃重的酒味混合着原本的醇香,入了鼻,進了口,似乎也把她迷醉了。
良久,宋玉才離開,喘着氣躺在她胸口,醉眼稀松道:“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把李隆基拉下水,不該臨時改變主意叫劉仁景關閉了玄武門,我該放李多祚進來,把他們都殺光,我再殺了李多祚也就行了,我真笨,我真笨!婉兒,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上官婉兒知道她在後悔這件事,忙摟緊她說道:“不幹你的事,李多祚要真的進了內廷,李重俊那樣子死得人會更多,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你不要這樣子,你這樣子,婉兒心裏更難過,是我婦人之仁,不僅壞了你的計劃,還叫韋氏誤會了,是婉兒害了你。”
宋玉忽然哭起來道:“她誤會就誤會吧,我又死不了,可是婉兒,你知道嗎,李隆基會殺了你的,他将來會殺了你的。”宋玉揪着她的衣襟,酒後胡言亂語。
上官婉兒沉默一下,溫柔的低眸看着她,撫摸着她的臉龐,笑說道:“他不會的。”
宋玉一下子激動起來,坐直了拽住她的手臂道:“會的,會的,他真的會殺了你的,啊,啊……唉!”史書不會騙她的。
上官婉兒摸着她的臉,篤定地道:“相信我,他不會的,”宋玉還想再說,又被她摟住,聽她說道:“太平,你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要害他的嗎?太平,相信婉兒,他絕不會殺我的,除非是我把命給他。”
宋玉心中刺痛不已,揪心難受,實在不知要怎麽告訴她,可她又是那麽自信。
上官婉兒道:“一會我還得去相王府……”她話還沒說完,宋玉已緊張道:“別,你別去,別去。李隆基看見你,定是恨得不行。”
上官婉兒略作遲疑,嘆道:“早不見,晚也要見。”宋玉搖着頭,雖然腦袋昏昏沉沉的,喝高了,但還保持着靈臺一絲清明,不肯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去,要去,你也不能一個人。”她突然變得焦急萬分,像暴躁的猴子,“不行,不行,不能去,你不準去,不許去,你要去了我就,我就,我就死給你看。”
上官婉兒訝然望着她站在榻上上蹿下跳,恍惚想起小時候她鬧自殺上吊的一幕,禁不住“噗嗤”一笑,伸手一把将她拽下來道:“好了,好了,看你醉的。”
宋玉連打了好幾個嗝,仍不松口道:“那你別去。”
上官婉兒輕撫着她的背,點頭道:“不去,不去,等你醒了,一起去。”
宋玉吃吃笑說:“好。”而後又道:“那你別走。”
上官婉兒罕見她對自己這麽嬌氣過,心裏愛惜不已,“好,我不走,我陪你。”她拉過錦被替她蓋上,輕輕拍打着她,哄她入睡。
☆、愛恨
陽光透過早霧,穿過格菱花窗的間隙,一縷縷的灑滿屋子。
宋玉揉着昏昏漲漲的腦袋,果然宿醉的感覺難受極了,沒見到婉兒,似乎已經走了,她極是失落,究竟什麽時候,這一切才可以結束呀?這次政變的失敗讓她多少有了挫敗感,劣根性在不斷慫恿她逃避現實,然而現實又再不斷催逼她。
“起來啦?”進來的上官婉兒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她以為自己走了,忙上前放下手裏的小案,拉她過來道:“快把這醒神湯喝了,吃點東西。”
宋玉看着黃橙橙的湯藥,心裏泛起無言感動,她是該醒醒了。
“我昨晚想了一夜,我最失誤的地方,是沒料到韋氏在武三思黨羽裏有那麽深的影響力。之前一直察覺到韋氏的不妥,竟沒想到有這一層。”上官婉兒又端過白粥遞給她,接着嘆道:“武家有能耐的人幾乎都死在了李重俊手裏,但卻反倒因此讓韋武兩家更加團結。如今武家剩下的人,無論大小,都被韋氏任命了要職,加上原本的宗楚客那些黨羽,現在都成了韋氏的走狗。”
宋玉一邊喝粥一邊仔細的聽着,她這些天想了很多,她做不了婉兒那樣永遠保持對政治的冷靜和敏銳,但她必須去做到,所以她也就必須收拾起失落的心情。這次的失敗對她造成了不小的打擊,一度令她信心不複,但在酒醉之中,她卻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得站起來。
“婉兒,是我在沒有完全弄明白朝局的情況下急于求成了,這不幹你的事。”
“是我太心急了。”上官婉兒不是在後悔或是攬責,在此次政變裏,是她的失誤和過失造成了這樣的結果,她要扭轉局勢。“所幸我們還有機會,這一次我們得好好部署,步步為營。”
宋玉知道婉兒這是已決意要除掉韋氏,韋氏倒臺是歷史必然,但歷史并未告訴她這其中的每步細節,全得靠她自己去把握。宋玉收拾心情,仔細想來,問道:“羽林軍左右将領都不在了,只怕現在已全都落在了韋氏手裏。”
上官婉兒點頭道:“不止如此,現在南北衙禁軍全在韋家人手裏面。”北衙羽林軍,南衙金吾衛,韋氏已經掌控了皇宮衛禁,情況很不樂觀。上官婉兒又道:“我已經聯系了你的那些舊臣,但遠遠不夠,我們還得安插一些人進到禁衛軍裏去,只要是不起眼的位置,韋氏不會拂了我的意思,只是要這些人拉攏到一批萬騎,需要很長時間。”
羽林軍就是萬騎,在太宗時期叫百騎,助太宗發動玄武門兵變立下大功,從此世代鎮守玄武門。萬騎的作用很大,誰控制了羽林軍萬騎,就是控制了玄武門,李重俊造反,便是以羽林軍為基礎。
宋玉思索着她究竟還有誰可以用,隐隐覺得自己非是沒有人的,卻怎麽也記不起來。上官婉兒嘆道:“縱然你不想見他,也得去見呀。”宋玉一愣,茫然不知她指的是誰,上官婉兒握住她的手,說道:“太平,他雖不善言辭,但貴在為人老實謹慎,懂得明哲保身,這十幾年對你更是從無怨恨,只要你肯開口,他和建昌王武攸寧定會幫你。陛下沒有再多的侄子了,他兩兄弟從不涉朝政,也絕不會背棄你去投靠韋氏。”
宋玉還未聽完,就已經懵了。她居然忘了,太平公主是有驸馬的,不僅有驸馬,還有不少的兒子,她還有一個較為龐大的親族。宋玉又頭痛了,扶額吶吶的問道:“那,那……那你說要怎麽做?”她是真不知道該怎麽做,對此毫無心理準備……天!我親愛的太平,還有啥是我忘了的,趕緊的提醒我!……宋玉此刻恨不得體內的太平速度粗來。
上官婉兒見她耷拉着腦袋,以為她還是不願,語重心長的說道:“他是武家的人,若能由他出面去請求顯将武延秀配給安樂,對你只有好處。他兩兄弟現在是可以替你挽回局面的人。”接着垂下螓首道:“婉兒無能,不能明目張膽的違逆韋氏。”
宋玉終于想起來了,她老公叫武攸暨,是個悶葫蘆,老實巴交的人,這個人似乎從來都不敢違逆太平,拿二次元裏的話來講,就是忠狗一枚。想着想着,宋玉就忍不住要笑,有這麽一個可以随便折騰的驸馬倒是蠻有趣,她猛地擡頭,憋着笑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去見他的。”然後她實在忍不住,咯咯咯的笑起來。
上官婉兒一怔,蹙了蹙眉頭,宋玉忙打住,執起她的手道:“好了,別瞪我,我是說真的。”見她仍不信,只好演戲道:“我只是多年沒見他,想起以前來,不自覺得想要笑,那個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的人,總叫你急死。”
上官婉兒眸底掠過憂傷,武攸暨是她給太評選的驸馬,她對這件事一直既是悔恨又是慶幸,只是其中的心酸沒人能懂,她希望太平能懂,但太平從未提過。“你不生氣就好,驸馬為人老實,你不要太兇他。不若你在府裏辦一次家宴,請他和武攸寧來,他們若來,便表示會幫你。”
宋玉也覺得應該是要見一見太平自己家的人了,說來她似乎還有一個兒子和李隆基關系不錯,貌似還是太平的得力幹将。眼下這樣的困境,應該自己的兒子們能更叫人信任吧?宋玉這麽一想,便點頭答應。
上官婉兒又道:“還有一事,我今日回去便寫诏令,讓隆基離開長安。”
宋玉一驚,很快理解她的意思,赫然起身道:“那不行,他不會懂得,你別着急,讓我先去跟他說。”
上官婉兒知她在此事上不肯讓步,便點頭道:“恩,那我和你一起去。”
宋玉方待說話,忽聽得門外傳來憐兒和元香的急切呼聲道:“臨淄王,您不能進去呀,臨淄王!”“砰”的一聲巨響,門被人一腳踢開,李隆基已闖了進來。
宋玉臉色大變,還未反應過來,李隆基已提劍朝上官婉兒沖殺過去,宋玉想也不想,隔案撲上前一把抓住劍尖。“嘶”劍身摩擦皮肉帶來鑽心的疼痛,她卻握的更緊,終是阻止了劍的沖力,也震住了暴怒的李隆基。
驚魂未定的上官婉兒驚呼一聲,扶住宋玉的身子,伸手握住她拿劍的手腕,驚呼道:“太平!”駭然看着宋玉慘白的臉色,心痛不已的嬌喝道:“撒手,隆基撒手!”
李隆基自被堵在相王府,又聞李重俊失敗,再又被軟禁于府中,越想越是不忿,将蠻通的怨氣全都撒在上官婉兒身上。今日聽聞她出宮來了太平公主府,心想她還有臉來繼續谄媚姑母,便愈發的恨透了她,也沒做思索,提劍便一路闖了進來。他沒想到會傷及自己姑母,已吓的臉無人色,聽着上官婉兒的怒喝,倏地松開劍柄,跪倒在地叫道:“姑母!”
宋玉驚出了一身冷汗,疼痛自手心傳入手臂,令她右臂顫抖,額上冒出層層虛汗,臉上皮肉都僵硬的泛着病态的煞白。上官婉兒握住她手腕的手往下壓一壓,柔聲道:“放手,太平,快放手......”
宋玉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眼前浮現出在玄武門一劍刺殺武三思的情景,只覺得自己的右臂不聽使喚,明明想要放手,卻不知何故仍是緊緊的抓着,她滿頭冷汗的喘着氣,嘗試着稍稍松開右手五指,然而開裂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上官婉兒喝道:“快,快傳醫官!”又輕輕在宋玉手背上一拍,打掉那柄劍,用繡帕纏繞她的手掌,扶她踉跄坐下,默默流下心痛的眼淚,朝李隆基悲聲道:“隆基,你當真恨不得殺了我嗎?”
李隆基怔住了,他只是氣瘋了,氣得一時沖動,此刻反複在心裏自問:“我真的要殺了她?我真的要殺了她嗎?”但一想起她的為人,又極不甘心的跳起來,退後兩步,指着她向宋玉喊道:“姑母!您為什麽要護着她?為什麽?若不是她,李重俊怎麽會失敗?若不是她,我早就打進宮去了,李重俊、李承況都死了,都因為她!她是咱們李家的儈子手!她現在和韋氏勾結,把咱們軟禁在府中,您為何還要護着她!”
宋玉漸漸從混亂中清醒過來,氣得咬牙切齒,一圈圈黑霧自脖子根湧上腦門,眼睛死死的盯着掉在眼前的劍,看着那仍染着鮮血的劍槽,在鋼制的銀白上泛動着明亮的血紅。只咬牙死聲道:“你罵她啊,你怎麽不罵她呢?”
李隆基驚慌失措,迷茫的看着對面咬着下唇在替宋玉擦汗的上官婉兒,吶吶道:“我,我,我......”他曾無數次的在聽到這個女人的消息時,就想殺了她,但沒有哪一次兌現過,他也曾無數次的想當着這女人的面痛罵她一頓出出心中的惡氣,但也沒有哪一次在真遇上她時開得了口。
上官婉兒見到宋玉左手拽成拳頭,越拽越緊,眼睛裏泛起紅光,臉色陰沉可怕,死死的盯着那把劍,心驚肉跳的匆忙覆上她的拳頭,說道:“太平,你先出去,讓我和他單獨說幾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弱弱的問一句:鎖章要怎麽才能給看見呢?
☆、化解
宋玉和李隆基同時震驚。
李隆基即是害怕又是吃驚,忐忑不安的面如死灰。
宋玉卻是震驚而後氣憤,不能理解上官婉兒怎麽這麽大膽,仍敢和李隆基單獨相處,但上官婉兒仿佛猜到她心思般,握緊她的手,拉她起來道:“太平,相信我,沒事的,你給我一炷香。”
宋玉緊緊蹙着眉頭,撅着唇角搖頭,剛想開口,就被上官婉兒堵了回去道:“給我一炷香,讓我跟隆基好好解釋,不然躲過今次,也會有下次。太平,聽我的。”
宋玉猶豫難決,曾也想過是否要解釋給李隆基聽,但卻下意識的認為他不會,不過眼下是婉兒自己提出來的,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們才是當事人。更何況婉兒一旦做了決定,無論是誰,都不能令她更改,若強行不許,她最在意的是婉兒會不高興。
上官婉兒心知她為自己舉棋不定,鎖住在旁忐忑難立的李隆基,說道:“三郎,來扶你姑母出去。”
李隆基先是眼中精芒一閃,接着很快垂下頭,竟聽話的上去要扶宋玉。
宋玉惱恨地甩開衣袖,看也不看他,只說道:“只有一炷香。”她知道說多餘的話也是無用,撿起地上的劍,轉身出門。
憐兒和元香飛快的将殿門關上,醫官匆忙替宋玉上藥包紮,宋玉令憐兒拿來香爐,燃了一炷香,衆人皆等在院子裏,也不知裏面究竟說了什麽話,發生了什麽事,只是一直不聞動靜。
想起方才那一劍若真的刺進了婉兒的身體,宋玉就如喪膽亡魂般恐懼極了,那一刻,她清楚的驚覺到自己是有多麽的害怕婉兒離開自己。她寧可死掉,也絕不願去承受失去的痛苦。
宋玉用李隆基的劍撐在地裏,坐在石墩上,方才撿起來的時候,當真恨不得一劍就把這陰魂不散的唐明皇給結果掉,或許就沒有以後的事了,縱然殺了他,婉兒會傷心難過,但總好過反過來被他殺掉。可每次她都錯失良機,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何。
婉兒說要跟他解釋,宋玉仍是不願相信歷史上的唐明皇能聽她的解釋,但想着方才李隆基的反應,似乎對婉兒不僅僅只是滿腔的恨意,其中也帶了些敬畏之情,否則不會猶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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